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没有说话,一双狭长的凤眼含情似能言语,眸子漆黑明澈,似乎无论孟窈说什么他心里都能受着。

    孟窈心头渐生波澜,黛青双眉微颦,隐隐含着细微的纠结和烦恼,她喜欢韩晋什么,或者觉得韩晋哪里好。

    孟窈扪心自问,她之前虽没有想过出嫁,但韩晋生得清隽俊美,她虽未曾见过许多男子,但也识美丑,韩晋这般的俊美实在少有,再者,他的行事处处贴她的心,处处合她的意,还有处处将她放在心上的一举一动,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夫君了,可世间好事怎么会来的没头没脑,韩晋又喜欢她什么呢?

    洁白的贝齿不知不觉地咬起了下唇的内角,孟窈垂眸思索,只能想到自己的皮相。

    她抬眸对上韩晋殷殷的凤眼,又觉得不是,相识至今,只有初次见面时韩晋为她相貌一滞,此后的相处中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可以称得上有些冒犯轻浮的神色了,他对自己也是处处敬重,时时守着君子之礼,清贵自矜,毫无骄纵自大,端方君子,不外如是。

    她实在想不明白韩晋欢喜她什么,便开口问道,“韩公子出身侯府,家中显贵,为人清贵端方,又为什么会欢喜我?”

    韩晋听她这么一句问话,漆黑的凤眸明亮,一笑粲然,眉眼中深情浓重好似沧澜之上低压的乌云,他说得莫名有些干涩,其中款款缱绻情谊真切,“小姐千好万好,我第一眼见到便是千般万般的欢喜。小姐若是皮相,我出身京城,游学四方,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其中也有如同小姐一般的色相,说句轻浮的,只有小姐让我心动神伤,我过往从未说过这般露骨的甜言蜜语,也不知道小姐信不信我。”

    他说到这里一顿,那双一贯含笑的凤眼已经没有了笑意,黑白分明的凤眼自带一股清冷凌厉,此时仿佛坚冰,带着极其认真的神色,眸色压深,凝神注视着孟窈,眸底情深缱绻,情谊款款,让孟窈一时失神,可孟窈听到韩晋接下来的话的时候便醒神了。

    “我千般万般地盼着小姐信我一番痴心,但将心剖出这样的痴事说出来也并无什么分量,只是徒增笑耳,我想着用日后的年岁证明,又只觉小姐不会托付,我只想小姐给我一个机会。我愿在此立誓,皇天后土在上,若我负了小姐,便是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韩晋说得不缓不慢,言语中是藏不住的郑重,孟窈本可以在他赌咒的时候便可以阻止,可莫名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听到韩晋这般赌咒,她微愣,何必发这样的誓言,如今不过这般年岁,世事无常,何必如此发誓,可她一想若是违了誓言,眼前便浮现他的眼神,她从未见过这般坚毅认真的神色,仿佛此刻便是山崩地裂,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孟窈垂下鸦青羽睫,低敛眼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带着荒唐色彩和深情底色的情话。她和韩晋相识,自认对他有些了解,见他清隽矜严,见他淑人君子,见他清贵端方,见他俊美温雅,却不曾见他这般荒唐言辞又这般郑重其事。

    孟窈不知道这份誓言到底有多郑重、多情深,也不知道前世那位一统天下的暴戾君主如何为她泪如雨下。她微怔片刻,说得有些轻,又有些冷情,“世子慎言,誓言缥缈,不可轻立。”

    孟窈又瞥见韩晋那失魂落魄的神色,及时收回眼色,轻呷了一口茶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她不是很信男子的誓言,但又用轻轻地仿佛让人听不到,“不过,我闲暇时候多,自然是愿意给公子这个机会的。”

    孟窈说完慎言二字,整个雅间除却她的声音,便是连一颗银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

    韩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双凤眸藏着清亮的光采,一身喜怒三言两语牵扯。

    他眉宇间一派明朗的开阔笑意,眼底眉梢俱是笑意缱绻,唇角微弯,恍若天人般俊美的容颜粲然,启唇,清冽的声音中带着缱绻,“韩晋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莫名又让孟窈想到炎热的夏日午后,白瓷碗里盛着清透的梅子汤,里面的碎冰碰着碗壁发出声响。

    孟窈不由抬眸对上韩晋的眼神,又状似若无其事地偏首错开。

    用完午膳,孟窈便借兄长回府的由头回府,她觉得韩晋看她的眸光是极幽晦的不舍,但她既表态了,韩晋也没有强留。

    孟窈坐在马车的软垫上想着之前在雅间的事,见小茴和木樨似有话要说,便直接开口问了,“今日之事,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模样的?”

    小茴和木樨面面相觑,还是木樨先开的口,“靖安侯世子表白心意之举虽轻浮却也认真,这般姿态,实在诚挚,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可小姐答应了他,若是姨娘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孟窈听了木樨这段话,倒没有什么后悔,更没有什么后怕,事态又没有发展到什么真真正正不好的地步,“姨娘或许早晚会知道,我会和姨娘交代清楚的。”

    木樨只当小姐初开情窦,不在乎姨娘的看法。小茴倒是一听这个或许,便懂了自己小姐的心思,这个或许可不是用在姨娘身上的。她和木樨不同,她自打到了小姐身边,就几乎从未离开过小姐,她自然知道一些往事,怕说出来败孟窈心情,只是挑了几句孟窈现在想听的。

    孟窈一进琼玉院,便见着刚从小厨房出来正准备去大堂的连翘,连翘见了她也是一笑,迎面走上来,“姑娘回来了,少爷今早便提前回来了,现在用完午膳,姨娘正留他和林公子在堂前说话了,三姑娘也在了,我带你过去。”

    孟窈微微颔首,路上连翘与她说了一些兄长那位友人的事,“林公子为人谦和文雅,矜严温润,言行举止都是有礼的……”

    没走几步路,便到了门口,连翘通报了一声,“姨娘,阿窈小姐回来了。”

    孟窈踏步进来,堂内并没有许多人,一眼并能望尽,她看见了唯一的生人就是兄长身旁那位雪青色长袍的俊雅公子,那便该是林公子了。

    众人听见连翘说的,便知道孟窈回来了,向她看了过去,兄长孟究第一个开的口,“阿窈回来了。”

    柳扶眉看着她,让下人把孟容身边的椅子微微移开,好方便让孟窈坐下,“阿窈快来坐。”

    孟容叫了一声姐姐,便拉她坐下了,孟究向身旁的林既清介绍,“这位便是我的另一个妹妹,名唤孟窈,你叫一声孟窈妹妹就好,”又对孟窈说,“这是我在书院结交的好友,姓林名既清,字湑之,你和容容一样叫他一声林哥哥就行。”

    孟窈逆着午后熹微的清光走进来的,她生得清艶无双,眉宇清韧,桃花墨眸中似笼着寒水青雾的旖旎朦胧,林既清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间绝色,不过他礼教甚好,一愣过后,便是极有礼地颔首,叫了一句“孟窈妹妹”。

    “林哥哥好。”孟窈回了一句,她心中还想着雅间的事,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没有多打量对面的林既清。

    孟窈见姨娘颇有兴致地在和兄长还有那位林公子谈话,小坐了片刻,便借口回屋小憩了,孟容见她走了也寻了个由头跟她一起走了。

    “姐姐,姐姐,你前些日子不是不喜欢韩世子的约么?怎么今日就去了?”孟容一走到离婢女下人有些距离的小径上,便忍不住问道。

    “我一直无缘见到焦尾,他得了一把焦尾,邀我共赏,我自然去了。”孟窈答道。

    “他可为你弹了?”孟容一听,言语中带着一丝促狭。

    孟窈若是单听她说的话未必能听懂孟容的意思,可她一听孟容言语中的促狭便懂了,孟容拿谐音来揶揄她了。不过她微怔,也不明显,垂着眸,又瞥了孟容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滞,“他自然是与我谈情了。”

    孟容见孟窈眼中光采的笑意便懂了孟窈的意思,也不曾想,一语成谶。当即便是连忙追问是怎么一回事,孟窈倒是没有不耐烦,她说得颇为平淡,但也带着打趣,“他弹奏一曲后,便向我解剖心意,我见他心诚便应了。”

    “姐姐只是见他心诚便应了,姐姐莫要与我开玩笑。”孟容见孟窈戏谑,拉长声音,摇了摇孟窈的袖摆,撒着娇和她说。

    “不尽然,与他同处,他事事都把我放在心上,是个细致温柔的好郎君模样。”孟窈见孟容这副模样,说得不缓不慢,心中如何怕是自己都不清楚。

    孟容听了,一双星眸漾起笑意,整个人都一身欢脱稚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谈情说爱了。

    孟窈回到屋里的时候并未想小憩,她坐在靠窗的榻上,低垂着眼睑,今日发生的事,或许是午后,春光疲惫,她也有些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小茴见她睡着了,放低声音,轻轻地走到里屋拿了薄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守在她身边。

    孟窈许久未梦魇了,这次又被魇住了,她梦到了今日对她深情款款的韩晋。

    韩晋凤眼含霜,长眉入鬓,不似她见过的神色,一身黑衣,这般浓烈颜色更衬托出他神情冰冷,凛冽如同一把泛着冷光的刀剑。

    他负手而立,站在用金丝绞成的线串着金贵的东珠做成的珠帘后望着躺在美人榻上的孟窈,梦中的孟窈阖着眼,却没有睡,似乎是不愿意看见韩晋。

    韩晋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明明同他的人一样冷冽,冰冷残忍,躺在美人榻上的孟窈听得清清楚楚,“林既清现在在蚕室,你莫要离他太近,不然下次他断的就要是脖子上的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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