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皇帝传唤,甄朱虽有些吃惊,但也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故此,神色上也算是淡然自若的。然则她的家人们却就是完全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想是之前发生的事儿太多,即便是已经隔了这么久,她们的精神却都还是很紧绷,母亲容氏甚至想着陪她一起去面圣——当然,肯定是被大太监张德福给客气地婉言拦住了。人家一句“陛下说只召见甄大姑娘一人”就直接让所有人退散了。即便是甄家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当真能够任性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皇帝老爷可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的。
故此,甄朱只朝着母亲和嫂子们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然后又转身朝着担忧地看过来的父兄微微点了点头,自觉充分表达了“我没事、稍安勿躁”的意思,便跟着张德福径直朝皇帝那边儿去了。
既然是在宫中,皇帝老爷自大殿退席之后,附近当然就有大把的地方可以休息。接见个把个人什么的,也当然是不在话下的。故此,等到甄朱发现皇帝已经不在大殿之中,而自己跟着张德福出门转了两转,然后直接进了旁边的偏殿时,也没有怎么惊讶。但是,等到,她进了偏殿,见到皇帝的时候,却不由得还是吃了一小惊。
原来,这偏殿之中,不单单坐着皇帝和贵妃,站着太子和丰王,连最小的九皇子都被奶娘抱着来了。最神奇的是,还有诺蛮的使节胖大叔,以及那位才留下的诺蛮美人。
这个队形倒很是特别。就算是这回见她的都是皇室成员,也能理解,但是,牵扯到了诺蛮的使节,倒是让甄朱心中略微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从听见这诺蛮的名号起,甄朱一直都觉得不大舒服,等到看见那位美丽的诺蛮圣女之后,她的不舒服达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当她靠近这美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浑身发冷,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
此前为她在御前抚琴伴奏的时候,甄朱就有这种感觉。此刻,在空间相对更加狭小密闭的偏殿中,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在靠近皇帝行礼的时候,因为旁边就是那个诺蛮美人,巨大的不适感甚至让甄朱莫名地微微瑟缩了下。不过,因为她过硬的演技,这动作很快就被她遮掩了过去。
她自以为没有人发现,但在起身的时候,还是发现至少两个人多看了她一眼。一个当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想来是充作护卫之职的裴萃。另一个,居然是庄项。虽然看上去他一脸的温文尔雅,完全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他眼中隐约流露出的那种玩味和算计,甄朱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真是何德何能,这一回她都已经是这个性格了,居然还能如此吸引这位太子殿下的注意。应该说,好似比以前更加被他注意了。这难道是因为,他最好的,其实是泼辣这一款的?
甄朱的心中愈发不爽,但也完全不动声色,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皇帝的吩咐。
好在,皇帝老爷性格素来爽快,这一次,也没有让甄朱等太久。见她一行完了礼,就笑眯眯地道:“甄丫头,今儿这琴弹的不错。朕的美人跟诺蛮使节都跟朕称赞你来着,贵妃她们也都说好,我想着方才人多杂乱,也没顾得上封赏你,不然,就借此机会,赏你些东西罢。”
甄朱又要拜谢,皇帝笑着制止了她,道:“你说说,想要什么罢?”
甄朱看出他今日心情很好,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不过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故此,便推脱道:“臣女不过习得些许雕虫小技,唯博得陛下和诸位贵人一笑罢了,哪里还敢要什么封赏。”
皇帝撇了撇嘴道:“今儿又如此温婉了,那日是谁当着朕的面,咆哮说朕的两个儿子你都看不上的?”
听到这话,甄朱只觉得嘴角抽痛,合着这位是个记仇的,这话在这儿等着呢。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啥好装的了,直接说吧。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讨要什么封赏了,故此,便直接笑着作势要跪倒道:“陛下恕罪。”
眼看着皇帝老爷又要再吹胡子瞪眼睛,训斥她两句,她已经笑着道:“既然陛下都知道了,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厚着脸皮跟陛下讨要个封赏罢。”
皇帝老爷显然被她配合的表情和对白很好地愉悦到了,故此,不但没让她跪下,还豪爽地赐了座。既然都给她赐座了,其他的人再站着也就不好了。于是片刻之后,除了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裴萃之外,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个座位。到了这时,皇帝方才笑着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要讨要什么,可快着点儿,要不,朕就不答应了。”
甄朱看着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老头儿,居然好像越来越像小孩儿,有比她家老爹还要任性撒娇的趋势,不免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该说的话,她可不能不说,故此便笑着道:“一时间,臣女也不知道要同陛下讨点儿什么,不如,便讨一个愿望罢。”
“愿望?”
皇帝老爷表示有些费解。甄朱立刻“诲人不倦”,用了更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说,以后她可以求皇帝一个事儿,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不论什么,皇帝得答应。
这个梗其实在各种穿越里面基本已经用烂了,但是,甄朱还是觉得来一回。左右,只要她脸皮够厚、演技撑住,还是可以一试的。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不错,没费多大的劲儿,就让皇帝答应了下来。她喜滋滋地正准备谢恩,贵妃却忽然给她补了一刀:“臣妾觉得朱儿这主意甚妙,但臣妾觉得除了不伤天害理之外,还应加一个不伤了人。”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看了看皇帝。皇帝恍然,便当即表示要加这一条。甄朱却瞬间秒懂,多加的这一条,想来就是防着她借此推掉跟太子的婚约了。“伤人”这定义就很宽泛了,伤身、伤心都算,到时候太子若是拿出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来,那就不能用这个要求皇帝老爷收回成命了。
想来,甄家的实力实在太强,即便是此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她的“不孕”事件,贵妃她们果然还是没有放弃跟她联姻的。好在,她也没真的以为,就这样就能成功,真正要一劳永逸的,还是赶紧加快让皇帝厌弃太子,定好新储君的速度。
故此,她也没多争辩什么,只笑着谢了恩,倒是让贵妃多看了她一眼。而皇帝,却终于说出了此次召见她的真实目的。
原来,竟然是要给她算命。
那诺蛮国的美人曼宁,据说是师从诺蛮国大祭司的圣女,有预见之能。虽然胖大叔使节说得唾沫横飞、煞有其事,但甄朱觉得,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曼宁圣女在算命方面很是厉害,寻常人是不给算的。
想来,这也是为啥三个皇子都在了,那位最小的皇子完全连话还不会说,感情是专门算命来着。只是不知道,这位曼宁美人到底是怎么说的,想来,皇帝老爷最想知道的,是这三个皇子哪个可以当皇帝了。但是,不论怎么说,估计都不会讨好。想要哄得皇帝老爷开心,不费些心思是不行的。如此看来,这位曼宁姑娘,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是,她跟自己没有这么气场不合,就好了。
甄朱听了皇帝也对曼宁的占卜大加赞叹之后,略微有些明白了过来,便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索性很配合地由着曼宁靠近自己,看着她舞蹈般地耍弄一堆奇怪的石子,然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向那个传说中会很准的占卜结果。
几块彩石凌乱地陈列在地面上,曼宁盯着它们看了半晌,忽然惊呼了一声,径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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