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

    周绪起一把把身上的校服短袖扯下来,偏头往肩上看,终于在右肩肩头找到颗小黑点,个头不大,小小一颗。

    我艹。

    他上手搓了搓,没搓掉,手上沾了水继续搓,还是搓不掉。

    是颗痣无疑了。

    他以前可是没这颗痣的。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周绪起手撑着洗手台,抬起头凑近沾了些水痕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还是那张脸,但头上青灰黑交杂的头发实在不像他会染的。

    还有那身衣服。

    那堆好几万的银饰。

    那间公寓。

    兜里的手机和烟。

    这根本不是他。

    周绪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校裤兜里摸出那盒本来揣在工装裤里的烟,抽出根咬在嘴里,发现没火。

    他正用牙齿磨着烟嘴的时候,门口进来个人。

    两人一抬眼对上个视线,周绪起牙齿咬了咬烟头,心道,还挺巧。

    谢致予心理素质挺好,一进门见到个裸男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收回视线,越过他往里走。

    周绪起见他要进去,喊了一声,“谢同学,有没有火?”

    “没有。”眼前人留下两个字,就不见了人影。

    周绪起突然想起,那本小说里有一个情节就是“周绪起”向“谢致予”借火。

    [“谢同学,给我点个火。”]

    还真是阴差阳错。他自嘲地笑了下,眼里带着些荒谬,把嘴里没点火的烟摘了,折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等他套上校服的时候,谢致予刚好从里面出来洗手。

    “刚刚不好意思,”周绪起在他洗手的时候,在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声音中说:“我叫周绪起,交个朋友?”

    谢致予听到了,关停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回道:“谢致予。”

    “”

    互相交换完名字后,谢致予看了眼前人苍白的脸色一眼,好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走吧。”周绪起说。

    两人一起出了厕所,周绪起没有和谢致予并肩一起走,而是稍稍落后他半步,远远看见在树荫底下的高二一班,他恍惚生出些离谱感。

    怎么可能啊。他好像穿进了一本小说里。

    这种在国家电视剧题材里都严厉打击的穿越元素,发生在了现实。

    简直深深撼动了周绪起坚持了十七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假的吧。

    走着神没察觉到前面的人在半道停下来了,一个不注意,两人肩膀就撞上了。

    周绪起这才回过神来,问了句:“怎么了?”

    “你是不是中暑了?”如果细瞧能瞧出,谢致予眉头微皱。

    周绪起摆摆手,“没有。”

    “走吧。”话音刚落,手就搭上了谢致予的肩,揽着人一道往树荫下去。

    “报告申请归队。”

    教官点点头,让他们回位。过了一会儿,见去上厕所和打水的人都回来后,他大手一挥让小兔崽子们好好在原地呆着,说自己去上厕所去。

    “铁定跑去休息了,”许孟说,“哎呀,这水划得真爽。”

    “欸,绪哥,你真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周绪起朝他笑了下,“天生丽质,没办法。”

    “狗,”许孟啐了他一口,“还能贫说明屁事没有。”

    周绪起心里乱得很,冲他摆摆手:“别来烦我,我睡一会儿。”

    说完,往身后树干上一靠,闭上了眼。

    周绪起本来以为自己压根睡不着,没想到刚闭上眼不久,即刻陷入沉睡。

    南方校园里的树木仿佛有落不完的秋叶,又有大片从不下落的绿叶。

    谢致予一腿支着,一条腿伸直压在草坪上。

    他没有靠在树干上,只是双手撑在身后。

    少男少女都集中在前面一点的草坪打闹,大概因为树干这边虫子较多,反而没什么人。

    在那所被全a市人认为最烂的十九中上了一年学,猛然转到一中,看到这种每个学生都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聚在一起坐在树荫下笑闹的场景,谢致予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或许是在阳光的加持下,就连男孩子爆出的脏话听起来都是无恶意的,女孩子的放肆大笑也格外动听。

    所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学生,好像只有身边这人不太一样。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树下人青灰交杂的头发、高挺的鼻梁、棉质校服面料上映下一片片不规则的剪影。

    谢致予觉得,如果自己再靠近一点,大概可以看到这人脸上被阳光照得无处遁形的细小绒毛。

    还没感慨更多,就听到一声惨叫:“啊!”

    周绪起睡着睡着,被人捏着耳朵揪醒:“老李,你干什么?”

    李肚肚松开手:“叫谁老李呢?我怎么不记得我和你有那么熟?”

    周绪起揉着耳朵,无奈地说:“李主任”

    “睡得挺香啊,小兔崽子。”李肚肚说。

    “不是我说,有什么话就直说,您来干什么?”周绪起刚睡醒,眯着眼睛看他。

    “也没什么,”李肚肚说,“就是来提醒你一句,军训结束之后你赶紧把你这头发染回去。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像什么样儿。”

    “就这事儿?”周绪起说,“行,没问题。”

    “我告诉你,别整天嘴上答应我,然后又不行动。要是下下周周一我看到你还是这一头绿,我亲自陪你去染。”

    “什么叫一头绿,”周绪起不乐意了,“这是青色。”

    “哈哈哈哈绝了,一头绿。”许孟笑得最大声。

    周绪起:“闭嘴。”

    “谁闭嘴?嗯?”李肚肚又揪起他的耳朵尖儿,“再说一遍?”

    “许呸,是我。我,我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周绪起被揪得表情扭曲,“欸,李主任,轻点轻点”

    “染不染回来?”李肚肚问。

    “染染染。绝对染。”

    全班哄堂大笑。

    “松了松了,您松个手,瞌睡都给您捏跑了。”

    周绪起好不容易从魔掌中逃脱出来,抓了两把头发,揉了揉耳朵。乍见李肚肚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直接蹦起来,顺势闪到谢致予身后,护着耳朵说:“欸,事不过三啊,没有第三次了。”

    李肚肚也看到了谢致予,他记得这个孩子,被人塞进来的,第一次见时那冷冷淡淡、出挑的眉眼就给他留下了些印象。看着不像是从十九中出来的。

    不过据他从十九中老友那儿了解到的,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从某种方面来看,甚至比周绪起这家伙还不让人省心。

    李肚肚看着眼前高出他一大截的男孩子,越想越头疼,朝他们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边走边嘀咕:“真是没有好玩意儿。”

    周绪起:“?”

    谢致予:“?”

    周绪起见李肚肚走了,松了口气,脑瓜子不知道为什么像塞了团浆糊一样,完全不清醒,甚至有点想睡。

    想睡。

    谢致予被周绪起额头砸到的那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直到轻浅而富有规律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从耳边传来,他才知道那是什么。

    一时间有点不可置信,睡着了?

    “周周绪起?”“周绪起?”

    回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和肩头灼热的呼气。

    这都能睡着。

    谢致予见识到了。

    周绪起的额头正从后面抵上他的肩,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

    许孟惊叫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卧槽,绪狗不会真中暑了吧?”

    谢致予才想起他刚刚脸色发白,正要转过身去接住他。

    周绪起突然动了,脸下意识地蹭了下校服柔软的布料,声音闷闷地说:“吵个屁,我没中暑。”

    “这么点太阳”

    说着说着,又没声了。

    谢致予这下确定这人是真中暑了。

    “帮个忙。”谢致予说,“先扶一下。”

    许孟连忙招呼了几个男生上来。

    教官寻思着摸鱼摸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晃荡着回到自己带的班。

    仔细一看,好家伙,人少了一半。

    “怎么回事!人呢?”

    “报告教官,刚刚有人晕倒了。”

    “”

    周绪起睁开眼,看见就是一张张脸,“我去。”

    一班好几个男生的脸往他眼前一挤,瞬间醒了,他捏了捏鼻梁,“你们要干什么?”

    许孟先开口说话了:“你刚刚晕倒了。”

    何复:“校医说是中暑。”

    彭经延:“没错。”

    周绪起坐起来,额头上的冰袋滑下来,他伸手接住了,搓了搓脸,“不对啊,我刚刚明明”

    “对。你昏在我身上了。”谢致予递给他一杯水。

    周绪起接过来喝了,嘴里尝到股咸味,“这是什么?”

    “绪绪你不会烧傻了吧?”许孟说,“盐水都喝不出来?”

    “滚,你才傻了,”周绪起把剩下的盐水喝了,杯子递回去。

    “醒了?醒了就没事了。”校医从外间走了进来,又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周绪起握着裹着冰袋的毛巾,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啊那你再休息一会吧,”校医看了看他的脸色,转头对端着杯子的谢致予说,“再去给他冲杯盐水,盐放少点。”

    说完,就走了出去。

    许孟快被周绪起笑死了:“不是吧绪哥,你中暑了你没感觉啊?还搁那嘴硬说没有没有,最后直接昏人谢致予身上。”

    周绪起砸了个冰袋过去:“我真没意识到。”

    他叹了口气:“我身体这么弱的吗?晒这么点太阳就晕了?”

    周绪起是真的没想到,这么点太阳,他就能中暑,比周池还不如。要他以前的身体在烈阳下站八小时都不带累的。

    彭经延也奇怪地说:“不能啊,也就今早跑了个三十圈,而且速度也不是很快。上次运动会,那么大太阳,绪哥3000米不还跑了个第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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