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是圣上第七子,与豫王、康王分庭抗礼,在民间素有贤明。端王与正妃育有两女一子,清沂郡主便是端王的嫡次女,她倒没有什么先天不足,只是一贯柔柔弱弱,从小就性情孤僻,和清河县主玩不到一块去。
清河县主的请帖差不多是入流些的贵女都发了个遍,清沂郡主自然是收到了请帖,她见是赏花宴,想到前阵子南郡使臣进京上贡的几盆碧甸鸢尾全被长乐公主要了去,便想来看看这所谓的奇花异草。
这身娇体弱的清沂郡主落了水,若是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旁的人说不准,但这办宴会的清河县主怕是要愁坏了。
孟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脸色难掩焦急的清河县主还有脸上笑意已经消失换上一副稳重神情的宋灵岫,心中与她们二人都不一样,她自觉不过是旁观宾客。
宋灵岫似乎很熟悉长乐公主府的下人,三言两语地安排好人后,又安慰了清河县主几句。
从花席到与莲池,约莫要一刻钟,算得上远,走上游廊出了花席,游廊阶下就是一条由鹅卵石铺成小径,小径两边错落假山亭阁,还有许多外面不常见的花树草木,若没有出清沂郡主这么一件事,这一刻钟的路程差不多可以让这些个小姐姑娘慢慢走上半个时辰。
清河县主和宋灵岫正往与莲池那边走,许多世家官僚的小姐们也纷纷表示关心,跟着清河县主一起过去。
她们与清沂郡主未必有什么情谊,但清沂郡主身份贵重,可以比得上半个公主。若是清沂郡主落水,她们毫无表示,怎么也要落人口舌。
孟窈虽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但该明白的事理怎么会不明白,自然是和众人一起往与莲池那边走。
快一刻钟的路,传报的下人或许会走快些,但这么一来一回,也过了许久,从韩晋那边得来的消息,清沂郡主体弱多病,若是溺在池子里久了,身子骨一定受不住,希望人不要出什么事。
孟窈心头想着,身边的孟容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孟窈看了过去,见她眉眼中藏不住的担忧,轻声问道,“可是怎么呢?”
孟容心思单纯,微微咬了咬下唇,声音中带着几分害怕,“姐姐,清沂郡主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路上,相熟的小姐挨在一起走,也在轻声聊着清沂郡主落水一事,孟容这问题并不显得突兀。
孟窈听到孟容的话,她并不能确定清沂郡主的平安,但是见妹妹带着怯意的神色,孟窈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莫要紧张,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声线平稳,有一种可以安抚人的力量。
孟容听见姐姐的安抚,轻轻“嗯”了一声,眉眼不像之前那样担忧。
远远便能看到小径尽头是朱墙琉璃瓦,穿过圆形拱门,孟窈便能看到了下人口中的与莲池,这与莲池倒是大,怕是要比寻常荷花池大上四五倍,湖心有个亭子,可不止一处九曲桥通往湖心的亭子,她可以看到的就约莫有七八处,中间还有交汇。
与莲池上碧波荡漾,水光潋滟,莲叶团团,芙蕖亭亭,天然颜色,生气茂盛,本是如诗如画的美景,可现在却为在与莲池中找清沂郡主的人添了麻烦。
众人到了与莲池前面,正好一个凫水的下人上岸换气,她对着站在与莲池旁边管事的常侍,气喘吁吁地说道,“湖中心那块也找了,还是没有找到清沂郡主!”
清河县主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心下更为焦灼烦躁,与莲池是她母亲心爱之地,里面莲叶芙蕖茂盛,上面九曲桥蜿蜒交错,现在清沂郡主人落到了水里,也没有人看着清沂郡主是从哪儿落下去的,要找也是麻烦。
日头有些高了,院子宴席放了好些盛着冰块的冰鉴,加上许多亭台楼阁,倒也不热,可这越发明晃晃的日光照在水上惹人心烦,清河县主看那些找人的下人,把管事的叫到面前,“再多找些擅长凫水的下人,无论男女,下去给我好好找,与莲池的花损坏便损坏了,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若是今日找不到清沂郡主,你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清河县主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她平日里一贯是娇娇俏俏的顽劣小女儿家做派,鲜少有这样沉下脸的神情,管事的常侍听了,起了一身冷汗,弯腰下去。
站在清河县主身后一众贵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宋灵岫正在询问清沂郡主身边的婢女,她的声音沉静,“你与郡主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何时注意到郡主落水的?”
那个婢女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似筛糠,声音颤抖地回道,“郡主让奴婢去拿些鱼食,奴婢回来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可郡主就不见了。奴婢问了与莲池附近的下人,她们都没有看到郡主,奴婢又看到了郡主今日带的玉簪落在池子里的莲叶……”
宋灵岫听着婢女的话,心中思索,婢女早早指出了她发现玉簪的地方,可下人找了约莫两刻钟,就算是清沂郡主凶多吉少,就是打捞也应该上来了,怎么会还没找到,一个戴在发髻里的玉簪怎么会落到那般远的莲叶上。
宋灵岫又看了一眼婢女口中清沂郡主落水的地方,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她微微皱眉,走到清河县主,附耳说了几句话。
孟窈与一众贵女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离得不远,只见清河县主的脸色变了变,这个人也不似之前那样紧绷着急,她叫了几个婢女过来,也不知是嘱咐了什么,婢女便往与莲池另一边去了。
这边亭内,孟窈本和妹妹坐在一处,她昨日睡得不好,今早起来眼下便有一痕浅薄的青色,加着这几日病中初愈,艶色的脸上带着病弱的白,今日宴会特意上了一层浅浅的脂粉掩盖。
今日邀请的贵女,除了世家女儿,就是朝堂有品级的官员小姐,除了清沂郡主倒是没有什么王室宗族的女儿,清沂郡主没有友人,在座的贵女怕是和她除了问好,也没有说过别的话。
不过眼下清沂郡主凶多吉少,在座的贵女没有傻的,都说着关怀的话,个个情真意切地担心着。
“夏日天炎,池水不比冬日寒,再多派些人,一定可以找到郡主的。”
“清沂郡主人品贵重,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呀,端王妃为人慈悲良善,上天自会庇护郡主的。”
……
孟窈与她们并不相识,也无意和她们攀谈,和妹妹坐在一处,周遭的人都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她。
她生得太美,京城从来不缺美人,正在花期的美人中,似她这样美貌的也不过十指之数,而她这种清艶都有些剑走偏锋的美色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天然毓秀的好颜色让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加上之前宋灵岫和清河县主的接近更让许多人好奇了,可孟窈看着不好亲近,那份似云端花月般的清凌疏远让人觉得她生性就是孤僻冷清。
“容容妹妹。”一道清脆若出谷黄莺的声音传过来。
“含章姐姐!”孟容看见走到面前的魏含章,有些惊喜。
孟窈见状,看了过去,那是一位明眸皓齿,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儿家,口若含朱丹,噙着浅浅的笑,“孟窈姐姐不认识我,我是大理寺卿家的姑娘,魏含章,前些日子,在朱雀街和容容妹妹认识的,我比姐姐要小上一岁,姐姐叫我含章就好。”
“含章。”孟窈礼貌地柔声道,一双碧山翠烟般的墨眸望着魏含章,绯色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魏含章为这样的艳色一怔,不过片刻,便顺势坐在两人身边,聊了起来。
“我听容容妹妹提起过孟窈姐姐,姐姐比我想的还要好看。”
孟窈听到魏含章这样说话,有些不适应,微微抿了抿唇,京城的女儿家都喜欢夸人好看吗?
还不等孟窈说什么,魏含章又说了起来,“我只有一个哥哥,都没有什么亲近的姐姐妹妹,第一次见容容妹妹便觉得亲近,清河县主设宴,我便听容容妹妹说过姐姐要来的,今日见了孟窈姐姐更是觉得亲近……”
“含章姐姐说话怎么这么黏糊了?”孟容见魏含章这样说话,带着促狭的笑,说道。
“容容妹妹不也一贯这样说话的?”魏含章带着笑,打趣道。
孟窈见两人打趣似地拌起嘴来,一时间也没有打扰她们,只是轻呷了一口公主府为宾客准备的茶水。
约莫过了半刻钟,一位常侍从亭外走了进来,礼仪周全地先行了一个礼,声音清晰地说道,“清沂郡主无事,县主请诸位小姐移步芰荷轩主席。”
孟窈将常侍传来的消息和自己知道的联系了起来,宴会继续,病弱的郡主落水怕是什么大事都没有,芰荷轩设主席,男宾在那边似乎是比文思诗词,按照宴席的规矩,本该宴会正式开始女宾才过去。
现在就过去,难不成清沂郡主被男宾救了?现在正在芰荷轩那边?
孟窈并没有细想,毕竟与她无关。
想到她这一步的贵女不在少数,但清沂郡主身份贵重,清河县主又不曾指出,她们也不敢说些什么,但有些人想得更透彻。
就算是男宾救了清沂郡主,大珩风俗开放,又没有谁敢特意挑刺抬杠说金枝玉叶的皇室与人肌肤相亲,只消落落大方,合情合理地走个流程感谢一番就行,就和她们这么一群在这里为郡主担心忧虑的人说一句无事么?
莫不是救清沂郡主的人有什么不对?
这个不对,自然不是什么行为上的不对,而是人的不对。
想到这里的贵女,心里一咯噔,莫不是清河县主的心上人救的清沂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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