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苏景凌披着一件狐裘也不见出汗,毛绒绒的领子团在脸侧,衬得那张脸如冰似雪,透出一种清冷不可侵犯的美。

    他手里抱着一只白猫,手指慢悠悠顺着白猫后背的毛,那猫大约就是之前听到的一水。

    一水乖巧的窝在苏景凌雪白袖口,漆黑的眼睛半阖上,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抬爪子去挠苍流音的手。

    夏离渡看去,原来苍流音手指上停了一只蝴蝶,他怕蝴蝶被一水惊走,连忙举高了些,扭头对着苏景凌道,“看看看,它自己停上来的。”

    那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色蝴蝶,翅膀微扇停在苍流音指尖,阳光落在上面,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好看。

    夏离渡冷哼,心里道了句幼稚。大约苏景凌也觉得此举有些无聊,只是淡淡“嗯”了下。

    苍流音未免感到失望,叹道,“你怎么这样啊,还是我师尊好。”

    苏景凌挑眉,“怎么了?”

    苍流音道,“要是他在,肯定不会只对我说一个字。”

    有了对比,才知道果然还是师尊最宠他。以前他就算只是发现一块长的很奇怪的石头,拿给师尊看,师尊也会笑着对他说“看到了”。

    苍流音心道,苏景凌这冷淡的反应,还不如之前的小美人有意思呢。

    话说回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美人了。

    脑子里正这么想着,转过身,刚刚在他心里一闪而过的小美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抓着一把剑冷眼看着他。

    苍流音心中一动,向着夏离渡挥了挥手,夏离渡并不搭理他,转身继续砍起了树,一下一下,动作带着几分凶狠。

    苍流音没功夫管手上的蝴蝶了,三两下跑过去,看见夏离渡满头大汗对着一棵树发火,忍不住道,“你砍这棵树干嘛?”

    夏离渡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疏离道,“我喜欢。”

    ……这。

    ……或许是他的某种特殊癖好。

    苍流音指了指树干,“你不用灵力,徒手砍的话,没个十来天砍不倒它。”

    夏离渡轻飘飘道了句“嗯”,动作间用力太猛,握剑的虎口出了血,可他似乎浑然无觉,脸上没什么情绪,手里却入魔一般抓着剑不放。

    苍流音终于发觉情况不对劲,抓了他的手腕想将剑夺过来,“你流血了。”

    在被他碰到的一瞬间,夏离渡将手抽回来,停下动作,却是面无表情看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苍流音顿了一下,“我那里有药。”

    “不需要,”夏离渡道,“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招惹我了,可以吗?”

    苍流音能看出来,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说这句话,也不是在开玩笑。

    他与夏离渡对视片刻,转身往外面走,没走几步,却见苏景凌站在不远处等他。

    苏景凌难得见到他如此神色郁郁,手里摸着一水,淡淡问了句,“那人是谁?”

    苍流音踢开脚边一块石头,“一个长得好看,但是脾气阴晴不定的小美人。”

    “……”苏景凌道,“你和他关系不好?”

    苍流音愣了愣,“他大概觉得我很烦吧。”

    苏景凌不置可否,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树荫下,夏离渡站在原地凝视他们。

    两人甫一对上,夏离渡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那里面的情绪,如果没看错,或许可以称之为敌意。

    苏景凌心思微转,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苍流音。

    苍流音似乎跟二选一这种问题有不解之缘,他头一次遇上临澜门的内门弟子比试,本来想凑个热闹,却被告知比试的日子正好是七夕那天,山下小镇上届时会举办灯会,还有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街。

    他在房里抓心挠肝,纠结半天之后,最终选了下山看灯会。

    毕竟他在临澜门没有徒弟,谁赢了谁输了和他关系不大,细细比较之下,还是逛灯会有吃有玩比较实在。

    他原本想拉苏景凌一块儿下山,谁知苏景凌说想留下来看宗门里的比试,苍流音只好作罢。

    好在灯会没让人失望,他逛了几个时辰,各种新鲜表演都瞧上两眼,小玩意儿买了一大堆,心里正盘算要不要给苏景凌捎点吃的回去,走着走着,他忽然注意到街边屋檐阴影处,有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

    一个长相十分魁梧的大汉,单手捂住一名秀气少女的嘴,他手里的帕子大概加了什么蒙汗药,那少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苍流音抱着怀里一堆东西掠上屋顶,悄悄尾随在两人后面,大汉将少女拖进一条暗巷,那里侯有一辆马车。

    他三两下将人塞进去,对着驾车的一个老伯点了点头,老伯赶着马车驶出巷子,大汉等了一会儿才往外面走。

    苍流音心道,这情形,怕不是遇上什么人口拐卖现场了?想了想,他纵身一跃落在大汉身后。

    大汉听到后面有衣袂破空的声响,刚扭过头叫了个“你”字,苍流音一记长腿扫过来,脚直接踹他脸上,大汉被抡的原地转了个圈,脑袋磕在一旁墙上昏了过去。

    苍流音原本想偷个懒直接上脚,打完了才发现还是得用到双手,只好将怀里东西放在一边,找根绳子把大汉五花大绑扔到角落里,再带上那堆东西跳上屋顶去追马车。

    那辆马车直奔城外,在郊野处一座小破屋前停了下来。

    果然和苍流音猜想的差不多,小破屋里走出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将马车上昏迷的人一个一个扛下来,那些被拐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的特征。

    苍流音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放好怀里的小玩意儿,从屋顶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找准时机跳下去拔剑就是干。

    这群人贩子居然还有点灵力在身上,不过都是一些花拳绣腿,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苍流音来说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后,苍流音将十多个鼻青脸肿的人贩子打晕,捆牢了丢在屋子角落,堆成整齐的一排。

    小破屋占地不大,人贩子放左边,右边则放着五个笼子,每个笼子关了几名被掳来的男男女女,苍流音将笼子上挂着的锁打开,让他们自己回家。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苍流音突然想到什么,顺手将他抓住,问道,“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把你们抓来,是打算做什么?”

    中年男人挣了两下,面前这人长的一派斯文,按在他肩膀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小,他扭了半天跑不掉,只好嚷道,“我哪知道啊!这群丧心病狂的人贩子,你说他们抓我一个大男人能干啥呀?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他们要抓我去当奴隶,恐怕都没人会买吧!要是什么暖床的,那就更不合适了吧?大侠,你能放开我了不?”

    苍流音被这直白的描述搞得愣了愣,多看了他一眼,看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松了手,蹲在地上观察那群中了蒙汗药还没醒来的人。

    小破屋里的人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被打晕的人贩子,以及躺在地上的良民。

    苍流音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一点蹊跷,往前挪了半步,拂开一名少年颈后长发,果然看到一颗小小的红痣。

    苍流音还待转向下一个人,门口一人道,“不必看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苍流音回头,夏离渡站在门口,月光镀上半边侧脸,他的右脸对着苍流音,泛着玉色的皮肤上,眼角下那滴红色泪痣格外显眼。

    一红一白两个人慢悠悠往镇上走,月光将他们身后的影子拉的细长。

    苍流音打算等会儿回到小镇,花点银子让一名镇民去报官,将巷子里和小破屋那几个人贩子交给官府处理。

    想清楚之后这事就算是解决了,苍流音挑出一只封好的糖人递到旁边,夏离渡抬了下手,又缓缓别过脸,“不用。”

    苍流音捏着糖人转了转,只好道,“好吧,这个留给苏景凌。”

    夏离渡闻言看向他,苍流音浑然不觉,从怀里一堆东西里面找出一只尚且温热的煎饼,“这个呢?吃不吃煎饼?”

    夏离渡嘴唇动了动,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故意的,憋了半天,从他胸口将那只糖人抽走,脸色不善的剥开包在外面的糯米纸,动作很慢,却多少透着点暴躁。

    苍流音打开煎饼自己吃了,“所以那些人贩子,当真是在抓身上长了红痣的人?那种红痣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夏离渡抿了口糖人,“你知道妖界飘渺岛吗?”

    苍流音道,“听说过,传言那里是鲛人的巢穴,还住了一位鲛人王还是鲛人首领,反正差不多就是老大的意思吧。”

    鲛人这个族群,水中似鱼上岸似蛇,能在水路两方行动自如。不光性情剽悍,而且身形矫健灵活,听说还长了满口獠牙,在妖界所有族群里面杀伤力排名靠前。

    现在这位鲛人王性情暴虐,放任鲛人袭击人族,几十年来人界与妖界交界处,发生了不少鲛人拖走人族生吃的事件。

    只不过次数虽多却规模不大,加之两域交界处大都是些穷乡僻壤荒芜之地,修仙界也没怎么管这些零碎小事。

    夏离渡道,“并非所有妖兽与人族都是不共戴天,在边界地带,妖兽与人族之间,有的相互厮杀,有的却不顾族群禁忌相爱,生下半人半妖的混血。”

    苍流音不明所以,“混血和今天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夏离渡顿了顿,用余光看他一眼,“你有没有听说过黯销骨?”

    苍流音有些诧异,“这个,刚好也听说过一点。”

    黯销骨是人族中一群体质极其特殊的人,骨髓中流淌的精血,是修仙者用来修炼的上品。将其作为血引投入炼丹炉中,辅以特定的灵草,可以炼化出一种血丹。

    修士服用这种血丹后再进行修炼,不仅修为可以一日千里,还有几率炼成一种邪门功夫,大约是吸食别人的修为什么的。

    血丹虽然珍贵好用,但用活人做血引这种方式未免太过残忍,且往往炼死了上百个人才只能做出一颗,要是火候和灵草没掌控好,还有可能炼丹失败白白浪费血引。

    出于道义,修仙界内明令禁止修士提炼和贩卖这种东西,可是血丹的效果太过诱人,总有一些有钱有势的家族偷偷摸摸搜罗黯销骨,想将他们抓去炼丹。

    苍流音早年跟着师尊浪迹天涯,救过几个身怀黯销骨的人,师尊顺便跟他讲过其中缘由。他知道不奇怪,但夏离渡是怎么知道的?

    夏离渡接着道,“黯销骨只长在人族与妖族的混血之中,且比例非常小,外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唯一的辨别方法,就是怀有黯销骨的人,身上某处会长有红痣。”

    苍流音了然,看来刚才那群人不能算是人贩子,而是某个宗门私底下派出来的人手,目标非常明确,只抓可能有黯销骨的人,“红痣这种东西,并不算什么稀罕的标志。有些普通身上也长痣,要是误打误撞被抓了,那岂不是倒霉到家了?”

    夏离渡不紧不慢咬了一口糖人,“也可以这么说吧。那些人被抓走之后,会有人专门对他们进行鉴别,是黯销骨就丢去炼丹,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被放走。但为了防止这种行径被人发现,杀人灭口也不是没发生过。”

    苍流音站在他右侧,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夏离渡低头咬着糖人,眼角有一颗妖冶的泪痣。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对方眼睛下面抹了抹,调笑道,“你这里也长了一颗红痣,所以你是普通人,还是黯销骨?”

    苍流音只是跟他开开玩笑,毕竟如果是黯销骨,就说明他是半妖混血,而一只半妖,怎么会跑到全是剑修的宗门拜师学艺。

    夏离渡闻言放下糖人,抬手摸了一下被对方抚过的眼尾,“我母亲,是一只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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