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蕊黄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呢?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宓被这一声小姐唤醒了神,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一下,又问道,“许卉儿可还在北厢?”
蕊黄觉得孟宓问的没头没尾,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许姑娘还在北厢,可是怎么呢?”
“还在北厢就好。”
孟宓慢慢回过神,前世许卉儿这个时候可不在锦州孟家,前世和今生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重生以来便已经改变了一些事的走向了,重生之事又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切莫大惊小怪,没准就是自己的行为无意中改变了事态的走向,虽然如此,孟宓心中仍是有些担忧。
孟宓瞥见梳妆镜前的红木妆奁,她知道里面装着的正是掺着贞女散的上好蜡烛。
琼玉院的物件进出看得紧,孟宓一直找不到机会将蜡烛送进去,可她不想再等。
七月初便前往京城的话,她最好在三个月内就弄死孟容,若是到了京城,可不比在锦州处理得干净,难保不留下把柄。
孟泽青晋升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整个府里还是一片喜气。
柳扶眉正在忙着孟窈及笄礼的事,女子十五及笄,及笄礼称得上是女儿家的大事了,算得上是繁杂,涉及的东西也多。柳扶眉一直想教孟容些处理府中事务的手段本事,孟窈及笄礼正是一个好机会。
及笄礼虽然是孟窈的及笄礼,但柳扶眉并没有给孟窈参与准备的机会,孟窈也不在意。
孟容整日跟着柳扶眉学着打理庶务,很少有闲去看许卉儿。
孟泽青本就是锦州知州,现在又晋升了,更没有人敢当面给孟宓坏脸色了,上次宴会的风波明面上是完完全全地过去了。孟宓为了和许卉儿拉近距离,这些时日总是带着许卉儿赴各家各院的宴会。
两人也更加亲近,许卉儿也和孟容特意疏远,孟容也不自讨没趣,便不去北厢看许卉儿了。
离孟窈及笄还有十余日,孟窈想着早日和韩晋说清楚,她可不想及笄后韩晋就来提亲。
孟窈约了韩晋在临月楼的雅间见面,从前两人见面都是韩晋邀约,这还是孟窈第一次约韩晋。
这雅间正是两人在临月楼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间雅间,门口站着两个下人,其中一个见着孟窈,恭敬道,“孟小姐来了,世子正在里面了。”
另一位下人将门推开,孟窈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琐窗前的韩晋,他还是一身白衣锦袍,只是衣摆和广袖上的刺绣有些不同。
“窈窈来了。”
他一见孟窈便带着笑意,声音中都带着柔情。
“嗯,你来得比我要早许多。”孟窈颔首,坐在韩晋面前。
“我比窈窈离得要近些,自然会先到。窈窈先吃些点心,”桌上摆着三四道点心,还有花露茶水,韩晋用玉箸夹了一块藕色的杏仁糕放在孟窈面前的瓷盘上,“临月楼离孟府有一段路,坐了一路马车可有累到?”
“不曾,”孟窈摇了摇头,倒没有吃点心,开口说道,“今日我约你来是回复你那日在广济寺说的事。”
“窈窈想说什么?”韩晋搭上她的话,一双清亮的凤眸含着笑意望着孟窈。
孟窈看着眼前端坐的韩晋,他一向清隽温矜,就算她婉拒了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微垂着眼,声音特意放得平稳,“离我及笄还有十二日,我无意婚嫁,不想你来提亲。”
这一番话单刀直入,孟窈本以为韩晋会吃惊或者生气之类的情愫外露,不过不会对她撒气,自己平复心情,再平稳下来和她说话,两人再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就一拍两散。
却不想,韩晋听了却是神色未变,眉眼含笑,言语也是一贯的柔情,“提亲本就是为了让窈窈安心的,窈窈既然不愿我便不提。窈窈有六日不曾来见我了,我很想窈窈。”
孟窈并没有想到韩晋会这样说,听到他说想自己,心中还是起了些许波澜。这还是韩晋第一次这样说想,算起来这也是她和韩晋确定关系后的第二次见面。孟窈心头算了算,确实是六日不曾见了,期间韩晋倒是日日都会给她写两三封信笺,她都是看了一遍便收了起来。
书面上写的是文思缠绕的思念,内敛晦涩,见了面却反而直接了。
孟窈并没有见过几个男子,但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韩晋与她之间的情愫青涩。除却那次表白和说要提亲,她和韩晋认识的这些时日,韩晋从未有过一句逾矩的玩笑话,都是格外正经守礼的君子模样。
孟窈对上韩晋含情的凤眼,倒是一时语塞,她虽日日可见韩晋送来的信笺,却只是只回过两次信,她并不想韩晋,韩晋的几次邀约她都拒了,这次还是想清楚了,想一刀两断了,才主动约的韩晋。
孟窈的停顿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韩晋见她这副模样,眸色压深,笑意渐浓,转了话锋,带着几分玩笑话的意味,“窈窈今日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孟窈今日来找韩晋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听到韩晋这样说,她就是再如何木讷都不会直接回他一句就是这样。
雅间里并没有许多下人,不过桌旁还是候着几个的,韩晋并没有吩咐她们,边说边伸手为孟窈沏茶。他生得好看,动作也行云流水,带着一股雅致风流的美感,孟窈于茶艺一道只是略懂,也能看出韩晋的精通。
“自然不是,”虽然有些许心虚,但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孟窈看着韩晋沏茶时的模样,说得顺口,“我们不是六日没见了吗?来见你不好么?”
“好,窈窈来见我自然是好的,”韩晋将茶递给孟窈,孟窈伸手接过,“我昨日去了孟府,和上次一样,不曾在宴席上见到窈窈,本想着去找窈窈的,但临时有些事,便没有去了。”
孟泽青晋升正三品礼部侍郎的消息传遍锦州,昨日宴请了许多人,孟窈嫌宴会闹就没有去,也没怎么关注这场宴会,倒没有想到韩晋过去了。
“窈窈不问我是什么事么?”
“那是什么事?”孟窈将盛着茶水的汝窑青瓷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她听见韩晋这样说,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一句问脱口而出。
“我先前想提亲是真,已经传了书信到京中。祖母来信应允,又怕我草率,列了许多条理,不过如今怕是无用了,”韩晋说得倒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带着些许遗憾,不过,不等孟窈后悔自己的发问,他展颜一笑,又开了口,“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与窈窈都年少,还有许多韶华。”
许多韶华,孟窈想着她可未必有许多韶华,就算有,也未必和韩晋一起。她对上韩晋清亮漆黑的眼眸,这样扫兴的话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
她“嗯”了一声,韩晋听了,眸光更是柔和,面上还是端着一派温和正人君子模样。
孟窈无意多留,话里行间有些不耐,韩晋或许是看出来了,两人只是随意说了几句,孟窈便走了。
和以前一样,韩晋送孟窈上的马车,目送她离开。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韩晋才收回目光,虞扬清原本在楼上等着,一下来便看见了韩晋,“人都走了,还看了。”
虞扬清话里的揶揄之色藏不住,韩晋也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圣上不是下了令,你不急着回京,倒是和我比清闲了。”
“激浊从荀州到京城要半个来月,我急什么,左不过快马加鞭的事,”虞扬清看了眼韩晋,说得颇为打趣,“我怎么能和你比清闲,若不是我在你身旁看得真切,知道你会处理事务,都觉得你一心扑到风花雪月上去了。”
“不是风花雪月。”
没等虞扬清问,韩晋便走了。
另一边,孟窈刚回了院子里,便迎面碰到了柳扶眉和孟容,她便给柳扶眉问了安。
“怎么出去呢?”柳扶眉问道。
“今日我约了靖安侯世子说一些事。”
“姐姐和韩世子么?”孟容听了,马上问道,“可是和姐姐及笄有关?”
“嗯。”提亲的事既然解决了,现在也没有必要细说。
“及笄礼快到了,你身子骨一向不好,这些日子莫要常出去了。”柳扶眉倒没有问孟窈出去干什么,也不怎么在意,许是有些忙碌,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便带着孟容走了。
快入夜的时候,孟窈收到韩晋明日的邀约,直接便回拒了。
夜里,屋里点着烛火,孟窈已经洗漱好了,披着带着一点湿意的乌檀木般的长发,仅一身洁白的亵衣,坐在案前写字。
她并不用像兄长和妹妹一样上学堂进书院,姨娘没有给她找过西席先生,她自幼多病,读书写字不过是静心养性之用。
小茴比木樨要更懂她些,见她练字,便知道她心不静,安安静静地为她研墨,低眉敛目,见孟窈停了,轻轻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的?”
“称不上烦心,”孟窈将苦竹管的紫毫笔落在笔枕上,随意扫了扫书案,瞥见韩晋换回来的那本书,原本她是收起来的,也不知道哪一日又拿了出来摆上了书案,“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小茴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她知道并不是因为柳姨娘的话,哪怕就是和靖安侯世子有关了,她顺着孟窈的目光,柔声问道,“可与世子有关?”
“嗯,”孟窈将那本书抽了出来,站起身来,旁边的小茴为她让道,她径直走到玲珑柜前,边将书放进去边问道,“你们说,我与韩晋之间是不是奇奇怪怪?”
两名婢女听了,俱是沉思了片刻,是木樨先开的口。
“男女谈情说爱,确实是有些奇怪。世子喜欢约小姐,可每每和小姐说话又都只是在说山水、说书卷,一般这个时候,小姐比平时活泼不假,可更像和大少爷说话时一样,把世子当成兄长似的。”
小茴听到这话,有些不认可,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会是兄长了?世子每次都温柔小意,还会特意讨小姐欢心,弹琴吹笛,尺素礼物,这应该算得上情谊的。”
“可我总觉得小姐和世子之间少了些什么。”木樨有些不解地说出口。
孟窈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反应过来了,她和韩晋之间少的似乎是就是小茴口中算得上的情谊。
韩晋弹琴吹笛时,确实是风华无双,但她似乎光顾着这风华去了,并没有在意这个在弹奏的人。韩晋为她写信,她只是看到时,有所感觉,而这份感觉似乎只是对或缱绻缠绵或款款思念的信。韩晋送她礼物,她心头的第一反应一向是抵触的,她似乎是不愿与他过分纠缠。
可韩晋送的东西贯是有分寸而且带着理所应当,无论是她从未尝过却格外合她心意的点心,还是山水亭阁间亲手描摹的画卷,处处都带着用心。孟窈钻错了牛角尖,现在正在往她和韩晋之间并无多少情谊这方面推证,一时间倒是把这些枝枝末末都淡忘了。
孟窈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想明白了,这些日子虽收到了韩晋的邀约,但都借着些理由给回拒了。她没有遇见韩晋前,本就是两三个月都不愿意出几次门的性子,整日待在院子里不曾出去,倒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日子过得时候不觉得快,但回望时是真的转瞬即逝。十二日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孟窈及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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