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贵妃送黄小姐玉如意的消息便传遍了云州城。舒晴知雨墨心情定是不好受,早早出了府连同菁菁往薛府去。

    等在雨墨的房门前,大丫鬟为难地看着俩姐妹,自家小姐自昨日散礼后便一直躲在房里哭,今早更是吩咐不见任何人,连夫人来都没开门。她知道小姐同柳李两府的小姐要好,但不得小姐同意,她不敢放人进去。

    远处黄夫人闻声赶来,板着脸吩咐丫鬟将俩姐妹迎进去,并表示小姐怪罪起来由她这个当娘的承担。

    舒晴同黄夫人道了谢,拉着菁菁推门而入。

    外间空无一人,舒晴掀开帘子,一眼瞧见拔步床纱帐里缩成一团的身影。

    经过八仙桌时,舒晴顺手倒了杯温凉的茶,端着走至床前。

    “姐姐,晴儿和菁菁来看你了。姐姐可是在担心那玉如意一事?若姐姐愿听我一句劝,老夫人既然应承下来,定是有法子解除。姐姐应当好好吃饭,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无处可笑,这样老夫人才能拼着全力想法子推掉这桩婚事。”舒晴对老夫人有信心,毕竟是领着薛府多次走出困境的侯府嫡女,区区赐婚怎会难得住。

    被窝里的人忍不住掀开被角,泪眼婆娑地望着舒晴,满脸希冀地问,“真的吗?外祖母真有办法阻止我嫁给禹王?”

    “真的,妹妹岂敢欺骗姐姐,姐姐要好好振作起来,看着老夫人如何力挽狂澜,打那些看笑话之人的脸。”舒晴坚定地点头应道。

    泪人儿虽知晴儿是在哄自己,但她说得不无道理,若自己先倒下了,外祖母就算有心怕也会束手束脚,她得振作。

    看着墨姐姐吃了糕点喝了粥,俩姐妹陪着说了会话宽解一番,又盯着她沉沉睡过去,舒晴才拉着菁菁朝寿康堂走。

    老夫人正愁眉不展的倚在凉榻上思忖,听见丫鬟报菁菁同晴儿来拜访,虽有些心烦意乱但依旧换了笑脸看向门口。

    “菁菁、晴儿来了”见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薛老太太有气无力道。

    方才来的路上,舒晴灵光乍现,她想到了一个或许有效的办法。欢快地同老太太见了礼,舒晴将丫鬟搬来的矮凳挪近了凉榻,又示意嬷嬷将阁里的丫鬟都带走,伏在老太太跟前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薛老太太听完看了舒晴半响,这个方法她有想过,但思前想后觉得不妥,便放弃了。

    “晴儿,你有心了,只是此计知晓的人太多,露馅的可能性极大,当是不妥”

    舒晴见老太太否定了她的计策,泄气般耷拉着脑袋,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不过晴儿这个方法倒是提醒了她,或许还有另一种法子可行。

    伸手揉揉眼前小孩儿光洁的额头,薛老太太朗声道,“晴儿不必着急,方才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或许能助墨儿挡过此劫。”

    听闻有办法,舒晴猛地抬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老夫人。见老夫人双目炯炯,不似刚才的颓靡,便知此话不假,心情跟着明亮起来。

    高声吩咐贴身嬷嬷奉上好茶,薛老太太同两个小辈喝了一盏茶,送走她们后,贴耳与康妈妈叮嘱一番,将自己的计策铺开了下去。

    ——

    离京的前一晚,李府送别宴上,舒晴将自己连日赶工缝制的鹿皮手套递给义父。

    鹿皮是从猎户手上买的公鹿皮,又翻出外祖父曾送给她一块上好的狐狸毛,吩咐小青翻来覆去洗了几遍去异味,方才细细缝制好。为了显示心意,舒晴用极柔软顺滑的绸缎在鹿皮外缝了一层,还自己绣了个小老虎,取意义父的属相。

    活不多不少,直到晚宴开始的前一刻钟,舒晴才剪断完结的线头,满意地将它装在锦盒中。

    李淼心满意足地抚摸着针脚细密的老虎头,眼里闪烁着泪光,有女儿,是真好呀!

    心里头开心,李淼当晚喝了不少酒,若不是秦氏见状不对撵走了一双儿女和丫鬟,他的严父形象怕是就此崩碎。

    次日,舒晴同菁菁离京,柳李两府齐聚城南相送,黄雨墨也来送她们。

    三姐妹在城门口依依惜别,舒晴拉着雨墨的玉腕,不舍道,“墨姐姐,若此次成功身退,你同夫人来南郡散散心吧,咱们一起去泡温泉。”

    云州城没有温泉,此时已临秋,等到尘埃落地,去南郡正好是深冬,最适合泡温泉。

    雨墨笑了笑,故作应允,水雾雾的眼睛里藏满了苦涩。这些日子,虽然外祖母每次见她都叮嘱她放宽心,但这毕竟关系到她的后半生,只要没落定,她哪里敢真正放心。

    马车走远,云州城高大的城门渐渐模糊,前方视线开阔,一片坦途。

    “姐姐,你说,墨姐姐真的可以不用嫁给禹王了吗?”菁菁透过后窗盯着城楼上小小的素白身影,幽幽地问。

    “有薛老太太出手,此事应当有八成的把握。”舒晴想起今日城中流传的消息。

    还有两成,就看老天爷配不配合了。

    “八成?为何不是十成?”菁菁不希望墨姐姐嫁入皇家。

    有些事情,若连老天爷都不赞成,那便是命运如此了。舒晴没接话,只摇头说自己也不知。

    俩姐妹这次是独自上路的,李辰曌原本要跟来护送,被舒晴拒绝了。不到半年就要科考,舒晴不敢在此时耽误他的时间。最后是柳国公将自己的贴身侍卫尽数派给俩人,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务必将两人安全送达。

    一路奔袭,俩人不做停歇,不到月余便到了南郡城,刚到浣兮院,就有下人送上信件,是薛府来的信。

    信中言及,自贵妃赐如意的第二日起,云州城东北面便有如塔状的蚁窝出现,火都烧不尽。过了两日,开云寺一处东北方向的佛塔莫名倒塌,底下还挖出累累白骨。再过了五六日,山西传报,临近陕西的区县有白蚁蔓延,不少房屋山林被蛀空,倒塌者无数。然后京中便有流言传出,东北方向有灾星出没。皇上勤政爱民,命钦天监占卜算卦,算出东北方向果真有不祥之兆。

    开云寺的云空大师乃算命看天相的第一人,当日修书一封至勤政殿,言之灾星出现与八字偏阴之人亲近有关,此等人不宜出现在皇室周围。

    云空大师虽未明言八字偏阴的人是谁,但近期贵妃同不少世家女子有来往。皇上命钦天监将那些人的八字测算了一下,查出有三人乃阴八字,其中便包含黄雨墨。

    至此,雨墨嫁禹王为侧妃的事宜彻底偃旗息鼓,但玉如意自然不能再还回去,薛府便将此物送到了开云寺供奉,言是为灾区百姓祈福。

    虽然也有人猜测这些巧合是薛府做出来糊弄众人,就为了逼皇室收回成命。但云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从不曾为权势低过头。且大师是在佛塔倒塌后才云游归来,薛府有何能耐请动云空大师。

    此次虽避过了,但若是哪一日皇上同贵妃又心血来潮,命高僧破解雨墨的阴八字,届时又将如何。所以信中还说,雨墨计划同黄夫人来南郡探望舒晴姐妹,再改道回陕西,此生若无需要,将不再去京城。

    雨墨要来南郡,俩姐妹又惊又喜,但想到南郡一别后,她们恐此一生都难再相见,心中不免又有些忧伤,只是这股忧伤很快便散去了。

    与浣兮院相隔的知府府邸虽还未完全被朝廷收回,但已然不能再住人。浣兮院也够大,舒晴同菁菁完全能住下,只是离书院太远。李府自家的庄子就在麓山脚下五六里处,来回书院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舒晴便同菁菁商议,想要搬去庄子上居住。

    姐姐去哪儿,菁菁自然也跟着去哪,于是第二日,俩人连着未来得及拆卸的行囊一道奔向城外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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