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原本想问徐萱犯了何罪,谁料曼宁听见甄朱这么问,不由得微微一笑,面上立刻便带了几分得意,看着甄朱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些怜悯:“看来你还不知道呢,你的好姐妹今日读书的时候不但为你冲撞了我,还为你鸣不平来着……似乎对陛下的处置很不满。你说,她是不是有罪?”

    甄朱听了这个话,原本不是很在意,但见到徐萱忽然有些颤抖的身体,和忽然看向自己的焦急眼神,心中忽然一动,先朝着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方才笑着朝着那曼宁道:

    “娘娘您这话说的,臣女就不大懂了。素闻徐丞相家世代书香,家风严谨,乃是清流中的清流,都中诸多家族无不心怀敬意。臣女与徐家姑娘虽只是近日才相识,但心里也是对徐家家风十分钦佩,对徐家姑娘的性格人品也是相当仰慕,竟有相见恨晚之感。怪不得常闻万岁爷也是对徐家推崇有加的,偏偏徐家姑娘并不侍宠生骄,从来都是对万岁爷恭恭敬敬的。臣女心中感怀于此,难免就对徐家姑娘更加高看了……臣女素来愚钝,不知道娘娘方才所言是何意?还请万岁爷明示。”

    曼宁听见甄朱这话,简直气了个倒仰,但甄朱竟似完全没有看见她的脸色一般,只恭敬地朝着皇帝施礼,如此态度,几乎让曼宁当场发飙。但就在她要豁然起身的瞬间,白怜拉住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她居然也没有爆发,只是喘了口粗气就冷冷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多言了。”

    她说完,便朝着皇帝施了一礼,忧伤地道:“陛下您看到了,这丫头对臣妾如此无礼,臣妾竟似是连个话儿都说不上。臣妾是个福薄之人,幸得陛下怜悯,谁料竟有人如此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不过,这风格实在是眼熟,带着明显地才学来还没有掌握好的生硬。再看看旁边白怜的那装模作样的眼神,甄朱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猫腻。看来这是已经结成了统一战线的意思了。莫非以她们俩的智商,都不知道彼此是情敌的关系么?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着这曼宁说完了之后跟白怜交换的那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很有默契地一齐看了自己一眼,都带着明显的示威意味之后,甄朱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感情是因为有她这个共同的“敌人”,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了啊。承蒙这两位真假白莲花的看重,只是,真是结成了同盟的话,就这点能耐,还真是有些不够看了。

    白怜也就算了,这位表妹同她交了两辈子手,平心而论,还总算是有些脑子的,但这位“曼宁”娘娘,都从人家那里学了艺了,还只是这个段位,这智商,也实在是堪忧啊。

    不过既然她的段位不过只是这样,那位足智多谋的贵妃却为何居然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可见,这其中确实是有些蹊跷的了。就是不知道,这一位,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心念转动间,甄朱已经迅速做出了决定。她看着过了这么久,皇帝居然沉吟着还没发话,竟似完全忘记了徐萱还在跪着,因怕她跪的太久真跪出个什么好歹来,便不免先叹了口气,也跪倒在地道:“娘娘如此说,臣女实在无言以对,唯有跪下请罪了。只是,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万岁爷让徐家姑娘先起身回话。徐家姑娘年纪尚小,这若是万一跪出来个什么好歹来,反倒不好,不知道万岁爷可否恩准。”

    皇帝本来就是有些困惑的模样,这会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微微一怔,看了仍端端正正地跪着的徐萱一眼,好似想要开口答应了下来。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有人跳出来,开口道:“万岁爷,此事万万不可。”

    殿中诸人都是一愣,纷纷转头查看是谁敢这么大胆地跳出来公然跟徐家作对,谁知却见到这话竟是徐萱自己说的。

    这小姑娘今年不过才十一二岁,生的又很是单薄,这样跪着的时候,便更是显出几分柔弱来。但是,无论是笔直的脊背,还是坚定的眼神,却都没有半分的胆怯懦弱之感。谁都没料到在皇帝已经在犹豫要让她起来的时候,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她接下来的话就更是让人出乎意料了。

    她缓慢而坚定地道:“今日在殿中,虽是臣女无心,但也确是臣女冲撞了曼妃娘娘,此事与旁人无关,若是万岁爷因此要责罚臣女长跪不起,以向娘娘赎罪,臣女绝不推托。”

    她一面说,一面又将背挺直了些,愈发显得问心无愧、将徐丞相的文人风骨演绎得分毫无差。

    皇帝老爷看着她这个样子,似乎又见到了上朝的时候那位得理不饶人、敢公然仗言直谏的徐丞相了,一时间气势被压制,手指着徐萱,浑身有些颤抖,居然说不出话来。

    甄朱离着皇帝虽然是最远的,但这殿上的座位安排的本就不多,即便是她这个坐的最远的,其实也不算太远。更何况她为了帮着徐萱求情,也跪在了地上,这样看去,视角正好,当然也早就发现了他的这些异常。

    与旁人的或惊讶或恐慌或幸灾乐祸不同,甄朱倒很是平静的。如果说刚才她还不知道情况,现在徐萱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她哪里还猜不到,必然是那曼宁找了什么茬儿,惹到了徐萱的头上,所以这小姑娘才不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其实徐小姑娘的老爹徐翰林在还是翰林的时候,虽然清高,但也是有着独善其身的性子的。谁知道自做了丞相之后,竟颇有些前朝魏征的品格儿了。竟由个闲云野鹤似的“大隐隐于朝”的隐士,摇身一变,成为了个经常冒死直谏的铮臣,也是让人叹为观止了。

    这一位徐丞相,甄朱其实是很有些印象的。上一世他因为屡次直谏,冒犯了天颜,被一贬再贬,最后竟被弄到蜀地去了。虽然徐丞相的这贬谪在甄朱的印象中是她入宫当了太子妃之后才开始的,但,既然今世的变数这么多,也就说不准,是也要起了什么变化了。

    毕竟,前一世,她一直到入宫,徐丞相和她老爹甄烈都是对掐得十分欢乐的一对儿乌眼鸡,她与徐萱自然是没机会成为朋友的。而且,前一世没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和徐萱就不可能同时入宫。最主要的是,前一世里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来自诺蛮国的曼妃。

    更何况,白怜不知道怎么和这曼妃好上了,这事儿,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完的。

    果然,如同甄朱料想的那样,正当皇帝气得浑身颤抖的时候,曼宁又妖妖娆娆地站起身来,朝着他施礼道:“万岁爷,您看到了吧?这丫头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跟那甄家的丫头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如此地藐视天家威严,依着臣妾看,就该……”

    她说到这里,却竟似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终于有人出了手。

    这一次说话的,是一直默默坐在一旁,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贵妃。

    只见她缓缓自她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端端正正地朝着皇帝施了一礼道:“万岁爷,臣妾也有句话想说。”

    那曼宁说得正欢,哪里想到半路上忽然杀出贵妃这么个程咬金来,故此她一时间便有些卡壳。就是这么一刹那,皇帝随意地挥了挥手,那贵妃便已经开口道:“其实万岁爷召了这些孩子们入宫,不过是为了陪着曼妃妹妹读书,既然都是些小孩子,又怎么好用宫里的规矩约束她们。说起来曼妃妹妹也是才来咱们大新,不说对宫中的规矩了,便是对咱们大新的风土人情诸事都不甚熟悉,如此一来,有些个小摩擦也是在所难免了。这一回竟是臣妾疏忽了,早该安排几个妥帖的人跟着的,倒是叫曼宁妹妹和徐家姑娘受了委屈,是臣妾的不是了。”

    想来是此前贵妃娘娘的戏演得太成功,她忽然这么硬气,那曼宁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有心再争辩两句,那边儿皇帝却已经点了点头,开口说了话。这事儿自然是不能怪贵妃的,毕竟她之前为了曼宁的入宫,表现得的确是掏心掏肺,都操劳得病了不说,还为了避宠,亲自撤了自己的牌子。

    可以说,自从曼宁入宫之后这些日子,贵妃的表现,简直已经不是个宠妃该有的表现了,而竟然已经隐隐有皇后的正室范儿了,这其中的深意,一细想,还真是有些让人不误会都难。

    皇帝的发妻周皇后已经过世许久,因着是糟糠之妻,他感念老妻的情谊,早就立誓不再另立皇后的。不过,话是这么说,后宫里头还是要有个管事儿的人的。此前后宫所有的人都没有怎么越过贵妃去,这会子,旁人恐怕更是没戏了。

    可以说,除了那个皇后的名号,贵妃娘娘俨然已经是后宫之主了。

    即便这位曼妃娘娘来头不小,也年轻美貌,但是,跟贵妃斗,想来还是嫩了点儿。此前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贵妃一直隐忍不发,但是,这会子她一开口,大家就都知道她的手段了。

    就冲着她的话皇帝老爷还能听进去,再想想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位娘娘一直屹立不倒,就没有人敢轻看了她了。这道理,就算是曼宁一开始没懂,被白怜轻轻拉了拉衣袖,也就瞬间懂了。

    甄朱和徐萱原本还在地下跪着,因着贵妃这一席话,也被皇帝开恩给放了起来,还叫赐了座。故此,她对这位贵妃娘娘便多少有些感激,也同着徐萱一起,分别对着皇帝和贵妃谢了恩。只是,重新落座之后,看着这位贵妃娘娘的眼神,甄朱便知道,这不过只是个开始,今儿的正戏还没正式上演呢。

    她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听见外头有通传的声音。跟着,便有几个人一齐出现在了殿上。

    在看见了他们的瞬间,整个大殿便出现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甄朱心中讶异,却也忍不住跟着转头往门口看去。未料到一抬眼,便见到打头儿的那个竟然是裴萃。寻常在宫中见到时,他那隽秀的面容上,原本就很少有笑容,这个时候看来,更是带着几分凝重,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只微微一顿,便就移了开去。

    他朝着皇帝躬身施了一礼,便就退到了一旁,露出了后面的几个人来。

    到了这个时候,甄朱才看清,那几个人居然是搀扶着一个人来的。而这个人的模样,居然跟在皇帝身边儿坐着的曼宁长得一模一样。

    几乎是看到这个人的瞬间,殿上的曼宁便满面惊惧地站起了身来。与此同时,那被人搀扶着的曼宁却朝着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怎么,你竟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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