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窈只是突然起意,毕竟一直待在屋里也无趣。
小茴劝她在屋里多休息,孟窈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声不用,便起身向昨日去过的那间房屋去了。
孟窈遥遥便看着门是关着的,问了一声在处理地上积水的下人。
“屋里的人可是出去了?”
下人见是她,态度与孟窈第一次过来时截然不同,谄媚道,“小姐,那位公子还在屋里了,刚刚去送早膳时人还在,这两天也没有见他出去过。”
虞阙没出去过么?
孟窈敲了敲门,便听见门内传来动静,还有虞阙的声音。
“是小姐么?”
孟窈下意识地点头,“嗯”了一声。
正值虞阙打开门,孟窈抬眼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脸,她自觉一直盯着人的疤看不好,便移开视线。
“小姐,进来坐吧。”虞阙礼貌地开口。
孟窈一见到虞阙,便闻到他身上金疮药的味道,屋里明明开了窗,金疮药的味道却还是有些浓,这伤应该还需要多养一下。
孟窈从前在孟府,一向都是一个人待在屋里看书。
婢女丫鬟是下人,便是小茴和木樨也很少打扰她,顶多是问几句是否添茶之类的话。
妹妹活泼狡黠,天真烂漫,每次都是她在说话,孟窈应声罢了。而且,妹妹也只是偶尔才到她屋里来。
姨娘温婉柔和,心思细腻,也有许多事要忙,孟窈总怕自己打扰到她。
孟窈与人说话,多是别人在说,但孟窈见面前的虞阙不开口,她看见他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薄唇,还有脸上的疤痕。
她莫名生了一种奇怪的怜惜,但现在她还不能明白这种怜惜是为什么。
孟窈的视线避开他脸上的疤痕,开口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虞阙抿了抿唇,“好了些,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的恩情,我必会报答。”
孟窈戴着帷帽,虞阙看不见她的神色,她的声音很好听,“不用了,我记得你身上许多伤,若要完全痊愈怕是也要四五个月,我略通医理,可要我给你看看?”
孟窈看过许多医书,而且久病成医,当得了自己口中的略通医理。
虞阙听了她的话一怔,并不是先回答孟窈的问,声音有些哑,“小姐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孟窈听到这话,微微蹙了蹙眉,这便是好了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清醒地尝过病痛之苦,现在还未懂许多事,她顺着自己的心说,“你的伤很重,我见你可怜。”
孟窈语落,虞阙又问道,“小姐就不怕我是穷凶极恶的凶恶之徒么?”
孟窈看了眼他脸色苍白,气息只是勉强稳住的样子,他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么?哪个穷凶极恶的这样清瘦可怜?
孟窈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是凶恶之徒。”
虞阙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来,孟窈正看着他,觉得这个笑意就像是微末生机透过一些厚重的东西冒出头一样,她想要他笑得更热烈一些,可不知道为何,这笑意很快就没了。
“小姐心善。”虞阙说道。
孟窈并未就这个说什么,只是就他的伤开口,“你身上可换了药?”
虞阙点了点头,“今早起来便自己换了。”
“自己换么?不会不方便么?”孟窈不解,虞阙的伤口多,身上伤口多,还有穿透胸口的伤口,自己换绷带定会很麻烦。
“我不喜欢旁人近身。”虞阙说道。
“原来如此,我原本还想看看你的疤,再叫人来为你换药。”屋里草药味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应该是孟窈恰好在虞阙换完药后才过来,孟窈想到虞阙说的家产争斗,这得是什么家产争斗才将血亲之人伤成这样?
孟窈不愿意多留,“你好生养伤,我便不多做打扰了。”
孟窈正要起身,虞阙看向她,“我还未问过小姐叫什么名字,小姐可能告诉我。”
小茴正要作答,“我家小姐是……”
孟窈伸手作势,摇了摇头,“我无意让你报答,我的姓名便不重要了,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的身世名字。”
虞阙停了片刻,也没有多问什么。
孟窈回屋后,见小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小茴沉默了片刻,眉眼中有忧虑,最后还是说出口了,“小姐可觉得你对来路不明的虞公子过分亲近了吗?再说,按他说的身世,家中的叔叔姑姑都在找他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仇敌必定是恨他入骨的。若是找上门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小茴说得不假,孟窈也想过,可她并不想把虞阙扔出庄子,“你说的我都有考虑过,可他受伤了,而且这里已经足够僻远了,他是荀州那一块的口音,他若是姓虞,出身大家,应该和荀州虞氏有关系,现在荀州与东洲还有战事,现在更甚,虞家人腾不出手。”
孟窈听出来小茴的关注的重点是自己与虞阙亲近,小茴说后半段的时候自己都有些虚,但孟窈只是就后半段说了一下,她并不确定虞阙身份,随意说了些,有信口的成分在里面,不过她只是想要小茴看到自己的表态。
“小姐。”小茴又叫了一句,她见孟窈表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孟窈的性子,她只是不想要自家小姐和一个来路不明面貌丑恶的男子走得太近。
于是小茴放软着声音,“等他伤好一些,我们便给他足够的银钱,让他到别处去,也不算心狠,好不好?”
孟窈见小茴坚持,应了一声,“好。”
昨日下午,孟窈让小茴和庄子里要去镇子上的下人一起去了镇上,她怕庄子里的下人不识字,便让小茴去给她买书,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镇子上并没有一家书斋。
她微微蹙眉,却没想到下人对她说,“小姐,您该早说的,这不是浪费您的时间么?这样的镇子可没有什么书斋啊。”
孟窈不解,便问道,“这是为何?”
下人脸上带着笑意,“您是官家小姐,不知道这个也正常,我们这里僻远,连纸张都是贵重的,可何况是书籍这样贵人才用得的东西。”
“我记得锦州这些年来也富庶了许多,怎么会这样?”纸张贵重能贵重到哪里去?
“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官府朝廷明文规定了许多和书斋有关的法文,必须是有万人以上的镇子才能有书斋,而对不是官僚也不是世家的买家,这些东西的价格都要贵上十倍,有几家负担得起啊。”下人讨好地为她解释道。
孟窈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这里偏远她也歇了心思。
由于实在无趣,孟窈除却养病就是去找虞阙。
虞阙再看到她时,眸光闪动,似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孟窈找虞阙一般可以聊的就是虞阙的病情,说来好笑,还有孟窈自己的病情。
一次偶然的机会,孟窈知道虞阙会下棋,想到自己也会,便让木匠做了一套棋盘和棋子。
木匠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孟窈便画了图纸,但怕木匠有所差错,想着亲自看着更为放心。
孟窈是精益求精的性子,加上还在病中,精力也有限,连着五日不曾去见虞阙。
孟窈不知道虞阙来找过她,小茴看不惯虞阙,也不曾告诉她。
第六日,孟窈去看虞阙时,虞阙也并未为孟窈说起这件事。
孟窈让小茴将棋盘摆在桌上时,便邀虞阙下棋,虞阙应了。
“小姐的病应该好了,为何还要戴帷帽?”虞阙手上拿着棋子,淡淡问道。
孟窈看着棋盘,并没有看他神色,听他问便答了,“我身子比寻常人要弱,并没有完全好,应该还要再过几日,再说脸上的红疹也见不了风。怎么了?该你下了。”
孟窈落下棋子,见虞阙未动,提醒了一句。
两人原本下得随意,孟窈倒是没有想到虞阙的棋艺如此之好。
如此几日后,孟府来了一封信,说是柳姨娘给小姐的。
孟窈怀着一种隐秘的愉悦打开的信封,可看了信后,却没有说什么。
小茴见她这样,便开口问道,“可是姨娘出什么事情了?”
孟窈摇了摇头,随手将信递给了小茴。
小茴看完后,抿了抿唇,见孟窈有些黯然,便想开口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是干巴巴地说,“姨娘许是有难处,才会说这些话的,姨娘一贯柔善,夫人又是个有脾气的,姨娘才会让小姐写信道歉……”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的。”孟窈微微垂眸。
木樨将赵明珠做的事告诉了孟泽青,这件事闹起来了。木樨确实有失轻重,但孟窈没有想到生母时隔十数日送来的亲笔,只字不提自己的病情,连一句慰问之话都不曾有,只是让自己尽快好好“解释”一番,再给赵明珠道歉。
孟窈心中有些难过,但她并未直说,只是让小茴去准备纸笔,匆匆写满了两张纸,便将信交给守在门口的孟府下人。
她心情不怎么好,便愈发找些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孟窈有纸笔,但她不想写字静心,她放下纸笔,决定去找虞阙下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