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听然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商之巡时,  他也已经适时地退开。

    彼此之间的距离还很近,他以一种低沉暗哑的声线问她:“苦不苦?”

    像是暗夜里轻轻拨动的琴弦,清冷好听。

    苏听然的心跳扑通扑通。

    她感觉到自己嘴唇上酥酥麻麻的,  残留着商之巡的温度和气息,  挥之不去。

    苦吗?

    她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苦味,  相反,这个吻像是触及到了她内心某个骚动的角落。

    房间里此时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正是新婚,  按理说应该是感情浓郁的时候。

    可是苏听然的心里十分复杂。

    她琢磨不透眼前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琢磨不透自己这会儿的心情。

    苏听然下意识抿了抿唇,望向商之巡的唇。他原本就红润的唇,因为刚刚接过吻,上面泛着淡淡的水光,  这点晶莹不知道属于谁,  却看得苏听然心猿意马。

    真是要疯了。

    她居然还想吻。

    苏听然心神不宁,  心虚地不敢直视商之巡的双眼,  一把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中药,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真的很苦!苦得人头皮发麻!

    苏听然咂咂舌,却发现这番苦涩的滋味依旧无法替代商之巡遗留在她唇齿之间的滋味。

    她的心跳还是很快,  下意识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商之巡。

    大概率真是疯了。

    反观商之巡,他距离她咫尺之遥,  游刃有余,  甚至还贴心地将她一缕落在脸颊上的长发勾到耳后,  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苏听然自我安慰,  或许是太久没有谈恋爱的原因,  加上商之巡长得不错,  她难免晕头转向。

    没错,  就是这样的!

    自我建设刚做完,商之巡却忽然靠了过来,再次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语气依旧还是那样暗哑:“苦吗?要不要吃颗糖?”

    苏听然往后瑟缩,退无可退,点头。

    商之巡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颗糖,就像是那日在婚宴时。

    苏听然接过他递来的糖,低着头剥开糖纸,缓缓张开嘴巴,放入口中。

    是一颗青苹果口味的水果糖,气味清新。

    “甜么?”商之巡问。

    苏听然嘴里咬着糖,有些含糊不清:“甜。”

    一半的字还压在嘴里,不料商之巡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商之巡也如同本能地吮吻着苏听然的唇,他一只手拖着她的下颚,一只手轻轻扣着她的后脑勺。

    苏听然下意识想要推开商之巡,可被他以这样的姿势禁锢着,根本退无可退。

    按理说,她有过接吻的经验,虽然经验匮乏,但不至于被商之巡这样拿捏。于是她紧咬牙关,不让他有进入的可能。

    可是商之巡严重犯规!

    他一只手不知何时扶在她的腰上,知道她怕痒,轻轻一掐。

    苏听然一个激灵,微微启唇。

    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撬开她的唇齿,在她的唇内搅动,肆意地掀起轩然大波。

    而她就像是海面上一抹小小的帆船,被狂风暴雨席卷,沉溺在巨浪之下,不得翻身,也无处挣扎。

    与苏听然有过接吻经验不同,商之巡唯一且接过吻的对象只有她。对于接吻这件事,他尚且还处于摸索的阶段。

    如同品尝这世间上最美味的一道佳肴,他不疾不徐,先是沿着她的唇畔细细地吮,继而缓慢地探索。

    犹如闯入一个桃花源,他在感官上开启了全新的认识。

    苏听然庆幸自己背后是靠着柔软的床头垫的,否则她早已经被拍死在浪潮当中。

    能促成这个吻继续,苏听然有一半的责任。倘若她真的要推开商之巡,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可她却沉溺在商之巡温柔的触碰里无法自拔,甚至下意识地回应他。

    救命!就像是知道明知道这是禁忌之果,可她还是忍不住去尝一口滋味,简直是找死。

    一颗果味浓郁的糖从她的嘴里被勾进他的唇内,偌大的房间里针落有声,吃糖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放大。

    他以前从不爱吃甜食,此刻在吃糖,也在吃她。

    心底的某个角落在松动,似乎也有心动的声音。

    苏听然的手指不知何时攥住商之巡的衣角,无意间将他平整的衣服揉皱。这缠绵的吻,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一角,让她的心房坍塌。

    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是浓浓的青苹果味,有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成为了只有他们才共同拥有的味道。

    商之巡缓缓退开,他的手仍然扶着苏听然的脸颊,眷恋地用拇指指腹轻轻地在她充血的唇上抚摸,语气从暗哑变成沙哑,含着弥足的笑意:“挺甜。”

    苏听然这会儿整个人大乱,嘴唇被他吻得酥麻。

    她一双清凌凌的大眼望着商之巡,呆呆地问:“你干嘛亲我?”

    他坦诚:“没忍住。”

    的确是没忍住。

    商之巡无法抗拒苏听然偶尔流出来的表情,她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像是要勾他上杆的饵。

    这个吻,不仅仅是苏听然,对商之巡而言,像是他在孤寂清澈的湖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过躲藏。

    于是他不再挣扎,愿者上钩。

    苏听然也妥协,既然已经发生,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却不想,商之巡居然再次靠了过来。

    他身上浓烈的气息逼近,带着淡淡的果香,她无法抗拒的木质香,吓得苏听然连忙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发出警告:“你再敢乱来试试!”

    商之巡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带着戏谑的语气:“嗯?”

    苏听然耳尖泛着热:“小心我咬死你。”

    那天在教堂里,她咬得可不轻。

    铁锈般的血腥味,夹杂着她唇齿内的甜味,如同回甘,一直在商之巡的心里蔓延。

    不过商之巡嘴唇上的咬痕早已经退下去。

    “你属狗的?”

    “不,我属虎的,人称母老虎!”

    说自己是母老虎的人,一双小爪子还抵在商之巡的身上。

    两个人挨得很近,她无处可退,那点反抗在商之巡看来像极了小家猫在张牙舞爪。

    “那么精神,看来肚子已经不难受了?”商之巡浅淡的脸上含着笑意,慢慢拖着音。

    苏听然扬眉:“早就不疼了!”

    “哦,刚才都是装的?”

    苏听然心虚:“其实……还有一点点难受。”

    “明天继续喝中药吧。”

    “不要!”

    “要。”

    “不!”

    商之巡含着笑意在苏听然的唇上啄了一口。

    苏听然佯装淡定,沸腾的血液在网上冒,她故意转移话题:“哎呀,时间不早了,看来今天领不了结婚证了。”

    商之巡配合她的演出:“可惜么?”

    苏听然还真一脸惋惜:“不过没事,反正半年后再领也是一样的。”

    商之巡一开始就知道苏听然是装的,但他不戳破。一方面的确是想让中医给她好好调理,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让她吃点苦。

    可到最后,他反倒心软了,下意识去亲吻她的唇,像是某种安抚。

    无论如何,苏听然庆幸的是,今天的结婚证算是领不成了。

    老天!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吧!

    城市的另一边。

    公交车尾气在站台前扫过,吱呀一声,老旧的车门打开。

    眼前是一个简陋的路边站台,柏油路的道路两旁是清脆的植被,这里看起来人迹罕至。

    周听而捏了捏自己的口罩边缘,下了站台,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地方。

    她打开手机,导航提示还有五百米到达目的地。

    昨天晚上周听而给一个工作室投了一份简历,这个工作室正在招聘画家助手,地点在滨市的城东郊区。

    周听而恰巧也在城东,见那个工作室距离她现在的位置不远,便想着试试看。

    今天一大早,有个女人给周听而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可以过来面试。

    当时江宪去上班不在家,周听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想着,反正就是去试试,也不一定会面试成功,当做是锻炼一下。

    绘画专业的周听而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主要的原因也是爸爸周章程不想让她出去找工作。一来,绘画的工作本来就不好找,二来这工作在周章程看来也就是画画而已。

    周章程说,他不需要女儿赚钱养家,只需要女儿每天无拘无束地生活。

    的确,在周章程为周听而建筑的那个象牙塔下面,周听而没有忧愁。可日复一日,她不知道人生在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是周听而第一次投简历,自然也是第一次面试。虽然面试的职位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但她却抱着和当年美术联考时的认真态度,赶赴面试地。

    五百米的距离不太远,没走多远,周听而就发现了一栋以木为主要材料的徽派建筑。

    这里远离市区的喧嚣,周围的绿植生长得更为茂盛。不知是否是周听而的错觉,她觉得这里的空气格外清醒,道路也格外干净,抬头是遮天的绿叶,不知道站在哪颗高树上的鸟儿正在叽叽喳喳地唱歌。

    周听而觉得步行在这条黑色的道路上,有种洗涤心灵的美好,她的唇角也跟着不自觉上扬。

    这让周听而想起,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去过妈妈居住的地方。妈妈苏澜也像是一个侠女,她隐居在深山老林,偶尔出山,惊艳众人。

    自从父母离异,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之后,周听而和妈妈的联系就不太多。

    有一次周听而被周家的几个表哥表姐欺负,于是自己一个带了钱就要去找姐姐苏听然。那也是周听而第一次去到乡下,显然,她是不习惯的。乡下有蚊虫,可她细皮嫩肉的特别招惹叮咬。太阳太大,她的皮肤一晒就会泛红过敏。

    后来苏澜将周听而送回滨市,叮嘱她以后没事不要瞎跑。

    那次周听而哭得很惨,她说自己想跟在妈妈的身边。

    作为一个泪失禁体质,周听而经常因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可姐姐苏听然恰恰相反,她勇敢自信,占山为王,活得潇洒自在。

    只不过很可惜,周听而永远也学不来姐姐的样子。她只会哭唧唧地寻求姐姐的帮助,阐述自己的无能。

    到达导航指引的地点,周听而的脚步停留在一个篱笆小院前。

    这地方像是一个山隐居士居住的地方,篱笆小院旁边有两颗参天大树,树龄估计比周听而的年龄要大很多,树干粗壮,怕是她张开双臂也圈不过来。篱笆小院内则更精彩,里面有一汪荷花鱼池,一座假山,种满了鲜艳的花朵,铺满了满地的鹅卵石。

    周听而伸手敲了敲那道木门,探着头喊:“有人吗?”

    刚喊完,门就被她不小心给推开。

    无人回应,周听而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想进去一探究竟。

    入院,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有不少黄色落叶,脚在上面往下一沉,沙沙作响。

    这里真的太安静了。

    周听而脚步顿了顿,忽然想到电影里某些连环杀人案的镜头,地点通常都是发生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种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就容易脑补。周听而毛骨悚然,连忙转过身,准备离开。不料就在她转身要走时,有人叫住她:“来面试的么?”

    是一道低磁好听的声音。

    周听而又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眼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他下身穿一条宽松迷彩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皮靴。大概是他长得高大的原因,这一身装扮看着魁梧有型。

    距离不算近,周听而大致能够看清楚对方深邃的五官,黝黑的皮肤,但不确定他的身份。

    还记得打电话给她说面试的是个女人,怎么这会儿这里只有一个男人?

    周听而小声地回应:“嗯,我是来面试的……”

    几乎是周听而话刚说完,对方就道:“好,面试通过。”

    “啊?”周听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就用过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位男士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他掉头往屋子里走,说:“跟我来。”

    周听而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跟上对方的脚步。

    从庭院进入屋内后,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一整个大客厅,东倒西歪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

    接着,穿过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是镂空的墙壁,透过墙壁可以看到外面的鱼池。

    很快来到后院。

    走在周听而面前的男人脚步不停,周听而好奇的目光四处巡视。这里比她想象中大,不知道二楼又会是什么模样。

    “这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男人开口。

    周听而闻言乖巧地哦一声。

    男人只用背影对着周听而:“你的上班时间不做具体要求,但是需要我随传随到,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在半夜十二点骚扰你。”

    周听而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又哦一声。

    虽然才短短几句交谈,但她莫名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一些信任感,觉得对方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人。

    男人说:“你要为我整理各种画具,为我的生活进行服务。”

    周听而望着男人的背影:“哦。”

    男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

    周听而脚步没刹住,差点撞到对方身上去。

    男人扬起唇:“我是祁衡仁,你的老板。”

    周听而仰着头,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这个男人模样。

    他的具体年纪不好猜测,留着板寸平头,五官极其深邃,皮肤也非常黑。周听而站在他的身边被衬托得像是能够发光似的白,对比惊人。

    他也并不像是周听而所认识的那种画家模样,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周听而无辜的大眼望着对方,弱弱地回答:“哦。”

    祁衡仁惫懒地靠在门框上,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对周听而说:“去把画室整理整理。”

    “哦。”

    周听而准备往画室走过去时,被祁衡仁一把抓住衣领:“你只会哦?”

    周听而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嗯。”

    祁衡仁噗嗤一笑,说:“还没谈好工资。你心里有预想的薪资吗?”

    周听而想到不久前男朋友江宪发的工资,想了想,减了三分之二。

    祁衡仁缓缓点头:“你倒是不贪心。那就在你所说的基础上再加一千,每个月的今天给你发工资。”

    周听而:“……哦。”

    祁衡仁说完转身准备上楼,他刚忙完回家一身黏腻,着急去洗澡。习惯了独居,一时之间忘了身后还有个小丫头,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男人的后背线条流畅饱满,像极了健身房里那种肌肉线条完美的男教练,只不过他的肤色更黑,腰间有一道难以辨认的纹身图腾,看起来野性难驯。

    吓得周听而面红耳赤,连忙转身不敢再看。

    实在难以置信,她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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