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生桩?”秦婉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说法?”

    青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以前有种传言,说我们居住的这片地下,住着很多神仙。平时大家相安无事,但要是有人对神仙不敬,惊扰了他们,就会引来一系列责罚。

    比如修桥铺路、建造宫殿,这些要动土的事情,就是在惊扰神仙。一旦神仙发怒,就会降下灾难,比如狂风暴雨、比如洪水决堤,总之会让工程进行不下去。

    为了平息神仙们的怒火,有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打生桩。

    也就把活人作为地基,硬生生地打进地里去,算是给那些神明的祭祀。”

    “活人?”秦婉愕然道,“活生生埋进土里?”

    青姑点了点头,“有传闻说,这是鲁班传下来的习俗,历朝历代很多有钱有势的人,要开工动土的时候,都会找人来做‘生桩’。”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秦婉惊讶道,“哪有人愿意被活埋的!”

    “是没有人愿意。所以后来,有些人就想了个办法——

    找几个干活的工匠,趁他们不注意,一把推下去,然后假装成意外的样子,给那些家属一点赔偿。

    这样一来,即便家属想闹,也已经死无对证。一旦家属拿了钱,有了活下去的基础,也便不会继续再闹。

    很多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了‘生桩’。”

    秦婉听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那些工匠大多家境贫寒,靠出卖苦力养家糊口。他们兢兢业业干着活,却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了刀俎上的鱼肉,早就被人定好了死期。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自古以来,无论是恢弘壮观的宫殿建筑,是王侯将相的传奇霸业,还是兴盛不衰的王朝帝国。

    背后都是百姓的累累白骨,都是数不尽的血泪辛酸。

    秦婉看向那木头小人,“所以这小人,便是那些被打生桩的工匠?”

    “是,也不是。”青姑默了一默,“应该说,是代替被‘打生桩’的人。”

    “代替?”

    “你看着小人,浑身全是木头桩子,是被一锤一锤打进土里的意思。而它被烧得浑身碳黑,连模样都看不清,明显是为了欺瞒神仙,不让神仙发现换了人。”

    “你的意思是”秦婉若有所思,“有人找那道士,做了这小木头人,目的是为了偷梁换柱,免得自己被做成生桩?”

    青姑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看这上面的木头桩子,成色还很新,应该是才做成没多久。”

    秦婉默然不语。

    那道士显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先生,看着也并不靠谱。会找上这样的人的,多半也并不是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

    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担心自身安危的工匠。

    “所以,只要让李为三打听一下,最近有哪里要动土动工,便能知道这东西是用在哪里了。”秦婉长舒一口气,“多谢青姑,这样我就有方向了。”

    青姑顿了一顿,忍不住提醒道:“自己多小心,别让五年前的事重新发生。”

    秦婉看着她,眼神坚定:“放心,我一定会查出那件事的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天色渐晚。

    皇宫外,沈羡之刚走进宫门,便有宫人迎了上来。

    “小侯爷来的正好,皇上已经用完膳,回御书房了。”

    说话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德广,也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公公。

    沈羡之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多谢陈公公。”

    “小侯爷气,”陈公公满脸笑容,微躬着身子,“天快黑了,当心脚下。”

    沈羡之微一颔首,跟着陈公公的引导,来到御书房。

    陈公公通传了一声,见沈羡之正要进入,又提醒道:

    “皇上今日事务繁多,有些乏了,小侯爷谨慎着些。”

    沈羡之微微点头示意,便推门走了进去。

    那独居高位之人,正坐在书桌前,不住地揉着额头。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人头也不抬,语气有些疲倦,“听说你今天去丁府了?”

    “嗯。”沈羡之走近了些,言简意赅道:“东西没找到。”

    “正常。”那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羡之随意坐下,继续说道:“他们拿到了工部的实权职位,不怕不露出马脚。”

    “嗯。”沈羡之找了个位置,倚靠在椅背上。

    “这次重修金发塔,对他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今天找你去,便是打算拉拢你。”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羡之。

    沈羡之没说话,低头把玩着一张空白符咒,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见沈羡之没什么表情,又继续说道:“让他们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沈羡之点了点头,“有侯府在,那些人翻不起波浪。”

    皇上打量了他一眼,“但此事毕竟涉及当年,你若觉得为难,便与朕直说。”

    “无所谓。”沈羡之道,“正好趁这次机会,把他们当年拿走的,都拿回来。”

    他看着手中那道符咒,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正是朝中最困难的时候。

    当时,各地灾害频发,洪涝、瘟疫蔓延,受灾百姓叫苦不迭。

    太后忧心国政,每日吃斋礼佛,最后竟因忧思过度而驾崩。

    朝廷上下,气氛相当凝重。

    于是,在太后头七之日,有人提出修建“金发塔”,专门供奉太后秀发。既是为了纪念太后懿德,也是为了借太后的天人之福,保佑本朝长治久安。

    在当时的人眼里,头发是一个人的精血所在,而太后的秀发,更是凝结了本朝的精气。

    因此,这个建议一被提出,立时便获得了许多文人推崇。有人甚至算了一卦,说只要修好这金发塔,本朝便能在百年之内风调雨顺,昌盛繁荣。

    于是,修建此塔便成了当年朝廷的第一要事。工部尚书亲自挂帅,前后招募上千工匠,拨款上万两黄金,浩浩荡荡开始修建。

    半年之后,这塔很快便修建完成。上千百姓进塔祈福,皇上亲自出席庆典,为这塔贺礼剪彩。

    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塔塌了。

    这座花费了朝廷大量人力物力,为了纪念太后、为了国家昌盛而修建的塔。

    塌了。

    倒塌的房梁重重压下,断肢残臂面目全非,百姓哀嚎声一片。

    那景象,实在是人间惨剧。

    后来的事便可想而知。

    此事震惊朝野,像一场大风暴,席卷了整个朝廷。

    工部尚书被满门抄斩,负责建塔的工匠被全部处死,赵家趁机崛起,朝中势力因此大变。

    可以说,那一年,几乎成了一个重要转折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皇上一句话,将沈羡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接下来,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时候了。

    “工部在他们手里,梅花卫要想介入,需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嗯。”皇上看着他,“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沈羡之把玩着手里的符咒,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美艳却果敢的眼睛。

    他勾起了唇,眼神冷漠而犀利。

    “已经送上门了。”

    丁府。

    赵鸿善负手站在窗边,盯着草丛里一只一动不动的青蛙。

    丁诚站在他身后,目光阴狠。

    “那沈羡之真是给脸不要脸,好心好意邀请他出席,他却三番五次落我的面子。”丁诚越想越气,脸上满是怒意,“鸿善兄,若非你拦着我,我一定要跟他较个高下不可。”

    “较个高下?”赵鸿善冷笑,“你比得过他?”

    “谁说比不过?今日在席间,我不就划破了他的衣服?赫赫有名的沈府侯爷,却穿着破衣服招摇过市,想来也真是好笑。”

    那青蛙一动不动,目光却钉在一只飞虫上,仿佛在伺机而动。

    赵鸿善看着那青蛙,凉凉说道,“如果不是他故意放水,你能伤他分毫?”

    “就算吃了个‘刺杀侯爷’的罪名,也是他挑衅在先。”丁诚不服气道,“就算说出去,我也占三分理。”

    赵鸿善冷哼一声,不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他沉思了一瞬,问道:“那燕春楼的花魁,你可查过来历?”

    “查过,应该没什么可疑。今日你也看到了,她确实会跳舞。”丁诚随意说道,“那天在燕春楼,大概是我喝太多了。

    “没什么可疑?”赵鸿善语气不虞,“那她和沈羡之是怎么搭上的?”

    “这……”丁诚噎了一噎,“大概是在席间看对了眼吧,那沈羡之不还帮她说话么?说什么不能这样对待花魁,我看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想起那花魁,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青楼女子,竟然也敢踩他的面子?

    “大概?”赵鸿善语气冷冷,“除了应该和大概,你还会什么?”

    丁诚嘿嘿笑了两声,“我当然不能跟鸿善兄比,所以还需要鸿善兄多多指教嘛。”

    赵鸿善没有说话,看着草丛里那只青蛙。

    那青蛙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周围嗡嗡作响的飞虫,忽然伸出长舌,将那飞虫一口吞下。

    那飞虫本来在青蛙身边绕来绕去,时而飞近时而飞远,像是在挑衅一般。

    只一瞬间,便成了青蛙的口中之物,声音戛然而止。

    赵鸿善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丁诚。

    “明天,派人跟着那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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