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解释呢?
苏听然早就在心里打了各种草稿, 可真的面临这个局面。就像是准备赴考场的考生,明明已经复习了千万遍,临阵却还是犯难。
在这个当下, 商之巡之所以会喊出苏听然的本名,倒并不是怪罪她隐瞒自己的身份亦或者狸猫换太子。结婚的第一天他便知道她不是周听而,只有她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他被蒙在鼓里。
或许苏听然自己都没有发现一些细节, 诸如两个人结婚到现在,商之巡从未喊过她一声周听而, 却喊了她好几次小名然然。
商之巡心有余悸的是,今天这场闹剧幸而苏听然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姐姐带着妹妹去捉奸, 纯粹是运气好,碰上江宪这种唯唯诺诺的男人。可若是对方更蛮不讲理, 更暴力成性,那她苏听然今天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派出所的一路上商之巡都在担忧, 深怕她哪里伤着碰着。
见了面之后这颗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
“商之巡!”苏听然心急之下抓住商之巡的手腕, 真诚地看着他,“你听我解释。”
商之巡低头看了眼苏听然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他面颊上染上淡淡的笑意, 转而反扣住她的手。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心, “嗯,我听你慢慢解释。”
“我不是故意……”
可派出所的警察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在这里解释。
事情调节完毕, 现在要苏听然过来签个字。
苏听然灰溜溜地走过去签上自己的大名,而后听警察叔叔说:“小姑娘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 这件事也算是给你长个教训。”
苏听然乖乖地点点头,不敢再转头去看身后的商之巡。
勇气这种事情就像吹气球, 一鼓作气吹不成最大的气球, 下一秒就成了泄气的皮球。
她不敢看他, 他倒是全程都注视着她。
双胞胎两姐妹长得一样,都那么打眼。可很奇怪,从一进门开始,商之巡一眼就认出苏听然,那双眼在她的身上也根本挪不开。
从警察局出来,外头的天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墨色的天空中难得闪烁着几颗星星,一轮弯月挂在高空。
下午她们几个小姑娘来派出所时算是艳阳高照,这会儿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和她们一并出来的江宪仍然哭哭啼啼:“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在滨市的这份工作真的不能丢。”
周听而一脸嫌弃地看着江宪。
她忽然有些恍惚,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江宪的?瞧瞧他哭得多么可怜,像个被人欺负惨了的男孩。
可这局面又是谁一手造成的?
周听而还没说什么,于珊倒是愤愤不平:“你也太恶心了吧?之前勒索要什么误工费营养费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这份工作不能丢了?”
江宪抹一把眼泪:“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听而懒得再听:“走吧。”
这个点,几个小姑娘都没有吃饭,饥肠辘辘。
秦芜看了眼不远处双手抄兜的商之巡,对几个小姑娘提议道:“我看你们都还没有吃饭吧,这附近有一家餐馆挺有名,我们顺路去用个餐,再送你们回去。”
苏听然这会儿懵懵的,也没说什么话。
周听而见姐姐都没有开口,以为是默认。下意识拉着于珊的手,让她一起。
这大晚上的,于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跟她们一起在派出所待了那么长时间,也熟络了不少。
于珊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算了吧。”
秦芜满脸和煦笑意:“一起吧,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又朝身旁的律师道:“陈律师也一起,今晚辛苦你了。”
律师先生笑笑说不辛苦:“我车上有空位,坐不下可以来我这。”
周听而和于珊很自觉地就往律师先生的车上钻,不料刚要关车门的时候,苏听然也挤了过来。
“姐,你怎么来了?”周听而理所当然地以为姐姐是要跟姐夫同乘一辆车的。
苏听然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当然是要跟你们坐一块儿呀。”
周听而笑得贼兮兮的:“那我姐夫岂不是一个人坐了?”
“不是,你干嘛叫他姐夫啊!”
“我不叫他姐夫我应该叫什么呀?”周听而眨眨眼,“他本来就是我姐夫呀!”
苏听然的脸烫得不像话。
之前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莫名有了一种真实感,好像她真的已经嫁做人妇。
周听而并不知道她姐姐一直在商之巡的面前隐藏自己本名的事情,当时姐姐虽然是代替她嫁给商之巡,但人能代替,结婚这件事做不了假。她很自然地认为,像商之巡这种人,也不会任由对方欺瞒。
车上还有律师,苏听然一时之间也不好说太多,只能扯开话题。
商之巡就站在夜幕下,秦芜正恭敬地同他说话。有关今天的事情全部已经处理妥当,为了避免有后顾之忧,秦芜甚至就差把江宪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
秦芜道:“为了避免他进行报复,后续我会持续跟进他的动态,但相信他是没有这个胆子。”
商之巡点点头,对于这个处理结果表示尚且满意。
一转头,商之巡就见苏听然上了别人的车。
小姑娘真是没心没肺,他那么大老远的过来,她竟然还不同他坐一辆车。
又怎么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只能无奈一笑。
秦芜虽然说的是简单吃顿晚餐,可到达的地方显然不简单。
看似一家私房菜馆,入门便是极其低调奢华的古风装修。身着制服的服务人员微笑着出来迎接,称:“雅间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一路穿过被荷花池包围的走廊上楼,脚踩实木地板,扶手木雕繁复,头顶灯光晃目,仙气飘飘。不远处有人在弹琵琶,婉转优美的音乐回荡在整个餐厅。
这哪里是什么餐厅啊,简直就天堂。
于珊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但还是感慨:“都说滨市发达,我今天来时觉得也不过如此,可现在一看,这里真的是卧虎藏龙,就连一个餐厅也能打造成这样,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周听而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餐厅,下意识环顾起来。
刚好今天是五月二十日,餐厅也十分应景,插了许多的玫瑰花。在红色花海的点缀下,更显浓浓情趣。
其实也不过是一间餐厅而已,外表再怎么奢华,本质还是看菜品做得好不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饿了,以至于从来还算挑剔的周听而,觉得这里真真算得上一个好餐厅。
相较于周听而难得的大快朵颐,今晚的苏听然显然就没有太多的胃口。
商之巡就坐在苏听然的身边,他一贯不太会在晚上进食太多碳水,只是淡淡地抿着茶水,是不是把玩着手上的一朵玫瑰花。
他坐在一盏暖橙色的灯下,光影洒在他的肩头,宛若在他身上打了一层柔光,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消磨他身上的那股占有欲。
那朵玫瑰花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被轻轻蹂躏,最后摆放在苏听然面前空着的茶盏里。
在场明眼的都看得出来,商之巡一直垂眸看着苏听然。而苏听然像是躲避商之巡的目光似的,一直低头用筷子夹着米饭吃,一粒一粒地放入口中。
“不合胃口?”商之巡开口询问。
苏听然正走神,也没听到商之巡对自己说话。一直到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她才一个激灵。
“先好好吃饭。”他一贯深邃的眼眸似乎要淹没她。
在苏听然看来,商之巡这句话像是给她下了一个有期徒刑。
等到这顿饭吃完,她就要负荆请罪。
这顿饭期间秦芜倒是和大家有说有笑。
他这人既当得了商之巡的私人助理,也能在饭桌上活络气氛。
末尾,周听而端着一杯饮料站起,特地朝商之巡的方向望过去:“姐夫,今天的事情多谢你帮忙,我在这里以饮料代酒,你随意。”
话说完,周听而一饮而尽。
上次在京市,周听而跟随老板祁衡仁去过饭桌。都是一群文人墨客,饭桌上并不乌烟瘴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不落。所以周听而也学了这么一招。
听着周听而喊姐夫,商之巡嘴角带着浅笑,他手边的茶杯朝周听而的方向微微举起,继而抿了一口。
“举手之劳,既是你姐姐关心的事,也是我的事。”
之前周听而还对商之巡有所偏见,可现在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今天若是没有姐夫商之巡解围,她们几个女孩子恐怕真的要被江宪敲诈,甚至还要坐牢。
一旁的于珊也有样学样,站起来道:“姐夫,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特别特别感谢你,希望你和姐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商之巡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苏听然显然就要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很想提醒这个两个家伙不要说那么多的话。
商之巡听着两个小姑娘左一句姐夫,右一句姐夫,头一次觉得姐夫这词听着这么顺耳。
他微微垂首,低声询问苏听然:“你呢?是不是也要以茶代酒感谢我?”
苏听然侧头看一眼商之巡,举起手上的杯子,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一只手撑在苏听然的座椅靠背上,几乎将她拢在怀里的姿势,看着宠爱又占有欲十足。
说完,直接低头,空着的手抓住苏听然的手腕,就着她杯子里的果汁抿了一口。
哪里是真的要她的感谢,不过是捉弄她的情趣罢了。
苏听然都要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直接喝她的饮料,未免也太暧昧不清。
可在场另外几个人显然快要颧骨升天。
苏听然以为的暧昧不清,在他们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磕真夫妻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甜!
吃完饭,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听而理所当然要回自己的在城郊租住的房子,见天色已晚,便邀请于珊也到她的住处歇一晚,免得还要去住酒店。对于这个提议于珊欣然接受,并对周听而表示感谢。
真是谁也没有想到,因为江宪,周听而反倒交了于珊这么一个朋友。
今晚于珊似乎打开了周听而的话匣子,两个人又聊起了的话题。
于珊说:“我最近刚看了一本三万字的睡前小短篇《日久见人心》,是我最喜欢的作者银八写的,真的,剧情精彩反转,全程姨母笑停不下来!强烈安利你去看。”
周听而兴致缺缺:“我才不看这种玛丽苏呢。”
“生活已经够苦了,我看点玛丽苏又怎么了?甜死人不要命的好不好。”
“反正我不看。”
于珊苦苦哀求:“去看嘛去看嘛,真的好好看!你相信我嘛!”
回程时律师先生并不顺路,所以秦芜要先送周听而和于珊到城郊。
周听而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说:“我们自己打车就行,我已经叫车了。”
她说着晃了一下手机。
今天已经太麻烦别人了,她很有自知之明,再麻烦别人就太不识趣了。
很快,叫的专车也行驶过来。
周听而和于珊手挽着手跟姐姐和姐夫道别。
苏听然突然开口:“我送你们回去吧!”
“啊?”周听而茫然,“不用了吧,这里到城郊快一个小时,再到你那边得快两个小时了。”
苏听然从周听而挤眉弄眼,“你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
周听而接收到姐姐传来的眼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了车,周听而看了眼窗外的姐夫商之巡,问姐姐:“怎么了呀?难道姐夫怪罪你了?”
“不是。”苏听然一个头两个大,“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是怎么?”
苏听然叹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周听而讲了一通。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些话题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忌讳。倒是一旁的于珊听得目瞪口呆:“哇!我瞬间脑补了一部一百万字的言情!也太甜了吧!”
苏听然一头雾水:“这哪里甜了?”
于珊说:“刚才在餐厅里,我看姐夫的眼睛就黏在你的身上,简直爱惨你了好吗!”
“那可能是你的错觉,他天生深情眼,看谁都这样。”
“不啊,他看我们的眼神就不会这样。”于珊说着往车后看了眼,“姐夫的车还在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呢。”
倒是周听而抓住这这件事的重点,问姐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姐夫了?”
苏听然沉默。
周听而了然:“名字不过是一个代称而已,要是那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跟你换名字啊,那从今天起,你就是周听而,你就是苏听然。”
苏听然闻言噗嗤一笑,“胡说些什么呢。”
“与商之巡相处那么久的人是你,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难道因为一个名字的事情,这些都会消失吗?”
于珊附和道:“就是。”
苏听然叹气:“重点不是这个。”
事实上,重点是什么她心里都不知道。就如同站在一个深渊口,她不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跳下去可能万劫不复。
周听而:“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可以去跟姐夫说!反正一切的源头都是在我,要怪,自然也是得怪我。”
苏听然哪里会让妹妹去认错。
一个小时说快不快,但很快到达了周听而租住的小房子。
周听而下了车,说:“姐,时间不早,我今天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你快跟姐夫回去吧。”
商之巡的车也刚刚停来。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苏听然下意识朝后看了眼,心乱如麻。
周听而朝她眨眨眼:“还是少见你看起来那么慌乱的时候,不过我相信你能妥善处理的。”
等到周听而进了屋,商之巡才缓缓从车上下来走到苏听然的身边。
夜幕下,商之巡一袭白衣黑裤,居高临下看着苏听然:“躲了我一晚上了,现在还要往哪里躲?”
苏听然轻轻呼了一口气,“商之巡……”
然而商之巡并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牵着她的手,带她上车。
车上的隔板被商之巡升起,他直接抱着苏听然坐在自己的腿上,长驱直入地吻她的唇。
苏听然整个人都懵了,她脑子里还在打着各种解释的草稿,这下好,被商之巡这么一吻,整个脑子里又乱成了一团浆糊。
唇齿内染上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茶香,整个人都被他迷惑。
马上就快0点。
商之巡等待了数日的520节日,最后却以这种结尾收场,实在有些寒碜。
等到嘴唇被吻得红红肿肿的,商之巡才放开她,用低哑的声线问她:“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苏听然一头雾水:“?”
不是啊。
商之巡轻轻抵着她的额,语气温柔又无辜:“从头到尾你都在欺骗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走了之是吗?”
“不是的……”
“苏听然,你别再欺骗我了,好不好?”
苏听然的心都要化了,本来就特别自责,还听商之巡用这样可怜巴巴的口吻说话。
像是那日他幽闭恐惧症从小房间里出来,整个都透着孱弱和恐惧,让苏听然心里瞬间起了浓浓的保护欲。
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商之巡,在她的眼里又成了那个商六岁。
她下意识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解释道:“当时代替周听而和你结婚,我的确是想隔天就一走了之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嗯?”商之巡像是在咄咄逼人,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睑,却又透着浓浓的无辜,仿佛她下一秒就真的会将他抛弃,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小男孩。
她怎么舍得抛弃那么可怜兮兮的小宝贝呀。
苏听然说:“可是你真的太有钱了。”
当时看到佣人展示的什么豪宅、豪车、豪华钻戒和皮包,她是真的被蒙了眼。
商之巡闻言淡淡一笑:“如果我没钱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又不是那种人,你没钱了,我就养你呗。”
“真的?”
“真的呀。”
商之巡伸手扣住苏听然的下巴,这次却并不主动吻她,而是带着祈求的意味对她说:“亲亲我。”
苏听然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商之巡。
她主动靠近吻住他的唇,温柔细腻地安抚他。
心里酥酥麻麻的,身体也软绵绵,像是坐在棉花糖上,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
回程的路有两个小时,他们两个人就旁若无人地坐在车后,抱在一起这么亲来亲去,亲昵到不行。
俨然已经是真夫妻。
苏听然甚至有些恍惚,事情到最后怎么变成了这样?
明明她之前想着负荆请罪,等着商之巡问责。
可到最后,反倒变成了她在安抚商之巡。
商之巡将苏听然的手抬起,虔诚地亲吻她的手指,继而将一枚钻戒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
苏听然一脸惊喜,这枚戒指是她之前和设计师cowper stev一起设计的。不过因为没有现石,还需要工艺精心打磨,所以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成品。
现在收到这份礼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天时地利。
这枚戒指的成品比苏听然想象中的更加美丽大方,钻石不大不小是她最喜欢的款式,戴在她细嫩的手上显得极其好看。
“喜欢吗?”
苏听然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嗯。”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这枚戒指是独属于她的。
“那就戴着,以后不要摘下来了好不好?”他似乎是真的怕她会走,拉着她的手,欣赏宝贝似的,一直看着。
这一刻越是甜蜜,在苏听然看来越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伸手环住商之巡的脖颈,如他期待中的那般亲吻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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