事后。
程樘去洗了洗手, 顺便拧了条热毛巾回来给陈茶擦洗身子。
昏黄的灯光下,陈茶因为平躺的原因,曾经平坦紧实的小腹如今明显的隆起。
好神奇, 明明穿着衣服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程樘忍不住把大掌覆在上面,里面此刻有一个流着他跟陈茶血液的孩子在一点点长大。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这一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辜负这个叫陈茶的女人!
毛巾温热, 程樘的掌心也温度偏高, 暖得陈茶哼哼唧唧。
叫的程樘直磨牙, “再叫真办你了啊!”
陈茶果断闭了嘴,但是一安静更容易放大触觉, 她只好开口说话:“那几个男婴的事也有眉目了,东头孙婶牵的线, 我想等到孙婶消息就报案。”
程樘警告她:“你别以身犯险就行。”
他把毛巾扔到盆里,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干,犹豫了下还是又张了嘴, “那几个人贩子我觉着眼熟,有点像去年追你那几个。”
不过他没把握,毕竟那会儿不走心, 接触时间也短,过了一年都没什么印象了。
陈茶顿时不淡定了,也顾不上羞涩, 自己抢过毛巾胡乱擦了两把提上裤子坐了起来,“你是说那几个畜生?”陈茶咬牙撸袖子,“要真是他们我非送他们进去呆几年。”
程樘按倒她, “你别着凉了!怀孕感冒了很麻烦。”孕妇不能乱吃药, 她又娇气。
陈茶撇撇嘴, “我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程樘好笑地摇摇头。
这要是钱榆村那些被买来的姑娘说这些话是真没毛病, 但是陈茶作为一个转手卖过人贩子的人,这不共戴天的仇怕是双向的。
闹归闹,仇还是要报的。
程樘打个呵欠,躺回被窝抱着她:“睡吧!明天再说。”
程樘一大早先去工地上把活安排下去之后,他让谭新建盯着工地,自己又开车到火车站附近的派出所咨询了下。
去年被他打的那几个人只拘留了几天就因为证据不足放了人。
毕竟说是人贩子,除了陈茶的口供之外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们是人贩子。
他们都一口咬定只是对陈茶见色起意,耍流氓没成反被程樘揍了。
程樘觉得这样的话,那八九不离十还真是那些人,便把钱榆村有人非法买卖人口的事说了。
公安同志十分重视,表示会跟双河县的兄弟部门联系一起配合。
程樘交代清楚就回钱榆村了。
他到家,陈茶正准备出门,跟他打招呼:“孙婶来信了,让我过去一趟。”
“你等我下,我跟你一起去。”程樘把车停下,换了身干净衣裳,换了自行车载着她一起。
虽然有车,但是太扎眼。何况村里都是细窄的胡同,回头拐弯十分不方便。
孙婶见程樘来皱了下眉,有些犹疑。
陈茶往孙婶手里塞了十块钱,给程樘求情:“孙婶,孩子毕竟是我俩的事,总得也带着他相看一下吧?”
孙婶犹豫了下,捏了下手里的钱,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她骑了自行车在前面带路,程樘载着陈茶跟在后边。
路上,孙婶透露了下孩子的来处。
孙婶女儿去年嫁到了苍水村,村里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在山河省的远亲帮村里一个结婚十多年还没孩子的人家淘换了个儿子回来,虽说花了一千块钱,但是买个儿子值!
那小男婴不过两三个月,这么小就养大跟亲生的什么区别?
本来呢,这事只是孙婶闺女回家给她拉家常闲说话提了一嘴,孙婶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她这人闲不住,没事了就喜欢东家跑西家蹿的串门玩儿。那天赶巧碰见几个村里的媳妇儿站在村子里的大道上闲拉呱。
其中一个就是谭新建那表嫂。
这几个媳妇儿年纪小的也就二十七八,年纪大的都四十出头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生不出孩子或者只生出了女儿。
有个四十来岁的,说起这事就抹眼,她都生了四个女儿了,在婆家根本抬不起头。
以前还好,大不了拼了命地生。
如今计划生育管得严,头胎是女儿的就只能再赌一回,要是再生个女儿那就没机会了。
管计划生育上的人等产妇出了月子直接带走去做绝育手术。
她们越说越委屈,越是这样越是渴望有个男孩。
当时谭新建那表嫂还怀着孕,摸着肚子说了句:“我最近还去拜了菩萨。只要我肚子里这个是男娃,我发誓我一辈子供着他不打他不骂他!让我折寿十年都成!”
陈茶有点听不下去了,当场反驳道:“女儿怎么了?也不比男孩差哪里。”
“你当城里人呢?闺女一个也行。他们都是坐办公室的,再不济车间里干活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男孩女孩没多大区别。咱都是种地的,家里没个男丁那力气活谁干?再说家里没个男娃怎么传宗接代?”孙婶瞥陈茶一眼,哼了一声,“再说村里的媳妇儿们有几个你这么有福气的?刚开始你跟程樘日子过得是难。现在熬出头有钱又不用伺候公婆自然不像她们那样得看公婆男人脸色过日子。”
再说你不也是为了栓着男人才来求我给你弄个儿子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茶摇头依旧不认同,刚想继续跟孙婶辩论,只听程樘突然开口:“后来呢?”
陈茶偷偷吐了下舌头,光顾着跟孙婶争辩,差点忘了正事,还好她家程樘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孙婶本来都有点生陈茶气了,谁让陈茶老跟她唱反调?!
程樘这一问,孙婶立马忘了这点不痛快,继续跟他们讲她的光辉事迹。
孙婶是有个大儿子的,那几个妇女小媳妇儿的聊这种话题她本来插不上嘴都想走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上次闺女说的事,又倒回头来加入到她们的聊天中,并表示哪怕不能生也不代表这辈子就没儿子摔火盆了。
钱榆村有很多特别封建的习俗。比如死了人,捧骨灰盒,喊起灵摔火盆的都是儿子。
计划生育以前,再怎么也能拼个儿子,就怕将来百年之后没儿子披麻戴孝。
那几个媳妇都觉得孙婶在说风凉话。
“孙婶,你是有儿子孝顺的人,不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吧?结扎手术都做了还怎么生孩子?”其中一个媳妇儿当场怼孙婶。
孙婶是有备而来当然不生气,“生不了可以抱养啊!”孙婶笑眯眯地说完,又跟她们讲了自家女儿那个村里抱养男娃的人家。
“你们也都是当过妈的人。那两三个月甚至刚出月子的奶娃娃养大了跟自己生的什么区别?何况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也不怕将来孩子父母找过来抢孩子。还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多好?”
几个媳妇儿纷纷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尤其是那个已经生了四个闺女的中年妇女,巴巴地问孙婶:“那这样的男孩怎么领养?”
孙婶一脸傲娇,“这我可不知道。”
那中年妇女跟孙婶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连忙道:“孙家姐姐你放心,你要是给我当了送子观音,我还能亏着你不成?”
孙婶连连摇头,“庙里的菩萨吃香火就行,我就是个吃五谷杂粮的俗人!”说着拇指和食指捻了捻。
另外一个比较有眼力价的媳妇儿连忙接茬:“媒人说亲都有媒人礼!您帮我们送子肯定也少不了你的‘干娘’礼。我们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孙婶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说帮她们打听一下,转身就回家骑上自行车去女儿婆家村里打问去了。
一开始那户人家神神秘秘还不愿意说。孙婶接连送了几次礼之后,那家也就松口帮孙婶牵线搭桥了。
北河省经济条件还不如他们东省,很多人家穷到快人吃人的地步,哪有能力养孩子?
别看北河省名字带河却没有河,离外国很近通婚的多,所以部分孩子有几分混血。
他们买卖孩子跟买卖姑娘不一样,基本一口价。
上次那个孩子是亲戚要所以没多加钱只要了一千块路费加辛苦钱。但是钱榆村要买的孩子多风险大,所以他们说会涨钱,差不多得两千一个。
孙婶跟他们讨价还价到一千八百,剩下二百她抽成了。
孙婶说这些的时候很是骄傲,却没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两口子都很久没出声了。
程樘还好,他本来就冷着脸看不太明显,只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后座上的陈茶脸埋在程樘背上,一口贝牙咬的咯咯作响,两手紧紧地扯着程樘的衣角。
听听,这都什么人?不,就不配为人!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成了谋财的工具。
这些婴儿如果都是被父母遗弃的也就罢了!如果是被人贩子从各个途径拐来的,那得有多少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这些人贩子固然可恶,像孙婶这种见钱眼开什么昧良心的钱都敢赚的人更可恶,他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至于李如月那些女人,她们虽说可怜。但是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她们买了这些孩子回来,倒是不用因为无子再被人唾弃了。却没想过这些孩子的爸妈亲人呢?
李如月她们嫁坐月子的时候,肯定不会想,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才刚为人父人母就因为她们饱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可能是终生的。
陈茶抬手用食指在程樘背上写:
我一定要把孩子都救出来!也一定要把孙婶跟人贩子都送进监狱。
作者有话说:
虽然钱榆村的人让人不是很愉快,但这才是真实的模样。
茶茶和程樘会离开的,但是不能这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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