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听然的一夜好眠不同, 商之巡昨晚并没有睡好。
苏听然说,“跟你躺在一张床上, 害得我都没有睡好。”
事实上却是相反的。
商之巡才是一整晚都没有办法安生。
这么多年以来,商之巡习惯了独睡,更不习惯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人,况且这个人睡觉还极其不老实。
不过随着一次又一次地苏醒,一次又一次地妥协,终于在太蒙蒙亮时,商之巡伸手按住苏听然, 闭上眼。
接下去的几个小时, 他倒是没有再醒来,睡眠质量也还算可以。
被子里这会儿隆起小小的一块,苏听然躲在里面。像个孩子捉迷藏似的, 一只小脚还露在外面没有收回来。
相较于当下追求极致美白的大多数女性不同, 苏听然的肤色算不上十分白皙, 也就是绝大多数亚洲人的肤色。
苏听然从不认为美这件事要用白皙来定义, 更讨厌国内一贯白幼瘦的畸形审美。
商之巡又怎么看不出来苏听然这会儿在逃避什么, 他没有戳破,甚至带着点故意的成分。见她这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样子, 倒也有趣。
哪有什么黄道吉日一说, 商之巡从不迷信, 任何时候领证自然都是一样。
只不过计划的确与一开始有别。
商之巡之前从未想过要去领结婚证。一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来也是觉得麻烦。
这段婚姻是长辈的意思, 虽然商之巡同意,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打算。
人既然跟了他, 他会确保自己那位妻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真正地进入他的生活。
他也从不认为有人真的可以进入他的生活。
可是现在, 商之巡有了全新的看法。
从房间出去后,商之巡甚至还贴心地将房门关闭,好让苏听然无忧地继续睡“回笼觉”。
苏听然哪有什么睡意,察觉到人一走,她立即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窝在床上玩手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这个时间点,江山荒野关于今年世界地球日的活动也已经开始在线上进行直播。
江山荒野的工作站遍布了全国七个省份,海市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工作站。因为海市是一线城市,很多活动在这里展开都会格外吸引人们的眼球。
苏听然点进线上直播,看到直播人数有将近两千人。人数不算很多,甚至相较一些颜值主播和卖货主播来说观众少得可怜。苏听然总是自我安慰,只要有人关注,就是一件好事。
在直播间里蹲了一会儿,苏听然切换到江山荒野app上去。
app上的线上拍卖活动一栏,点进去就显示拍卖已经开始。
与线下的拍卖有所不同,线上的拍卖时长则要更久一些,也没有。
此次参与的拍品有不少,最显眼的就是由著名画家提供的山水动物画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联名作品,包括徽章、笔记本、手工包、各类濒危物种衍生品等等。
苏听然迫不及待地滑到自己的那本相册拍卖。
她的这本相册集下面写着拍摄者:苏听然。
也没有起什么艺名之类,就大大方方地用了自己的名字。
相册下面还显示起拍价:人民币一百。
苏听然发现,发现已经有人出价到一千。这位出价人不是别人,正是网友扬帆起航。
一看扬帆起航这四个字,苏听然就知道一定是霍远航。
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听然立即给霍远航发了消息:【你拍相册啦?】
霍远航秒回:【嗯。】
苏听然:【感谢支持!没人拍我就太糗了!】
霍远航:【怎么会,这才刚刚开始,等会儿一定会有人来跟我抢拍。】
苏听然:【哈哈哈哈,大哥你嘴真甜。】
霍远航:【是金子就会发光的。】
消息发送出去,苏听然习惯性地停留在界面上等着对方回复。
她看到霍远航的名字上显示正在输入,可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他再回复消息。
事实上,霍远航的确是写下了一串话,他原本想问问苏听然昨晚上了商之巡的车之后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又觉得有些话作为朋友不应该多问。
朋友之间,需要的是分寸感。苏听然没有主动提,他就没有必要多此一问。
同样的,苏听然也很在意这点相处的分寸感,所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去打扰霍远航。
寻找妹妹的事情苏听然现在有了另外的打算,倒是不在意是否从医院调取监控。因为即便调了监控也不一定能够在城东找到周听而。
周听而是有心躲着所有人,再怎么逼迫她回家也是于事无补。
当下苏听然想得更多的是,她得先把手上这一堆麻烦事解决了之后,再去找霍远航。
另外一边。
商之巡刚下楼,就接到彭鸿发来的一个链接,是有关江山荒野地球日的拍卖活动。
彭鸿是江山荒野的野生推广大使。
之所以是野生,是因为他并没有加入江山荒野的工作站。可没有加入工作中,他的积极性却并不比工作站的任何一个人少。
几年前,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一向爱在户外探险的彭鸿结实了江山荒野滨市站的负责人祁衡仁。
祁衡仁是一名职业画家,自己开了一个绘画工作室,业余喜欢户外探险,保护大自然的生态环境是他这些年一直在无条件做的公益事业。
在彭鸿看来,祁衡仁简直是活成了他最崇拜的样子。他随性、狂放、有理想、有追求、不拘小节,又能十几年如一日地热爱着一件事,他对待绘画是如此,在保护大自然这件事上亦是如此。
两人当时聊得投机,在祁衡仁的介绍之下,彭鸿开始对保护生态和大自然有了直观的感受,二话不说从自己的账户划了一百万到江山荒野。
这次江山荒野关于世界地球日的活动,周衡仁也有画作在网站上进行拍卖。他一共提供了三幅作品,都是与动植物有关。
彭鸿给商之巡发了相关的链接之后也没有多嘴说什么,要参与竞拍与否,全凭自愿。
不过虽说这事是自愿,但这几年彭鸿没少在商之巡面前安利江山荒野。
于是不知不觉的,商之巡这几年累积为江山荒野的捐款,竟然成了总计捐款金额最多的那位爱心人士。
早餐时,商之巡点进手机里彭鸿发来的拍卖的界面,随意往下滑了滑,本是计划人道主义地拍一幅山水画,不料却意外看到三个字:苏听然。
商之巡滑动手机页面的手指停顿,页面也停留在苏听然的那本相册集上。
点进相册集主页,有相关的作品介绍,这些介绍都是作者自己写的文案。
苏听然的这本相册集下面写着:生活不能被定格,但是照片可以记录美好的瞬间。这是我从十岁到现在拍摄的照片当中挑选的五十张最满意的照片,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会不遗余力地去记录。也感谢您的支持与喜欢,鞠躬。
这本相册集下面显示有位“扬帆起航”参与竞拍,出价:1000元。
商之巡慢悠悠地拿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在这本相册当前的竞拍价格下面直接多加两个零:100000元。
别墅楼上。
苏听然是隔了十分钟之后再去的江山荒野app竞拍页面,意外的是竟然有人参与竞拍。她对自己的这本相册集拍卖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会进来也是想看看是不是已经交易成功。
可让苏听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相册集下面居然多了一名竞拍者:atwood。
不仅如此,竞拍价格也被提高。
苏听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数着那串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天!”
苏听然的心跳加速,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被肯定,被人发掘的激动。
而因为竞拍者是atwood,她更是激动开心。
霍远航很快也知道有人提高了竞拍的价格,给苏听然发来消息:【厉害了,这位atwood是谁?】
苏听然:【我不认识他,但他这两年为江山荒野捐了很多款。】
霍远航:【看来是个低调的大佬。】
苏听然:【是的,特别低调,没有透露过真实姓名,也从来不会参加江山荒野的线下活动。】
但因为苏听然给atwood写过感谢信,知道他在滨市的具体住址。
就在苏听然和霍远航打字的这会儿,霍远航又去重新参与竞拍加价。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霍远航加价到110000元。
苏听然看到霍远航加价之后喊救命:【你别加了!我这相册集可不值那么多钱!!!】
霍远航回:【值得的。】
可以再一转眼,苏听然发现atwood再次出价:1100000元。
苏听然望着那串数字,心跳加速,她无法言说自己内心的澎湃。反复这个世界上的有馅饼,这会儿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快要给她砸晕了。
霍远航很诚实地回复苏听然:【打不过打不过,大佬出的价实在太高,我的血槽瞬间秒空。】
有一说一,一百一十万元,足够普通人在二三线城市买上一套房。虽然霍远航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但让他贸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霍远航会特地来支持,苏听然已经非常非常感谢。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苏听然也想感谢atwood。
1100000元,几乎创造了江山荒野有史以来线上拍卖的最高价格。
而慢悠悠出完高价的商之巡本人并不在意,他看到那串零觉得碍眼,动手又改了一下数字:1111111元。
不知道是否属于强迫症,总之商之巡很喜欢数字1,他的车牌数字也是一串六个1
这边苏听然看着这一串的1111也要花了眼。
结果不出意外的,atwood以最高价拍到了苏听然的这本相册集。
按照流程,江山荒野要将这本相册集连同本次竞拍的感谢信一并寄到atwood先生提供的住处。
现在这本已经制作好的相册集就放在苏听然的行李箱里,而她的行李箱还在周家。
苏听然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她想亲自将相册集和感谢信送到atwood先生的住处。但她绝对不会打扰到atwood,更不会骚扰对方。她会把东西放在他的住处,然后静静地离开。
她只是很想很想知道,这位住在森林里的神秘的atwood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
苏听然其实并没有赖床的习惯,但为了不去领证,她赖床到了大中午。
十二点钟的时候,商之巡上楼,提醒苏听然准备下午去领证。
苏听然灵机一动,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始装痛经。
商之巡果然担心,快步走到床边关心她。
苏听然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商之巡:“我小腹真的太疼了……今天肯定没有办法领证了!”
本来是让人担心的画面,不过因为苏听然的话,商之巡察觉到一些微妙。他回味了一下,坐在床沿,伸手扯了扯苏听然盖住自己半张脸的被子。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只等待破茧的毛毛虫。
商之巡的目光停留在苏听然的脸上,问她:“很难受吗?”
苏听然故意咬着唇点点头,还哎呦一声:“难……受。”
商之巡所有所思地缓缓点头,“看来需要找医生。”
苏听然连忙说:“不用的!我吃一颗止疼药……就行。”
商之巡起身。
苏听然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巴巴地望着他:“你要去干嘛?”
商之巡说:“昨天西医说要请中医来为你调理,我现在让陈姐去叫中医。不过中医的话或多或少需要开一些方子给你调理,就怕药太苦,你下不去嘴。”
苏听然苦笑:“不,不用了吧。”
商之巡俯身,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苏听然的脸,眼底藏着戏谑的笑:“良药苦口。”
于是半个小时后,一名老中医被请到了别墅。
别看老中医外表平平无奇,却是一名响当当的人物,轻易不会出山。
苏听然这下是真的苦着一张脸,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
她注意到时间,知道自己再拖一拖,领证是肯定领不了的。于是又装模作样地继续让中医问诊。
老中医为苏听然把脉,她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对方皱皱眉,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看苏听然,又伸手摸摸她的小腹诊断,问道:“怀孕过吗?”
苏听然还真没有遇到这种问题,脸一烫:“没有。”
老中医面不改色:“流产过吗?”
苏听然摇头:“没有。”
老中医又问:“初潮是什么时候?”
这些都是很普通的问题,可苏听然见商之巡就站在不远处,怎么感觉都很别扭。
她硬着头皮老实回答:“好像是初二的时候……”
老中医缓缓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最后来了一句王炸:“有没有过性生活?”
苏听然的脸当下就成了猪肝色。
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小声回答:“没有……”
这话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她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居然还是个处女。
但老中医见多识广,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相当专业。
倒是一旁的商之巡,眼神在苏听然的身上停留,久久没有离开。
最后,老中医为苏听然开了两个月调理的方子,据他所说,这两个月中药喝完,保管她以后再也不会痛经。
苏听然下意识问:“中药苦吗?”
老中医笑笑:“苦是有点苦的,但是你咬咬牙坚持,比起痛经,这点苦不算什么。”
这点苦不算什么……
苏听然简直欲哭无泪,只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天知道,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喝中药!
小时候她偶尔生病,妈妈就请附近的中医给她看病。中医好是好,每次都是药到病除,可喝中药的过程对苏听然来说就别提有多难熬了。
这个时候 ,陈姐是最积极的。她连忙找到了家里熬药的砂锅,开始把老中医配好的中药下入砂锅之中。
一个小时后,陈姐端着那晚浓郁褐色的中药上楼,整个房间顺便被苦涩的气息包裹。
苏听然真的要哭了,她看向一旁的商之巡,说:“我好像已经不痛经了,就不用喝了吧。”
还不等商之巡说什么,陈姐就道:“那怎么行呢,这是慢慢调理的药,不是说你现在不疼就不喝了的,这药得喝两个月呢。”
两个月?
她现在就要告辞!
药碗都已经递到唇边了,苏听然还在垂死挣扎:“我不要喝……”
让她去死吧!
陈姐没办法,就把药碗递给商之巡。
时间已经不早,陈姐要下楼去准备晚餐。
商之巡倒也不推辞,他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药碗,在床沿坐下,哄孩子的眼神望着苏听然。
苏听然再次祈求:“我真的不要喝。”
她是真的怕了,下意识用软软的调子说话,模样看起来也无辜极了。
商之巡薄唇溢出淡淡的笑,明明他也就坐在她的跟前,但看起来却像是居高临下。
此时,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宠,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溺爱,清明至极。
可下一秒,商之巡却语气平淡地对苏听然说:“喝药吧。”
苏听然这招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我不喝,打死我也不喝,一定很苦!闻着味道就很苦了,要喝你自己喝!”
没想到,商之巡倒还真的当着苏听然的面抿了一口。
苦涩的中药味,比起早晨的一杯黑咖啡来说也不算什么,还能接受。
商之巡不以为意地对苏听然说:“不苦。”
苏听然拧着眉:“你糊弄小孩啊?”
商之巡觉得,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一个孩子么。
他唇角的笑容弧度扩大,哄她:“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不苦。”
苏听然仍然孩子气地抗拒:“我不要尝,一口也不要。”
商之巡俯身将那碗药随意放在床头柜处,伸手抬起苏听然的下巴,与此同时猝不及防地用唇封住她的唇。
嘴里尚存一些淡淡的苦涩,他凭着那日在教堂里的记忆,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将味道渡进她的唇内。
苦涩的滋味瞬间被柔软和温暖替代,商之巡本能地去吮吻她的舌尖,似乎是在品味苦涩后的回甘。
带着些许甜蜜滋味,令他回味无穷。
当下,苏听然整个人都呆住了,睁大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商之巡,被他浓郁的气息裹挟着,一时之间忘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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