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贵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要见自己有些疑虑,但甄朱却也没有多问。反正看母亲容氏那个表情,想来她也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反而还因着不知道,而有几分担忧和焦虑在里面。

    为此,她索性便笑了笑,带了些安抚意味地握住母亲的手道:“太太不必忧心,想来不过是叫我去问几句话罢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便就又多问了一句:“不知咱们家除了我之外,还另传召了他人没有?”

    容氏摇了摇头,略带了些愁容道:“我原本倒是还想着陪你一道儿去,结果那公公道:‘贵妃娘娘只宣了甄大姑娘一个人入宫’,一句话就把我给堵了回来。如今这可怎么是好……你这孩子,也太过大胆了些,那日那般与太子说话,想来,是宫里头贵人们知道了罢要查问你那。”

    二嫂子颜氏也十分忧心地道:“这可怎么是好,要不然,再让我爹爹和哥哥们去宫里头打探打探?”

    大嫂子蓝氏却道:“太太和二弟妹且不必如此着急,我倒是觉得大妹妹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是要治罪,来的便是懿旨或是圣旨了。此番却不过只是教人来请了大妹妹进宫去,想来不过就是要去问问话儿了。没得青天白日的,将好好的勇国公家的嫡女弄进宫去要打要罚的理儿。”

    到底是武家家里出来的女儿,蓝氏的胆子和见识自然是不一样的。她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的,又是一本正经的腔调,很有一番说服力,故此容氏和颜氏便也慢慢稳住了,早笑着道:“倒还是你(大嫂子)说的在理。”

    甄朱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大嫂在这里坐镇,倒是省得自己再分心思安慰母亲和二嫂了。毕竟这位贵妃娘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即便是现在,也绝对不能小瞧了她。否则,吃亏的绝对是自个儿。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对母亲和两个嫂子道:“既然是这么着,那我就赶紧换套衣裳去了。快去快回,说不准,还能赶上晌午饭呢。”

    她这话一说,容氏早撑不住点了她一指头道:“瞧瞧你这点子出息,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晌午饭呢。外头公公们还等着呢,你快去罢。叫红蕊紫莎都跟着你,好好儿挑件衣裳。自你长成,算起来也是好几年都没进宫去过了。这一回进宫,见的又是贵妃娘娘,庄重些总是没错儿的。”

    二嫂子颜氏也笑道:“太太说的甚是。只是太太也别太笑话大妹妹了。您也知道大妹妹就只在这吃食上面多了这么点子念想,如何就不让她高高兴兴的呢。再者说,她能吃多少呢,别说一个大妹妹了,就是十个她这样的,咱们家也是养的起的。”

    大嫂子蓝氏但笑不语,末了终于轻咳了一声道:“行了二弟妹,你还是少说两句罢。且跟着我一道儿帮着大妹妹选套头面去。”

    颜氏笑道:“可也是呢,还是大嫂子知道心疼人儿,那我也顺便去瞧瞧大嫂子那库里的好东西开开眼界罢。若是我也瞧上了什么,大嫂子可别舍不得给我。”

    蓝氏啐了她一口道:“没得你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似的,你可糊弄不了我,谁不知道你自小就见过了多少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这会子巴巴地装没见识,早就晚了。赶紧地跟我去罢,晚了误了大妹妹的时辰就不妥当了。”

    颜氏笑着答应了一声,到底还是又还了几句嘴。后头还是容氏出门笑骂了她们两个两句,于是两个人便笑闹着走远了。

    容氏这才回过头来,又摩挲着甄朱的手叮嘱道:“此番你独自前去,可要小心说话,切不可如那日对太子般无礼了。”

    甄朱恭敬地应了,心中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

    对庄项自然是要无礼的,经历了上一世的一切,对着这个人她实在是客气不起来。但是,贵妃,却是不同的。这是一个直到她死之前,甄朱都没能看明白的女人。

    听闻她从一个不受宠又无子的妃嫔,一步一步爬到了贵妃的高位,还成功将她抚养的皇子培养成了太子,最后君临大宝。这番事迹,不可谓不让人佩服。只可惜,她遇到的对手是庄项。后宫的赢家,终究不敌前朝的胜者。纵使有太后的尊荣,却没有福气久享,又能如何?

    不过也是同自己还是皇后的时候一样,各有各的苦处和悲哀罢了。

    然则,并不是所有有着苦楚的人都能成为朋友的。身在后宫之中,更是如此。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位现在的贵妃,以后的太后娘娘,还是很让甄朱头痛了几年的。其中有几次,还是险些“你死我活”的场景。这么一想,她便很难对这位娘娘有什么亲近的意思了。与这位相处,只要不成为死敌,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当然,如果能让她厌恶的话,是最好的了。

    毕竟,她现在是后宫中最高位者,又是太子的养母,对于太子的婚事,她的意见,无疑是举足轻重的。

    印象中贵妃最讨厌正红色。毕竟,她直到皇帝驾崩的时候也只是个皇贵妃,没有熬上去个皇后,穿了几十年的偏红,自然跟正红无缘。即便后面借着庄项的光儿坐了太后的位置,却还要尊个死人为上位,再心不甘情不愿,面子上也只有依着规矩继续不穿正红。如此下来,几乎都要弄成个心理阴影了。

    虽然贵妃不过是庄项的养母,但养婆婆也是婆婆。做婆婆一辈子都穿不了正红,你一个做人家儿媳妇的,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就好意思每天穿正红在她跟前刺激她么?

    这不是故意拉仇恨嘛?

    基于这个考虑,当时甄朱当了七年多的皇后,算起来竟连正红的衣裳都没穿过几回。除了她素来不喜欢这种张扬的颜色之外,更多的时候,为的自然也还是个“和为贵”了。

    不过,这一回,却是不必如此了。

    先不说此刻严格说来她还不是自己的婆婆,就算真是,甄朱也不会再为了她勉强自己了。如果能够“一石二鸟”,当然就更好了。

    想到这个,甄朱便又挑了一套大红的衣服,妆容也按照怎么明艳怎么来。等她弄好了出来的时候,大嫂蓝氏已经带着二嫂颜氏回来了。

    甄朱往桌子上一看,却见她们竟带了三套不一样的头面,倒是给吓了一跳。两个嫂子却说是不知道她选了什么衣服,便随便拿了几套来,若是配的不行,再去库里挑。

    甄朱打开三个盒子看了下,见里面有一套红宝石的黄金头面,一副蓝宝石黄金头面,还有一副玉石的头面。

    红宝石那套正好适合她今儿的“正室范儿”,她便选了这个。原本剩下两套儿她要退给蓝氏,蓝氏却笑道:“留着下次配别的衣裳罢。”

    容氏和颜氏也没反对,正所谓盛情难却,甄朱推脱了两句,见没有什么用,于是便就只有先留下了。

    等到红蕊、紫莎伺候她将这套红宝石的首饰换上,一屋子自然又都是赞扬声。甄朱大方地一笑,便拜别了诸人,带了两个丫头,随着宫里的人,离家入宫。

    进宫的路线,上一世她也不过只走了一次,而且跟这次进的门还不一样——那是大婚,自然是要走正门儿的。而平素命妇秀女之类的入宫,便只能走北侧的门。因着这一节,她对这路径也不甚熟悉。

    甄府离着宫中本就有段儿距离,加上刚开始看着路上还是熟悉的景色,她便也没有多加注意。

    她的心思,还放在琢磨贵妃传召的真正含义上。是试探,还是示威?当真说不好。不过,上一世大家斗了十来年,也算是有了些经验,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因着心思不在看路上,故此等到她发现有些不对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不知道何时,他们已经偏离了大路,走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甄朱偶然看向窗外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荒凉。她心中咯噔”一下,立刻便警觉了起来,径直喝问道:“各位大人,咱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入宫好似并不在这个方向。”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车外的脚步声一顿,然后便有些凌乱,继而一下子便逼近了。然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还隔着车帘子,便有几把明晃晃的刀刃刺了进来,离着着她们的身体,不足三寸。

    红蕊和紫莎是从来没入过宫的,也根本没想过宫里出来的人会有什么问题,压根儿就没想到要提防什么。故此,忽然逢此变故,都吓得脸色煞白,呆在了当场。

    事出突然,甄朱也吃惊不小。然则她见那刀尖儿没有继续往前送,便略略恢复了些冷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们是甚么人?想要做甚么?”

    这话问出来,那些刀尖便齐齐往前又送了一寸。紫莎吓得抓紧了甄朱的袖子,战战兢兢地小声儿道:“姑娘,您仔细别被碰到。”

    红蕊也伸出手来,却是一把将她护住,也朝着外头喊道:“何方贼子?光天华日之下,竟敢对着勇国公府的姑娘刀剑相向?”

    因着这句话,那些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寸,堪堪还差着一寸,便要刺在了她们身上。

    紫莎已经吓得泪流满面,红蕊虽还牢牢护着她们,却也撑不住有些颤抖了。

    甄朱却仍很淡定,甚至比方才还要多了一分把握,她朝着两个丫鬟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便又冷然开口道:“将刀都撤了罢。既然到现在还没杀了我们,便是有所求了。且说来听听?”

    那刀尖们又动了。

    红蕊和紫莎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那刀尖却又在紧挨着她们身体的地方停了下来。甄朱叹了口气,正想着说话,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怒叱:“何方贼子?光天华日之下,竟敢当道抢劫。你们可知道王法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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