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然在滨市认识的人不多, 这种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老爸周章程,也不是好友霍远航,而是自己的“丈夫”商之巡。
身边的周听而和于珊已经被吓得不行了, 苏听然倒是什么都不怕,因为她心里很清楚, 只要商之巡出面,这件事情会在最大程度上大事化小, 并且她还能仗着他的势, 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这颇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仿佛是杀鸡要宰砍牛刀。
可苏听然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承认自己这个时候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
甚至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商之巡到达城南派出所外时,天色刚刚暗下。
丁香色的夜幕缓缓笼罩住整个城市,路灯像是天边被撕开的一道口, 一层光束幽幽地洒向地面。
半个小时前, 助理秦芜将迅速将从派出所得到的相关消息告知商之巡。
商之巡也明白了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不怒反笑:“她倒还挺能耐, 把人给打骨折了?”
秦芜说:“那男人的验了伤, 的确是手腕处骨折。”
商之巡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呢?有受伤吗?”
秦芜有些不太确定:“似乎是没有。”
“似乎?”
商之巡难得对一向用词精准的秦芜表示不满。
一抹残阳透过玻璃窗户折射到商之巡的脸上, 秦芜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他阴沉的脸色,一时间失语。
他快速找补:“滨市最金牌的律师已经到达派出所。”
来时匆忙, 商之巡并没有穿西装外套,只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此时略有些燥意, 他将衬衫领口解开几颗, 两边袖子卷起到手肘,指背慵懒撑着下颌。
“还有多久到?”
秦芜立即道:“五分钟左右。”
这五分钟几乎是秦芜这辈子开车的最漫长的五分钟。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派出所的路灯下折射出一道低调奢华的光,商之巡推门下车。夜幕下, 他的脸色沉得如同和夜色融为一体。
早已经打点过, 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的苏听然坐在派出所内, 灯光刺眼,饥肠辘辘。
三个小姑娘坐在一起,颇有点相互依偎的姐妹情深。
中午就没有怎么吃东西,下午还因为暴打江宪出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天也黑了,她们就这么干坐在没有柔软坐垫的椅子上,屁股隔得疼。
没多久,有身着制服的警察走到玻璃门口。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听然下意识抬头,看到了步随着警察身旁的商之巡。跟随商之巡身后的,一个是秦芜,另外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士。
隔着一扇玻璃门,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商之巡一袭白衣黑裤,头肩比优越,身上似乎自带一层清冷光弧。入门的第一眼,他的视线便与苏听然交集到一处,准确无误。
明明调解室里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商之巡还是一眼认出哪个是苏听然。
苏听然下意识想要躲闪,可躲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望着商之巡。
这个场景苏听然真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此时心里可以说复杂万分,有难堪,也有少见的委屈。
在看到商之巡的这一刹,像是在学校里做错事被喊了家长。
现在家长来了,她一面觉得有些害怕,一面又知道有人会给自己撑腰。
他们站在外面说话,苏听然听不到。
同样的,周听而也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商之巡。
之前因为婚事周听而和商之巡短暂接触过,对他的印象只能说不好不坏。当时周围的人灌输她商之巡心狠手辣的做派,以至于她对他的带了不少偏见。
只不过,不管商之巡是何种做派的人,周听而和他也无法做到正常相处。人和人的交往都是讲究一个舒适度,周听而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和商之巡接触。
很多人乍眼一看,不能分清楚周听而和苏听然这对双胞胎姐妹。但周听而从商之巡的眼神可以知道,他一眼就认出了姐姐苏听然。
他的双眸从头到尾只是看着姐姐。
周听而侧头看了眼姐姐,发现姐姐也在看着商之巡。
虽然周听而不知道这段时间姐姐和商之巡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大胆猜测,姐姐或许是喜欢商之巡的。毕竟他们两个人结婚在一起那么久,日久生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还不等商之巡等人走进来,一旁的于珊就小声低呼:“门口那个男人是你们认识的吗?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气场又帅的人,简直满足了我对言情里面男主角的所有幻想!”
周听而忍不住说:“他是我姐夫。”
于珊眼睛都亮了:“救命!这是什么现实童话啊!美女姐姐和霸道总裁吗?我直接磕真人了!”
周听而问于珊:“你估计是言情看多了,才会来和江宪奔现的吧?”
于珊抓抓后脑勺:“可是纸片人真的太香了!”
苏听然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难得沉默。
尤其当听到周听而说出“姐夫”两个字时,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即便是面对江宪的挑衅,苏听然都不觉得什么。
可眼下,看着不远处的商之巡,她却有种在等待审判的错觉。
至于江宪,这个时候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他联系了自己的哥们,但是那几位酒肉哥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他这个时候还在嘴硬:“别以为你们人多就了不起,是你们打伤了我,我可没有对你们做什么!”
于珊呸了一声:“你少再这里狗叫。”
再帅的人品行低劣,看着都叫人恶心。江宪大抵上就是这种,第一眼看着有多帅,现在就有多让人反胃。
玻璃门被打开,原本站在门口的人鱼贯而入。
西装笔挺的律师出面,走到江宪面前,先是一番礼貌的自我介绍,继而道:“江先生,相信你公司里的同事很快就就会知道你不仅网络诈骗,还对小女生骗钱骗色。事发后,你恼羞成怒对我当事人进行敲诈勒索,伤害我当事人幼小的心灵。”
律师的声音不卑不亢,在小小的审讯室内传开。
江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明明,明明是她们打我!我的手都骨折了!”
律师先生面无表情:“哦?你有证据吗?有监控记录吗?据我所知,我当事人好端端的在走在酒店大堂里,反倒被你无缘无故拦住去路,请问你当时是否在威胁恐吓她?”
江宪整个人都乱了:“我,我,我没有!”
“你确定你没有?成年人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的前程,相信你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而说谎吧?”
于珊带头噗嗤一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会进行这番精彩绝伦的反转!简直不要太爽!
的确是大快人心的场面,苏听然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但很快,苏听然就笑不出来了。
商之巡缓缓走到苏听然的面前,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脸上并未笑意,居高临下,只是垂眸看她。
苏听然知道自己百口莫辩,虽然律师在江宪巧舌如簧替她开脱,但她的确是动手打人了。
“那个……”
刚开口,商之巡就抓住了苏听然的手,让她呼吸一滞,也打断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受伤了?”他的语气低沉,带着关心。
苏听然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的确有点伤,在手指关节处有几道明显被划伤的口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到的,渗出了鲜红的血,血液已经凝固。
苏听然想抽回手,但商之巡只是抬头扫她一眼,她就心虚地不敢动弹。
一旁的秦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碘伏棉签递给商之巡。
商之巡接过棉签,按着苏听然坐在椅子上,继而低头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
这间调解室并不算很大,周听而和于珊溜到角落里说着悄悄话,身旁的律师和江宪说话的声音充斥在苏听然的耳畔,两位一直待在调解室的警察偶尔开腔。
苏听然脑子里突然就好像“嗡”的一声,好像有根弦断了似的,她听不到旁人的声音,目光也无法从商之巡的身上挪开。
离得近,他身上的气息总是吸引着她。
从苏听然的角度看商之巡,他抿着唇,立体锋利的脸色平日里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散漫劲,眼下全只剩下严肃。他这模样,倒真有种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模样,看着不近人情,可他却正在温柔地处理着她手上的伤口。
这点小伤对苏听然来说哪里算什么。
但她还是故意地倒抽一口气,发出一声看似痛苦的□□:“嘶……”
商之巡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一眼苏听然:“很疼?”
苏听然立即点点头,观察着商之巡脸上的神色:“好疼的。”
他微微蹙着眉,神情依旧严肃,但动作轻柔了一些。
“还疼吗?”语气也柔软。
“嗯……”
苏听然赶忙继续寻找自己身上是否还有受伤的地方,企图在商之巡面前塑造一种孱弱的形象,就当是装装可怜。
他总归会心软一些吧?
那边江宪突然传来抽泣声,吸引了苏听然的注意力。
仿佛是垂死挣扎一般,江宪突然望向商之巡的方向,正打算起身,不料被秦芜用力按住肩膀:“江先生,还请你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江宪瘫坐在椅子上,一个七尺男儿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不是她们打我的行了吧!我也不要任何赔偿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律师微微笑着扶了一下镜框:“感谢江先生的配合。”
苏听然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挺痛快的。
前不久江宪还是各种挑衅嘴脸,现在哭得就有多凄惨。
苏听然自然对江宪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同情,相反,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商之巡想要对付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若是商之巡也用这样的手段对待她,她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今天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只要商之巡想要收拾一个人,根本不用大费周章。
在商之巡的面前,苏听然可以说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他有钱有权有势,说一手遮天也不夸张。
更何况,还是她欺骗了他在先。
伤口突然一阵刺痛,苏听然这下真真倒抽一口气:“嘶……疼!”
商之巡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人,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意味不明,低低道:
“你挺能耐啊,苏听然。”
这一次,苏听然清清楚楚地听到商之巡喊她的本名。
呼吸一凛,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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