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然真不是有意偷听的。
可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毫无保留地传进她的耳朵, 半点不避讳。
“就这么有趣?听说你一连将近一周没有踏足过集团,这不像你的作风。”
商之巡笑得更爽朗:“行了,小猫估计要醒了。”
他迫不及待去逗猫。
这将近一周的时间, 商之巡唯一的乐趣便是逗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上班。
逗得猫儿缠在自己的身上喵呜叫,逗得猫儿颤栗着退缩。猫儿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被逗急了会咬人,他的肩膀上现在还留有一排牙印,后背还有不少抓痕。
不怪苏听然总是大骂商之巡是变态,别人被咬了被抓会生气,但他不恼,反倒兴致更盛。
外面很快没有了交谈声,苏听然屈膝抱着腿坐在床上, 看着商之巡走进卧室。
商之巡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衣服, 不再是上午来时的西装笔挺, 此时一身休闲的白衣黑裤,衬得整个人多了一丝亲和感。
这套衣服今天苏听然在这里的衣帽间看过,似乎是他学生时代的风格,像个在校的大学生, 竟然也透出了少年气。
商之巡的模样的确撑得起任何服饰,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好看, 也像是会变换风格和气质似的。
“醒了?”商之巡走过来坐在床沿拉起苏听然的手, “还困吗?”
睡太久了, 人跟醉了似的。
苏听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般,整个人呆呆地看着商之巡, 不想说话, 长长的眼睫上下扇了扇。
她这副刚睡醒的样子简直呆萌得不像话, 与她今天这副英气的装扮形成鲜明反差。
商之巡顺势将苏听然揽到自己的怀里,人入了他的怀,更娇小得不像话。
“爷爷让晚上在祖宅住下。”
苏听然闻言,脸上并无什么变化。
她其实不太想待在这里。
不料商之巡又说:“晚上宅子里放烟花。”
苏听然这下倒是目光一亮:“真的呀?”
一整天了,商之巡终于见苏听然的脸上有了一抹亮色,宠溺地问她:“喜欢烟花?”
“嗯,烟花多好看呀。”
商之巡捏了捏苏听然的脸:“你今天有眼福,请了国内最著名的烟花设计大师,专门为老爷子八十岁的寿辰设计了作品《寿比南山》。”
苏听然听过商之巡口中这位大师的名字,整个人更加精神了:“太厉害了吧!这种人我以为只存在传说当中!”
事实上,今天中午来寿宴的也有不少名流人士,只不过苏听然都不认识他们的面孔罢了。若是让她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她反应不会比现在惊讶少。
商之巡说:“这点你倒是同老爷子很像,老爷子喜欢烟花,每年除夕夜他守着时间要放烟花。他说焰火越烧越旺,来年则会更加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你爷爷是不是挺迷信的?”刚睡醒的原因,苏听然的语气有些娇软,她想起了上午在湖边听到那些小丫头所说的人形貔貅。
“人活到这个年纪了,或多或少有点。”
自商之巡有记忆起,家里一直供有神佛。早些年商老爷子倒也没有那么信佛,但自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他的心里便需要一些寄托。
有一年商之巡生病,低烧一直不退,做了各项检查,看过各个专家,依旧不见好转。没有办法,家里便去请了道士做法。
商之巡那会儿也很小,莫约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坐着,还乖乖喝了一道符水。
不知是真显灵了还是走运,第二天商之巡的便不再发低烧。
随着这些年年纪的增长,老爷子见的东西越多,就越是信神佛,手上常年佩戴着一串佛珠,也会念点经。
说到迷信这件事,常年居住在山上乡里的人则会更信一些。
苏听然自幼在乡下见过最多的便是村民请龙王。
住在山上的人种果树种庄稼,讲的是靠天吃饭。
有几年干旱,整整半年不落一颗雨,这对田地里的庄稼和果树无疑是致命的天灾。
农历的七八月,滚烫火辣的太阳似乎把大地撕扯出了一层皮,别说是庄稼奄奄一息,就连人们的生活用水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实在没有办法,山里的村民便会一起去庙里祈雨,也就是请龙王。
苏听然那时候小,最喜欢凑这些热闹。
后来第二天还真的下雨了。
很多人却不知那是政府花钱特地选择合适的时机进行的人工降雨。
苏听然又问商之巡:“那你呢?迷信吗?”
商之巡说自己并不信神佛,但会有敬畏心。
这个世间万物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讲出个理所当然,宁可信其有。
这会儿苏听然完全清醒了,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转头掐住商之巡的脖颈,目露凶光:“你刚才在外面说话我听到了,你说谁是小狸猫呢?”
商之巡顺势靠在床头,任由苏听然对自己打打闹闹,呼吸慢慢就变得急促了一些。
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不需要他回答,他只是笑看着她。
苏听然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可今天在商家先是听到那些小辈说起的八卦,又不小心听到商之巡用那种二世祖的语气谈论她是一只小狸猫。
仿佛她就像是一个随手可以玩乐的宠物,他觉得有趣了就放在身边玩一玩,无趣了随时一脚踢开。
先动心的人很吃亏。
可看着商之巡脸上的温柔,苏听然又一头栽了进去,贪婪着这份宠溺。
商之巡的的确确是宠溺苏听然的,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她那样让他一颗心被牵着走。她开口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无条件的满足。
这分喜欢毫无道理可言,他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午苏听然在睡觉,他来来回回进屋好几趟,也看了她好一会儿。知道她困,所以没有吵醒她。
一颗心却痒难耐,很想把她弄醒,到底是忍着。
商之巡深邃的眼眸黏在苏听然的身上,伸手扶着她的腰,问她:“饿不饿?你中午没吃多少。”
苏听然摇头说自己不饿。
睡了一个下午,也没有什么运动,感觉中午吃的还没怎么消化。
商之巡却说:“可是,我饿了。”
他的声线俨然开始变得暗哑,蕴藏着意味不明。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难免有些饥肠辘辘。
苏听然意识到自己要被当成食物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双手撑在床上想逃,被商之巡抓住脚腕。
他骨节明晰的手指并拢将她的脚腕包裹着,轻轻一扯,苏听然整个人趴在床沿。
商之巡随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翻过来,又一把拽到他的怀里。
苏听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面团,被他折腾来折腾去,关键是她毫无反击之力。
“先让我吃点甜点怎么样?”商之巡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苏听然的唇上。
苏听然立即捂住自己的唇,声线嗡嗡嗡的:“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商之巡的吻顺势落在她的手背上:“那得看是哪里的甜食。”
苏听然秒懂商之巡这话里的话,还不等她阻挠,商之巡已经自顾自地享用甜食。
甜筒冰淇淋怎么吃才最好吃呢。
先是将最上面的奶油用舌尖轻舐,唤醒味蕾,再大口包裹。
外头的雨声渐渐变小,原本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也逐渐明亮了一些。
冰淇淋化成了水,往下滴出黏腻的糖汁。
让苏听然意外的是,商之巡竟然真的只是尝了一口甜品。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经过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相处下来,苏听然很清楚这并不是他的一贯的作风。
商之巡含着笑意看着苏听然:“怎么?还想被吃?”
苏听然拿枕头砸商之巡:“你滚!”
商之巡贴心地帮苏听然整理衣服,有些惋惜:“这趟来得赶,我这房间里没有套。”
苏听然干脆拿枕头捂自己的脸,不想听他说话。
“晚上看完烟花还是回去,在这里不方便。”
“商之巡,你话好多。”
“外面好像出彩虹了。”
“真的假的?”
商之巡抱着苏听然从床上起来,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彩虹倒是不见,但是雨后的空气湿润,十分清新。
苏听然刚才整个人都跟缺氧了似的,面颊绯红。
这会儿大口汲取着外头的氧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商之巡从背后抱着苏听然,轻轻蹭着她。
他没有吃饱,这会儿好像还很馋,很明显地抵着她。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个春秋,很多个清晨和日暮都会站在这里迎接日出和晚霞,偶尔也会在雨后看到彩虹。”商之巡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听然有些没头脑地嗯了一声。
不过这个位置是真的好,抬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天,低头就是清澈见底的池。
商之巡贴着苏听然的耳畔低低道:“真可惜,今天不能在这里要你。”
苏听然一脸无语,索性抓起商之巡的手,在他虎口咬了一口。
让你要个够。
许是雨后,今晚的夜幕来得也较前些日子要早一些。
晚上宅子里倒是没有那么多人,但也摆了有个七八桌。
晚饭过后没有多久,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苏听然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著名烟花设计师,有些激动地抓着商之巡的手。
这会儿设计师和他团队的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摆放烟花。
烟花燃放的地点就在苏听然上午逛过的人工湖畔。
在人工湖畔的对面摆了好几排的桌椅,专门用来欣赏今晚的这场烟花秀。
苏听然是真的长见识了,原来豪门人过生日是这样的过法。
晚上七点半,烟火秀准时开启。
苏听然拿出了手机,准备拍下这个精彩的一幕。
随着一个个烟花被点燃,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照明,先是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红橙黄绿的颜色相继浮现。
接着,一副山水画在天空被清晰地勾勒出。
这场烟火秀的名字为《寿比南山》,除了山,还有树。
当不老松的图案在天空浮现时,现场响起了雷鸣的掌声和欢呼声。
商老爷子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仰着头看着天空,一脸满意的微笑。
苏听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双手举着手机,恨不得拍下所有精彩的画面。但烟花这种东西只有肉眼看才是最震撼的,相机里虽然拍下了精彩的瞬间,那种激动人心的氛围只有在现场才能感受到。
这场烟火秀持续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最大的一束烟花在最后绽放。
随着一个小火点升上天空,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原以为这样已经结束不料那些有点点星火组成的蘑菇云再次绽放,几乎占据了整一片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听然激动得大叫起来,这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自认自己也算是看过不少烟花,可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仿佛让她的心脏也跟着地动山摇。
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
商之巡就站在苏听然的身旁,她的双眼里倒映着灿烂的焰火,他的眼眸里则是她的身影。
烟火秀结束之后,苏听然立即将拍摄到的图片和影像发给了妹妹周听而。
今天唯一的遗憾是妹妹没能看到这烟花秀。
周听而很快回了语音过来,问苏听然这是在哪儿。
苏听然兴致勃勃地把今晚这场烟花秀的由来告诉了周听而。
姐妹两人在手机里聊得不亦乐乎。
看完烟花,商之巡准备带苏听然回去。其实,套不套的倒是无所谓,不过忍一晚上而已。只是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想待在这里。
老爷子知道商之巡晚上要走之后明显有些不太乐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不过还有些话想要交代商之巡。
商之巡便把苏听然带回自己房间里,叮嘱她再等一会儿。
他怕她无聊,说了好几遍:“我很快就回来。”
苏听然还捧着手机在和周听而聊天,这会儿眉飞色舞地应着商之巡:“嗯嗯嗯!知道了。”
商之巡捏了捏苏听然的脸,推门出去。
苏听然这会儿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周听而跟她讲了一件事。
这几日周听而在工作室里和老板祁衡仁相处,渐渐得生出了异样的情愫。没看到老板的时候会期待见到老板,可人真的就在她眼前,她又不敢直视。
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便询问姐姐是什么原因。
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这种状态与周听而之前和江宪恋爱时的感觉全然不同,因为她依旧还是很怕老板。
聊着聊着,周听而忍不住还是把那晚出租车惊险的一幕告诉了姐姐。
苏听然听后心有余悸:“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周听而说:“我怕你担心嘛。幸好当时我老板能第一时间配合我。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真的好危险,好难受啊,很多时候我们对于这种情况真是无能为力。”
“没事的姐姐,你不用担心,这里的治安还是很好的,只是这种极小的概率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苏听然八卦地问:“你老板真的说让你以身相许?”
“他说他是开玩笑的。”
“依我看,这人不像是爱开玩笑的。”
周听而羞涩:“其实我真的很过意不去,老板因为我受了伤,流了好多好多血,缝了足足十六针。”
“那你更应该以身相许了。”
“姐!”周听而面颊发烫,“不跟你说了!”
时间也的确不早,两姐妹这一聊居然也有一个多小时。
聊完天,苏听然一转头不见商之巡身影。
她刚才和周听而聊得欢,也忘了商之巡临走前交代的什么。便走出房间,下意识去找他。
走到一处拐角时,苏听然听到了商之巡的声音:“什么是爱?我没想过。”
她一怔,不由停下脚步,靠在墙上。
凉亭处,商之巡继续同长辈道:“我要的不过是一段对自己有利的婚姻而已,至于对方是谁,我不在乎。”
说是长辈,其实就是那位并不年长商之巡多少的商家二爷商之尧。
商之尧哼笑,语气透着懒:“不愧是我认识的商之巡,总是这么无情。”
商之巡没有回应,只是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带她回去了。”
“老爷子今晚因为你不留祖宅的事情还有点不开心呢,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逗猫?”
商之巡笑:“可不是。”
苏听然脸上的笑意凝固,原本一颗激动的心,似乎渐渐得沉浸了下来。
她脑子里突然有些乱,想到了这混乱的一天。
胸腔里竟然闷闷的,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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