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早纪最喜欢的就是画画,这件事松田阵平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萩介绍她的时候,还特地拿出了她画的画来证明她有多厉害。
但是在那时候的松田阵平看来,就那样吧,没有修理厂那些机械有兴趣,所以也只是懒懒地应答了一句,然后又沉迷于拆解机器里了。
“哦,我叫松田阵平。”
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至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想起来,他们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在后来,后来萩被一群高年级学生围堵的那天,起因好像是因为高年级的某个班花对萩告白之类的。
时间太久远,他也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们才三年级,某天放学的时候他发现萩不在,回家后也发现没有萩的人影,松田阵平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们明明说好要一起打游戏的。
顺着他们平时会去的地方,他见到了被一群高年级男生围堵着的萩。
当时的松田阵平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了出去,和那帮人狠狠对峙着。
怎么可能看着好友就这样被人欺负。
但对于两个还没满十岁的孩子来说,根本没办法打得过一群人,虽然有着从小就在俱乐部练习的基础,但还是双拳不敌四手。
就在两个人都精疲力尽的时候,一大桶颜料朝着那群高年级身上泼了过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是那样呆呆看着那片刺目的红色颜料,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星野早纪。
她正有些颤抖地蹲在树上,然后在那帮高年级的咒骂声里又泼了第二桶颜料。
“快跑!!”
青涩而又畏惧的喊声。
明明怕到不行,却还是坚定地喊出了声。
当时松田阵平想的是,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啊,尽是添麻烦。
不过也许是他和萩消失不见很久,也许是她的喊声真的有用,千速姐和萩的父母很快就找了过来,也让那帮高年级做鸟兽四散。
一切都解决后,哭的最大声的反而是星野早纪。
她跌坐在草地上,整个人哽咽不止。
爱哭鬼。
他当时在心里是这么评价对方的。
也是这样,他和星野早纪才算真的熟悉起来。
成为朋友的话,那就是后面最讨厌的废物警察事件了,她作为目击证人被带去警察局很多次,据说她和警察反复强调了很多次,但是都因为年龄的缘故,证言不可信。
“我真的,真的和松田叔叔打招呼了,然后他还嘱咐我赶紧回家,那边有人在打架不要过去。”
这句话,她一直反复说了很多次。
好在最后多亏了萩和千速姐根据她的证言找到了一处拐角里的监控摄像头,用这份录像才洗刷了老爸的嫌疑。
老爸回家那天,她和母亲特地前来拜访,说是要谢谢他当时的提醒,不然被卷入进去真的很糟糕。
那时候她还带了自己的画过来。
当时的情景松田阵平已经不太能记得清楚了。
唯独那幅画印象深刻,是老爸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奖牌的场景。
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孩举着画,有些怯怯地说:“我,我听研二说叔叔错过了一场很重要的比赛,所以我画了叔叔拿到冠军的场景,叔叔加油!”
画还行,就是人有点傻。
这是松田阵平当时的想法。
毕竟头衔战错过了可不能那么容易重头再来。
但是老爸原本有些消沉的状态还是被那副画鼓励到了,甚至还装裱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候他们成为了朋友吧,虽然她当时还是和萩关系最好。
现在想想,他也没太把这个朋友多当回事,因为在老爸被诬陷的那段时间里,他正经受着同学们的排挤,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冷暴力。
他素来懒得辩解,也懒得去告状,因为做那些事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再说了,排挤他也只会在他课桌上画点乱七八糟的风景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穿着校服的女孩在他桌前一点一点涂改些什么时候的,整个人才愣住了。
“你在干什么?”
女孩素净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手上拿着的画笔也紧跟着在地上弹跳着,颜料在瓷砖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那个,不是,我,我没有,这个……”她结结巴巴的,整个人焦急万分,但是就是没法好好组织语言说清楚,连眼角都急出了泪花。
“你在改图案是吗?”
松田阵平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
后来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是萩站在那里,就不会让她哭出来了吧。
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课桌,黄昏下的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鞋边堆积起一滩湿痕。
真是个爱哭鬼。
再说了,他有这么恐怖吗?
松田阵平心里当时浮现点不满,搞不懂为什么她对自己和对萩区别那么大。
“别哭了,还有,不用改了。”
他说着,将地上的笔捡起来递给对方。
“对不起,我想帮你的。”她耸了耸肩膀,哽咽着说道:“我有和他们说不要做那些事,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又不是你的错,只是那些人都是笨蛋而已,回家吧。”
松田阵平盯着桌面上没改完的图案,能辨认出写的是“杀人犯的儿子”,“滚蛋”之类的词语。
真是无聊,这么对自己有意见,就光明正大跳出来呗,还非得这样。
把这些字改成风景画,其实她画画挺厉害的吧。
“别看了,别看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有些慌乱地拉起对方的手,急忙忙地就想把人带走,素白的脸上整个人五官都是皱起来的,眼角还挂着浑圆泪珠。
盛大的落日余晖里,松田阵平盯着对方眼角的泪水,伸出手,轻轻擦干了,他从来没这么轻过。
“你不哭我就回去。”
连声音都是轻的。
女孩点点头,一把抹掉泪痕,保证着:“我不哭了。”
夕阳似碎金,尘埃浮动着,他盯着那双湿润的眼瞳,那里面盛满的都是自己的样子。
他跟在对方的身后,披着晚风和斜阳,一点一点跑出教室,一点一点跑出那些呼啸而来的阴影。
“星野早纪,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至于后来,那场排挤活动是怎么结束的,松田阵平已经记不清楚了。
缅怀过去,本来就是件很无聊的事,但是因为那些过去里有个爱哭鬼,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他身上一向只有油门,但偶尔也会想倒车,倒回到过去,倒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那个没有然后的然后有个还算不错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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