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朗。

    蚊虫声窸窣,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看一眼长椅上相拥的情侣。

    长发的姑娘伏在高大英隽的男人怀里,肩膀耸动,  细微的啜泣声。

    “……杜窈。”

    “嗯?”

    “别把鼻涕往我衣服上擦。”

    杜窈立刻仰起脑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眼睛通红,  倒并不再掉眼泪了。

    程京闻笑,  “不哭了?”

    杜窈便又把脑袋埋回去。

    手臂没松,  紧紧地抱着程京闻的腰,  隔一层羊毛衬衫都能触及的精瘦与力量感。无与伦比的安定。

    “你怎么会在这呀?”

    绵绵的声音从胸口的一片潮湿里飘上来,  有点儿哑。

    “你妈给我打的电话。”

    “骗人,”杜窈说,  “我才见过她。”

    程京闻叹一口气,“要我学给你听么?‘……小杂种,是不是又勾搭我女儿了?她一个女孩子突然跑来南城,在外面,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公司也别开了。’云云。”

    杜窈愣了愣。

    “还是心疼你。”他说。

    杜窈轻抿了下嘴,  “可她不该这么叫你。”

    “无所谓,”程京闻不甚在意。低头看她,“刚才在哭什么?”

    “……没什么。”

    仅仅因为没有人陪就哭了十几分钟,  杜窈觉得这个理由未免有些丢人。

    脸颊更低地贴在他的胸膛前。

    这会儿平复下来,能清晰地感受程京闻呼吸与肌肉线条的起伏。

    后知后觉的羞赧。

    杜窈揪住他后背的衬衫,  略微粗粝的布料团在掌心,少女的心事也尽数蜷在这个怀抱里。

    “还不撒手?”

    似乎窥破了她的心思。

    程京闻拍了下杜窈的脑袋,  声音里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被揭穿。杜窈立刻推开他,  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  气闷——不是喜欢她么,  抱一抱还要卡时间。

    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去看最近一趟回上京的飞机。明天早上八点。

    今天势必要在南城待一晚。

    转头看程京闻,“现在……”

    “你想不想回家?”

    “不想。”杜窈下意识。

    尽管从他嘴里得知母亲的关怀,还是抗拒回家时并不舒服的气氛。

    “那走吧,”他瞥一眼,“推着行李箱到处跑也不嫌麻烦。”

    杜窈吱一声,乖乖站起来。

    看他冷白的手指搭在行李箱奶油黄色调的拉杆上,也像吃了一团奶油,轻飘飘的甜。

    月悬中天。

    时近凌晨,程京闻拉着她的箱子,就近找了一间二十四小时旅馆。

    “两间房。”他对前台说。

    杜窈顿时在他身后祈求式地双手合十,对前台指了指他们两个,再比一个一。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前台愣了一下。

    鼻尖儿通红的漂亮姑娘睁着一汪水洗似的瞳仁,神色可怜地望他。

    又看了看男人手里的行李箱。

    “……只剩一间了,先生。”

    前台结结巴巴地改口。

    程京闻若有所觉地转头。杜窈立刻很乖地拿上眼睑看他,眨了两眨。

    “行。”他说。

    一个后鼻音被拽得有些长,尾调上挑。

    还是对着杜窈讲得,她便有些心虚地把视线移开。

    办完手续,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

    很狭小,放进杜窈二十八寸的箱子,便不剩什么空间。

    杜窈站在程京闻的左边。

    悄悄转头,看他略显疲倦的眉眼。心里软软的,抿住翘起的唇角。

    “你……为什么要来呀?”

    白皙的手指绞着开衫的边,浮起一点儿毛,又被她压下去。

    “不是说过了,”他看杜窈一眼,灰蓝的瞳底掠过一道细小的光,“你妈打的电话。”

    “可是,你其实也可以不来。”

    “嗯?”

    “反正——”她咕哝一声,“我一个成年人又不会出什么事,你没必要来。”

    “你哭成这样,叫没什么事?”

    “但……”

    “杜窈,”程京闻淡声打断她,“虽然我不算什么好心人,但至少,还没混账到放一个打着电话哭了三分钟的姑娘在外面不管。”

    他周身的气场莫名冷淡下来。

    杜窈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即便程京闻不说因为喜欢在乎,也该是担心挂记云云。

    但是程京闻竟然把她划进所有普通可怜姑娘的范畴——只要是一个女孩给他打电话,他就都愿意乘飞机去到她们边上,由着她们抱起来哭么?

    杜窈讲话声也静下来。

    “谢谢你,”她说,“下次不用了。”

    程京闻最听不得她这幅语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杜窈……”

    电梯抵达楼层。

    杜窈从他手里拽过箱子和房卡,“现在我够安全了。程先生,任务完成就请回吧——房钱和机票钱会转给你的,再见。”

    她头也不回地拐进走廊里。

    顺着号码,找到一间门面漆黑的房间。开门,到底还是拿余光偷偷看了看身后。

    空无一人。

    杜窈顿时气鼓鼓地把门一甩。

    草草地洗漱完,便把自己扔进并不柔软的被褥里。小旅馆,空气里都是潮潮的霉味,天花板的角落有灰色的斑。

    床头柜的灯是冷冷的青白。

    杜窈开了空调,把被子裹在身上,还是手脚冰凉。鼻子痒,打了个喷嚏,眼眶也湿漉漉起来。

    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杜窈委屈地噘了下嘴。

    这一个问题就像一桩悬而未决的猜想命题。有例子佐证,也有例子驳斥。

    她是束手无策的学者,只能亟待命题本身给她答案-

    在被窝里翻腾了一会,杜窈有些饿了。

    还记得来时旅馆边有一家超市,拿起手机和房卡下楼。

    已经关门了。

    在地图上搜索,往前再直走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杜窈抱住胳膊,慢慢地散步过去。

    这条路上该有一间club。

    杜窈走几步,便看见形形色色的男女往来,发色晃眼,在凌晨的马路上大笑。

    再向前,终于听见隐约震耳的电音声,与霓虹灯管里红得刺眼的光一并充斥在午夜荒凉的空气里。颓靡的狂欢。

    杜窈脚步加速,把脸侧的头发拨散,拢起厚厚的开衫。想快点儿离开这片乌烟瘴气的区域。

    没走两步,耳边细微的破风声。

    “——砰!”

    一只绿色的啤酒瓶碎在她脚边。

    杜窈心里吓了一跳。

    面上神色依旧平静,握紧开衫的手指发白,脚步不停。

    从前在国外也遇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只要不把眼神对上,他们也会没劲儿地放过,去挑选下一个捉弄的目标。

    视野里多了一双球鞋。

    男人嬉皮笑脸地朝她吹一声口哨,“妹儿,一个人?”

    杜窈蹙了下眉。

    没搭腔,兀自绕开他,往前走。

    “哎,”男人挡在她面前,捉弄兔子似的左右两下,“美女,别急着走啊。”

    “滚开。”

    清泠泠的嗓音。

    乌缎似的长发底下一张小脸。在惯出美女的南城,依旧是拔尖的漂亮。

    尤其是那股不笑时的冷清气儿,搁在这张甜糯的脸上,很难不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男人顿时心痒地去碰她的肩膀。

    嘴里油腔滑调地开着荤,“哥哥滚了晚上谁来陪你,指头姑娘?多没劲儿啊。”

    杜窈眉心蹙得更深,往后避开。

    “我朋友就在前面,”她深吸一口气,“这么晚,我要是没过去,他们会找我的。”

    “朋友——”男人笑,“一块儿玩玩。”

    “七八个男人,你也喜欢?”

    他嬉笑的神色便僵了片刻,“你他妈玩我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spark  club,”她抬眼看了看匾牌,依旧轻飘飘地讥诮,“这么喜欢聚众淫/乱,警察怎么还没查封?”

    男人勃然大怒,狠狠一巴掌扇过来,“臭婊/子,等老子待会上床不弄死你!”

    杜窈一脚踢上他小腿骨。

    程京闻从前教过她,这里挨一下,整条腿都会麻住。

    果不其然。男人顿时哀嚎一声,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水泥地上。

    杜窈趁机跑开。

    脸颊被风刮得生疼,急促的呼吸里灌满了萧肃的寒潮。

    直到跑进便利店,她才敢停下发软的腿。呼吸急促,肺腑生疼。一种缺氧的感觉让她没力气再站直,弓下身,手掌撑在膝盖上,头发散在冷汗直冒的肩背,盖过她不住喘息的脸。

    值夜班的店员迟疑地从隔板后走出来,“你……没事吧?”

    杜窈张了张嘴,肺里缺氧的窒息感更强,答不上他的话,只能朝他摇摇头。

    店员看她状况太差,不敢走开,很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要不要喝点水?”

    杜窈嘴唇发干。

    后脑勺突突地痛,猜是低血糖发作了——一天只吃了半块红薯,剩下的全落在了路边的椅子上。

    强忍着不舒服,“有没有甜……”

    “给她一杯甜豆浆。”

    沉冷的嗓音雾似的浮在她头顶。

    杜窈怔在原地。

    只听嗓音,都能轻易认出程京闻——

    他又是从天而降。

    没有征兆地出现在每一次需要他的时候。

    一股莫名的强烈的酸涩在杜窈的心里横冲直撞,把才伪装的镇定与冷静撞得粉碎。

    刚刚怎么不来呀?

    她在心里委屈地埋怨。

    眼眶发烫,视野一点一点地模糊。便利店白色的地面,洇出几点淅淅的雨渍。

    可才刚闹过别扭。杜窈把脸颊藏在发间,别开肩膀,没要程京闻扶。

    他收回手,“怎么了?”

    “没怎么。”杜窈去货架里挑零食。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程京闻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嘴唇上。

    杜窈:“我妈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蹙眉,“没有。”

    “所以,也不在你需要的照顾范围内。”

    杜窈蹲下身,拿起一瓶苏打水。低低的声音平静地和气泡一起上泛。

    程京闻略怔。

    才明白过来她在发什么脾气。总算眉眼舒朗,一扫郁沉。

    “你觉得,”他沉吟片刻,“我是因为你母亲打的电话才来的?”

    “你自己已经回答过两次了。”

    杜窈不冷不热地开口。站起身,从冷柜拿了最后一份黑椒牛柳便当。

    手指碰在冰凉的塑料盖上,一层薄雾。

    程京闻无声地叹一口气。

    “杜窈,”他喊她的名字,“因为是你在南城,所以我才来。”

    怀里的气泡水砸在地上。

    骨碌碌地滚到程京闻的脚边,立刻,涌起绵密细小的泡。

    她瘪嘴,“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京闻蹲下去,捡起地上乳酸菌味儿的气泡水。递给她,“你理解错意思了。”

    “什么啊,”杜窈不满,“你自己说的,‘因为你妈的电话’。”

    程京闻眉眼一点无奈,“你还没有懂么?”

    “爱说不说。”

    杜窈心里窝气,才懒得和他打哑谜。

    “不是因为打电话的人,”他挑眉,“是因为电话里提到了你。不然是个人要我来,我都会来么?闲的。”

    杜窈抱着饭在原地听完了。

    愣愣的。可能是太晚,也可能是还没喘过气来,她消化这几十个字,用了好一会。

    “……胡说。”

    “嗯?”

    “程京闻,”杜窈的脚尖儿拍了两下地,“我们又是什么关系,能要你说来就来?”-

    午夜飘了点雨。

    水痕在玻璃上挂了歪歪斜斜的一道。偶尔有客人进来,门开,便卷进一股雨后泥土潮湿的清涩气。

    杜窈心不在焉地举起勺子,舀了一勺沾满酱汁的饭,送进嘴里。

    还在想程京闻刚才的回答——

    “你出了事,”他讲话的语调甚至没有一点起伏,“我和老爷子交代不了。”

    又是这套说辞。

    杜窈不高兴地噘了下嘴。

    翘起来地脚尖不小心踢到程京闻,引来他疑问的一眼,“怎么了?”

    她顿时不解气地再踢了一脚,“没事。”

    程京闻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惹她发脾气了。但至少现在愿意与他说话,便问,“你刚才来便利店遇上什么事了?”

    杜窈简略和他说了情况。

    避免刚才的狼狈样子被他看轻,还强行提起得意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了一出单身少女智对变态的戏码。

    可程京闻的脸色依旧愈发的沉,杜窈说书的声音也干巴巴地弱下去。

    “……最后他被我揍趴了。”

    她这话说的时候已经没有底气,几乎听不清楚了。

    “吃完饭了吗?”

    片刻,程京闻冷不丁问。

    “吃完了。”

    杜窈低头再草草扒拉两口收尾。程京闻站起身,她便拎起装零食的塑料袋,跟在他身后,离开了便利店。

    肩并肩,一路。

    程京闻没有说话。杜窈起先便只当他不放心,要送她回旅馆——

    直到程京闻停在了club门前。

    问她,“哪个人?”

    杜窈一愣。

    还没张口,便看见门口蹲着的几个人里,走出来一张油腻轻浮的熟脸。

    笑得阴恻恻,“打了老子还敢回来啊妹儿——噢,还找了个帮手?”

    他身边四五个人都站了起来。

    见他们人多,杜窈悄悄扯了扯程京闻的衣服,“走吧,不要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等下躲远点。”

    程京闻回身,捏了下她的手腕。

    “可是……”

    “——砰!”

    又是一只酒瓶子砸过来,程京闻挥手挡开,摔碎在地上。

    男人啐了一口,“册他妈的当老子不存在啊还聊上了?等下,上床陪我有得聊——”

    他一句话没说完,脑袋被程京闻一拳砸到坚硬的水泥路面上。

    “操他大……啊!”

    没来得及大骂,脸被程京闻的脚踩住,重重地碾下去。

    似乎听见鼻梁骨折断的声音。男人顿时在地上不住地抽搐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与他同行的四五名壮汉都愣在原地——不知道究竟是被眼前的人狠厉的出手震住,还是仅仅没反应过来。

    月色清寒。

    红枫被凛冽的风吹动,树影婆娑。火红的枫叶卷一片划过程京闻的身侧。

    他平静地从口袋里拿一根烟,手里的火光映亮肃杀的眉眼。

    漫不经心地朝他们瞟一眼。

    “下一个?”-

    杜窈甚至没来得及躲去墙角,便看程京闻结束了这一场压倒性胜利的战斗。

    边上原本抽烟吹风的客人也已经全缩回了club里面,与更多听见动静的人一起看热闹,议论纷纷。

    “我操什么情况?”

    “听说是二皮头在路边看上个妹妹,动手动脚嘴贱两句,结果踢到铁板了嘿。”

    “啧啧,活该。”

    “这男的什么来头——你看见没,他刚才那几下子,有点东西。”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够狠。”

    “你们男人真没劲儿,他脸多帅呀。这么有力气,床上一定也很够味……”

    “嘻嘻,我看他腰挺像公狗腰的。”

    “……那儿一定也很大。唉,好想试试,不知道这么极品的能有多爽。”

    “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喂,妹妹,你男人床上一晚几次啊?”

    “……”

    杜窈脸颊发红,几乎是捂着耳朵小跑到程京闻身边。

    “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不够看。”

    杜窈踮起脚尖儿,往他身后看。

    倒地呻/吟的六个人里,最开头那个男人满脸是血,被打得最惨。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太出来了。

    “走吧,”程京闻拨她的脑袋,“叫了救护车,别担心。”

    杜窈点一下头。

    刚低一低眼,便看见他衬衫袖口挽起的右手臂一片淤青,手掌骨节处也都有血。

    “你的手……”

    “没事。”

    尽管这样说,杜窈还是执拗地去药店买了一瓶碘伏和红花油。

    程京闻拎着塑料袋送她到旅馆门口。

    “走了,”他说,“别再乱跑了。”

    杜窈一怔,下意识拉住程京闻的衣角,“等下——”

    “嗯?”

    蓝灰色的眼睛望过来。

    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又并不点破。由她拉着,等待接下来的话。

    杜窈脚尖一碰,鞋跟别扭地摩擦地面。

    “你要去哪?”

    “便利店。”

    “我给你上完药再去吧,”她耳尖红得滴血,脑袋深深埋下去,“……当作,感谢。”

    这会儿杜窈心里想只要程京闻多说半个字,她都不会再不要脸面地留他。

    可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说好-

    程京闻坐在椅子上。

    杜窈跪坐在床边,把他手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用棉签涂上碘伏。

    动作很轻。和翕动的睫毛一样。

    明明才抽过烟,程京闻的嗓子又痒起来。手不经意一动,棉签上的药涂在手指上,拖出一道棕色的痕渍。

    “你别动。”

    杜窈抬起头,不满地看他一眼。

    乌亮的杏眼微睁,很像佯怒嗔怪的猫。

    程京闻有时拿玩具逗麻薯,它会伸出粉粉的肉垫打他,也露出这样的神情。

    细小的伤口并不多。杜窈下床,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好了。”

    还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留住他。

    便听见程京闻慢悠悠地叫她,“护士小姐,我这胳膊怎么办?”

    “你自己拿红花油搽呀。”

    “我看别人是双手搓热再上淤青的地方,”他看起来真挺为难的模样,“我做不到。”

    杜窈眨了下眼睛,“……这样,那我帮你吧。”

    “谢谢。”

    他侧身,把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杜窈用红花油已经挺熟练了。

    倒一点儿在掌心,捂热,在他淤青的地方轻轻地按揉。

    很机械性的动作。

    于是思绪便开始胡乱地到处飘。注意力全数倾泻在掌心里,他起伏的青筋与敛聚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脑海里不由浮现club门口女人们的调笑——

    “这么有力气,床上一定也很够味……”

    杜窈想她们说得都挺对。

    从前谈恋爱,程京闻挺惯她。作天作地也很包容,由她乱来。

    但是床上——

    杜窈从来没有发言权。

    都讲男人第一次很快,没经验。但程京闻似乎在这方面无师自通,能轻而易举地找清她的敏感点,蹉磨做坏。也逼她体会各种花样百般的情/事。

    杜窈甚至不知道有些姿势他从哪里学来的——毕竟,大部分时候她脸皮真得很薄。在开灯的卧室,对面立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抗拒,又很快面对他的攻势丢盔弃甲,由他摆弄。

    太过于羞赧的记忆,思绪被迫回笼。杜窈指尖一抖,被烫伤似的松开了他的胳膊。

    抬睑,小声知会他,“好……了。”

    撞上一双灰蓝色的眼。正注视她。

    它的主人神色寡淡,却用恶劣又轻慢的口吻问:

    “小护士,你脸红什么?”

    作者有话说:

    =3=好喜欢小护士这个称呼,所以这章评论24h都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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