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流音与夏离渡一道回了仙府,没走多远,听见旁边树林里一阵争吵声,似乎有些耳熟。

    他拽着夏离渡转入林子,假装不慌不忙路过,实际是好奇想看看热闹。

    树下站着的两人,果然是慕容宫与慕容楠。慕容宫脸色暴怒,负着手盯着自己儿子走来走去。

    慕容楠大约刚从比试场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道袍破了几个口子,发冠歪斜,肩上有一道血色,看起来十分狼狈。

    然而,就算外形上很惨,他脸上却仍然是一副不服输的架势,他爹骂他一句,他立马梗着脖子回怼三句。

    苍流音对慕容楠这人没什么好感,然而对方毕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看他状况如此凄惨,苍流音走上前打断父子二人的骂战,“门主,少主他又闯祸了?”

    慕容楠看见苍流音,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对骂,此时却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

    慕容宫指了指慕容楠,踯躅片刻,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也算是吧。方才比试的时候,这孩子出手太过分,让一名弟子见了血,我正在训他。”

    慕容楠立马嚷道,“他也让我见了血!”说着歪了歪身子,让在场三人看清楚他肩上的血迹。

    慕容宫眉头一皱,“闭嘴!你跟他的情况能一样吗?”

    苍流音道,“比剑切磋,难免会有出手不慎的时候,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宗主不用太苛责了。”

    慕容宫咳了一下,“主要是,那孩子身体不好,寻常人出点血倒也没什么,那孩子,我担心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养好。”

    苍流音听着听着,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脸色严肃了些,“门主,慕容楠打伤的那人是谁?”

    慕容宫声音低了些,“你带回来那孩子。”

    “……”苍流音冷笑,转身往外走,“孩子就是要从小开始教育,门主,你继续。”

    出了树林,苍流音火急火燎跑回自己院子,进了卧房才想起,夏离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没怎么在意,大概对方自己回去了。

    他跑到苏景凌卧房没看到人,在院中找了一转,片刻后于一道蜿蜒溪水旁瞧见那人。

    苏景凌坐在河畔一块石头上,盯着自己右手发呆,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

    苍流音走到他面前蹲下,却见对方胸口一道横斜剑伤,伤口应当不深,可是还是在道袍上留了一道血痕。

    苏景凌被他带回来时太过凄惨,导致现在他一见到对方受伤,脑子里就会有某根弦绷紧。

    苍流音本来想直接掀了他外衫查看伤口,犹豫一下,还是坐在他旁边,“你知道你的病还没完全好么?”

    苏景凌仍然盯着自己的手,“知道。”

    既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苍流音也不好多说什么,叹道,“回屋吧,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再上点药。”

    苏景凌终于转过头看他,却道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我现在,连一名普通修士都打不过。”

    这场比试用的是淘汰制,实际上,在对上慕容楠之前,他已经压下了将近十人。只不过到后面体力不支,慕容楠的技巧又刚好喜欢挑破绽搞偷袭,苏景凌在后期对上他,简直是送上门被虐。

    苍流音心道,这场大病耗去苏景凌太多精力,让他的体质变得格外虚弱。

    想来当初他应当是同辈中的翘楚,现在却病弱到走到哪儿都要披着一件狐裘。再次提剑,却被一个修为算不上厉害的弟子打败。

    这种落差,谁碰上了都会觉得难过。

    苏景凌又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苍流音低头看去,那只手修长苍白,以前或许拥有过很强的力量,但现在,拿久了剑都会觉得手疼。

    苍流音抓住那只手,将人从石头上拽起来,牵着他往房间里带,“你在这里自怜自艾有什么用?不是你变弱了,而是你还生着病。要是觉得不甘心,那就好好吃药,等病好了,再去找今天打败你的人过招,重新把他打赢就行了。”

    苏景凌被他带回房间推到床上坐了,苍流音在桌上瓶瓶罐罐中找了半天,挑出几个治疗外伤的药粉,拿过来放到床边,腰带一抽双手扒开苏景凌外衣。

    伤口果然不是很深,苍流音放心了些,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擦去血迹。

    苏景凌靠坐在床上,对方的脸与他的胸口挨得很近。

    他不知想到什么,在苍流音看不见的地方,嘴角轻轻弯了弯,“你以后帮我上药,能不能不要上来就扒我衣服?”

    苍流音擦干净血迹,沿着伤痕将药粉一点点抖开,“你刚被我带回来那几天,全身扎着毒刺,你以为我是怎么把那些毒刺清理干净的?再说了,都是男人,看个胸膛有什么。”

    他说的如此坦荡,苏景凌却不由自主想到几天前,目光阴鸷盯着他的夏离渡,状似随口问道,“我感觉,你应该不喜欢男孩子吧?”

    这话问得歧意颇多,苍流音抬了抬头,“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苏景凌道,“自然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喜欢。”

    苍流音撕了几块细长的布条,充作绷带一道一道缠在他胸口,动作有些缓慢,头一回认真思考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啊,前十多年光顾着游山玩水顺便行侠仗义,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男的。”

    话音一转,又道,“不对,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男人的。我最喜欢的人是师尊,师尊是男的,所以等同于我喜欢男的。”

    苏景凌听完挑眉,“还可以这么等同?”

    苍流音道,“差不多差不多吧!”

    夏离渡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去苏景凌房门外听墙角。

    他多少和苏景凌那扇门犯冲,两次站在那个地方,两次都快要被气死。

    又或者上药闲聊,其实是苍流音与苏景凌的日常,只不过刚好他听到过两次,所以被气了两次。

    苍流音那么认真地帮苏景凌上药,嘴里又说着喜欢师尊。说来说去,那两个人都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只有夏离渡三个字,苍流音提都不会提起。

    夏离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感纠结了,他心里一团乱麻,想要找一个正确的方向,四下一顾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回到弟子居住的小院,洗漱一番打算上床歇息,刚盖上被子,旁边胡七将他捞起来,指了指对面床上两个人,“老夏睡啥睡呢,咱们家小豆子都哭成那样了!先说好了,是兄弟就陪着他一起通宵不睡,他啥时候睡咱们啥时候睡!”

    临澜门的弟子寝居是四人一间,夏离渡回来的时候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周围是不是有人在哭。

    被提醒了他才看向对面,只见四人中身形最为瘦弱的赵小豆坐在床上,抓着柳成肩膀一抖一抖,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

    夏离渡问了句他怎么了,胡七劈拉吧啦眉飞色舞跟他解释一大堆,说来说去也不过四个字——为情所伤。

    赵小豆喜欢门内一名女弟子,每天送花送伞送仙草,百般费力讨好,然而那女修嫌他长相平平身材瘦小。

    另有一名相貌英俊的男修横插一杠,轻飘飘一句“你真美,我心悦你”,就让女修喜滋滋的跟对方好上了,犹豫都不带犹豫一秒。

    赵小豆伤心欲绝,觉得自己失去了活着的全部意义,下午回来之后哭到现在,已经哭了好几个时辰。

    同一段话被他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坐在一旁的柳成变成了倾听工具,几乎能把那几句话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胡七跳到对面床上,豪迈的拍了拍赵小豆的后背,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

    夏离渡听着听着,发觉他某些话竟然颇有道理,于是抱着请教的心态坐到旁边,趁胡七换气歇息的空隙,问他道,“我在宗内有一个朋友,他想和另一个人交朋友,但是那个人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胡七一拍床板,“叫你朋友别搭理那个人了!找谁交朋友不是交啊!换个在意他的人去交!”

    夏离渡脸色黑了一瞬,立即道,“不行,不能换。”

    胡七被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唬住,说了句绕口令一般的话,“你那个朋友,很在意那个不在意他的人?”

    夏离渡认真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嗯。非常在意。”

    胡七摸了摸下巴,站在床上走了半个圈,又蹲在夏离渡面前,“既然他那么在意,那就想办法让不在意他的那个人变得在意他啊!朋友之间的感情,总是可以培养的嘛!”

    夏离渡低声道,“可是,他身边已经有一个人了。”

    现在去找他,岂不是很丢脸

    两人的谈话被后面的人听到,柳成凑过来一个头,一脸八卦道,“我听着你这描述,怎么和当初小豆跑过来,跟我说他喜欢那名女弟子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呢?老夏,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夏离渡闻言僵了片刻,断然摇头,耳垂却悄悄爬上粉色,“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

    赵小豆也不哭了,几年来头一回听说夏离渡有喜欢的人,八卦之心暂时盖过被抛弃的悲伤,他脸上还挂着眼泪,拍了两下夏离渡的肩膀,“我懂我懂,我是过来人,我都懂!这叫什么?这就叫嘴硬!”

    眼看夏离渡脸色又僵硬几分,柳成推了赵小豆一把,“什么嘴硬?能不能说好听点。我们家老夏这是害羞了!”

    夏离渡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颇有些艰难道,“我不是……”

    胡七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一只腿豪迈的往床上一踩,“啥也别说了!我们都懂!老夏,你要是看上咱们宗门里哪个姑娘,直接出手就是了啊!就凭你这张脸,你那么厉害的剑法,在她面前舞一段剑,再来个勾魂一笑,哪个姑娘不是手到擒来啊?”

    夏离渡懒得反驳了,揉了下眉心,“他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打动了。”

    赵小豆连声道,“我有经验啊!你就跟我一样,每天给她送花送伞,送吃的送玩的,时间一久,石头做的心都能被感动!你还愁她不喜欢你?”

    夏离渡犹豫一番,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迟疑道,“可行么?”

    赵小豆拍着胸脯保证,“可行可行!保管可行!哪个姑娘能抵抗得了宠爱呢,更何况还是来自俊美少年的宠爱!”

    柳成推了他一把,“你说的倒是信誓旦旦,刚刚宠爱失败趴在床上哭了一下午的人是谁?你看看我肩膀上这片,全是你眼泪给我弄湿的。”

    赵小豆道,“我才刚忘了那事,你提醒我干嘛呢?你再多说几句,后半夜另外一片肩膀也借我哭哭,今晚咱都别睡了!”

    旁边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夏离渡低头仔细回想一番方才的对话,虽然有些内容过于夸张,但是,还是有一部分道理可取。

    “哪个姑娘能抵抗得了宠爱呢?”

    宠爱这种东西,既然姑娘抵挡不住,那么十九岁的少年,应该也抵挡不住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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