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酒醉的人没法讲道理的。
姜鄢抵着康熙的唇, 不许他再咬自己的鼻尖了。
康熙却好似上了头,还要寻着些缝隙便要上来咬。
姜鄢便要躲,还轻声说:“疼。皇上别咬臣妾了。”
姜鄢一说疼, 康熙就舍不得了, 凑过去轻轻的亲她, 好似赔礼,但是也不说话。
姜鄢跟康熙打商量:“皇上能不能先放开臣妾?”
她想走至门边跟外头时候的李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备些醒酒汤送进来。
她也晓得,在这儿喊一声李嬷嬷听见必定就能进来了。可她不想当着康熙的面吩咐李嬷嬷让醒酒汤送来, 康熙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喝醉了。
若要送了来, 必定又是不肯喝的。
不如悄悄送来, 她再想法子哄着他喝下去。
况高声呼喊也不妥当,最好就是康熙能放开她了。
康熙手臂收紧, 把她圈的更紧了:“不能。”
他是绝不会放鄢儿走的。绝不。
“你休想离开朕。”康熙盯着她说。
胳膊都被攥疼了, 姜鄢想, 这都哪跟哪啊。
她也没法动弹, 只能望着康熙的眼睛, 轻声说:“臣妾怎么不心疼皇上呢?臣妾是最心疼皇上的了。”
“皇上年幼登基, 为了亲政,日夜勤勉读书,练习弓马骑射,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大清能由皇上自己读书。读书狠了吐血, 练习弓马骑射又焉有不受伤的呢。”
“臣妾是后来才遇见皇上的。皇上幼时的苦, 臣妾听了, 也心疼。如今陪在皇上身边, 大清一切尽在皇上掌握之中, 可皇上日夜操劳, 宵衣旰食,勤于政事,这些臣妾都看在眼里,臣妾陪伴皇上,怎会不心疼皇上呢?”
“皇上那样说,又何尝不是冤枉臣妾了。”
康熙来来去去,就想听的是这些话。
听到了,人的心里就舒坦了。
他这会儿不说姜鄢是哄他的了,他盯着姜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判断姜鄢说的是真的,康熙极高兴的样子,主动把手放下来,望着姜鄢笑。
“你想做什么。你去吧。”康熙说。
霸道的男人突然这样乖,姜鄢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还是坐那儿观察了一下,发现康熙是真的放开了她,手都松开了,随意她自由活动。
姜鄢就抓紧机会站起来了。
她走去门边给候在外头的李嬷嬷吩咐,叫取些醒酒汤来。
康熙是让她去了,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动向,生怕人走了似的。
姜鄢吩咐完了回身走回来,见康熙人没拘着她,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看,人是乖的,目光却又野又狠,姜鄢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
又主动走回康熙身上,还照原样坐在他身上。
康熙的手立刻就圈了上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醒酒汤送来的很快,里头什么也没加,就那样放在康熙同姜鄢面前的桌案上。
康熙瞧见了,对着姜鄢笑起来:“一定要朕喝?”
姜鄢也笑:“臣妾知道皇上没醉。那喝一点,解解酒总是好的。”
“皇上就当,是为了臣妾好了。”
“好啊。”这回康熙倒是很爽快。大约是方才听姜鄢那些话听的很高兴,就愿意饮下这醒酒汤了。
不过,康熙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今日这醒酒汤,朕想换个法子喝。”
康熙端起来,对着姜鄢笑了一下。
换什么法子呢?其实就是不肯好好喝。非要拖着姜鄢一块儿下水。
你一口我一口的,康熙噙了一口,便要亲姜鄢,亲完了再饮一口。
又要共饮同饮,一碗醒酒汤倒是两个人一块儿喝完的。
姜鄢灌了半碗醒酒汤,倒是将她不多的酒意全都给解了。就是嘴唇有点热热的,唇珠貌似是被康熙亲肿了。
这醒酒汤喝着可太难了,主要就是太费嘴了。
康熙很是黏着姜鄢,喝完了醒酒汤,更是不愿意放人了。
沐浴也要一起,就寝就更要一起了。
姜鄢自然依着他,实际上,被康熙箍着,她也跑不掉,更躲不掉。干脆躺平享受吧。
就这黏人劲儿,从前好像也不是太明显,现下康熙喝了酒,成了霸道又黏人的男人,姜鄢体会了一下,感觉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晚上那个温柔磨人的劲儿,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姜鄢有点受不住。
前半夜是喝了酒,没有怎么大闹,就主要是用手,其余的就是放在里头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姜鄢被闹得没了力气,软软的趴在那里,康熙怜爱她,一点一点轻轻地亲着人。
后来,就又一块儿去沐浴了一次。
是康熙抱着去的。姜鄢自己没力气,也洗不了。
回来就睡了。
结果睡到后半夜,康熙的酒劲儿下去了。
康熙是没有什么醒酒了就忘了自己酒醉时做下的事情说过的话的。
他全记得。就因为记得,越发怜爱姜鄢,心里又欢喜的很,自己说那样的话,她还肯费心思那样哄,乖乖巧巧的人任他施为。
想着姜鄢与他亲着,同饮一碗醒酒汤的事,便深觉方才的一次是不够的。
康熙醒来想着想着就起了兴致,瞧着怀里人的乖巧睡姿,便深深吻了下去。
这一回就不仅仅只是用手了。
立意是想要让她高兴快乐的。自然是极尽所能,叫她明白,夸他天赋异禀,夸他的身体素质是一等一的好,那便是要让她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等一的好。
姜鄢迷迷糊糊的被折腾,醒来之后又晕晕乎乎的。
后来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晓得太快乐太舒服,但也太磨人,她好像又哭了,被哄着亲着,最后晕过去了。
然后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来的时候身上清清爽爽的,显然是康熙帮她清理过了的。
没人过来打扰她,胤礽和小阿哥都不在。
姜鄢一问才知道。康熙是去忙去了。
而胤礽和小阿哥,一大清早的干了一件事,被康熙训了一顿,两个人正写检讨抄书被责罚呢。
小阿哥倒是挺会照顾人的,胤礽昨日回去,小阿哥让人预备了醒酒汤,胤礽听弟弟的话,乖乖喝了。
然后胤礽就沐浴了,过后就先睡了。
剩下小阿哥还没睡。
小阿哥在思考人生。
小阿哥在想,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宴席上大家都在喝。喝完之后每个人的反应还不一样。他保成哥哥与皇阿玛端正礼重,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爱说话些。
小阿哥就更好奇了。
但是光想是没有用的。小阿哥沐浴过后,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的睡着了。
早晨起身之后,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但凡好奇之事到了小阿哥这里,他是无论如何想法子都要去尝试一下的。
大早上的,趁人不注意,小阿哥跑到小厨房里想要去找酒喝。
正儿八经的酒没找到,找到了些果酒,小阿哥实在是太好奇了,拿起来就喝。
还好被他身边的奶嬷嬷给找到了,喝下去的不多,但也有一小杯的量了。
结果事就被报到了康熙这里。
小阿哥喝了果酒没有太大的事情,就是脸有点红有点兴奋,扯着胤礽去看玉蝶梅。
也不敢乱给他喝醒酒汤,叫太医瞧了说不碍事,只要散出来就好了。
结果兄弟俩闹完了,康熙就等着人都清醒过来,然后叫兄弟俩一并一起受罚。
胤礽是没看好弟弟,小阿哥是胡乱饮酒,反正是都没逃过去。
胤礽酒醒后还记得昨夜的事,他自己是太不好意思了,竟当着康熙姜鄢还有小阿哥说那样的话,所以受罚抄书倒是任劳任怨的。
小阿哥还不怎么会写字,受罚抄书写的是乱七八糟的。
康熙也不管,就一定要罚。不罚是不长记性的。
就是要小阿哥吃些苦头,以后才不敢胡乱干些这样的事了。
姜鄢是听着好笑,那些果酒其实是预备下来准备做在饭食里添些味道的。却不想被小阿哥找到了,还喝了些。
等她收拾完自己,用了膳去见到小阿哥和胤礽时,胤礽还好,小阿哥真的是写的满身都是墨迹。
见了她就苦着脸看着她,小脸红红的特别可爱,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还是出生以来头一次被康熙训。这偷喝酒的事情不能纵容,康熙纵然是心疼也得罚。
姜鄢就在旁边含笑瞧着,倒是不怎么心疼小阿哥,拢共几十个字,写个一两遍就写完了,也不算难为小朋友。
但是小阿哥这回是真的长记性了,往后是再也不偷着喝酒了。这回写字真的是给他写出阴影来了。
江南此处承平日久,自然是一片欢欣之色。
可北边战火绵延,并不安静。
康熙二十七年,喀尔喀部为准噶尔部噶尔丹所迫,迁徙近边。二十九年,噶尔丹进犯乌珠穆沁发动叛乱,噶尔丹已壮大势力,不可再小视了。
噶尔丹太过嚣张,二十九年七月,康熙决意亲征。
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都要跟着去。这次亲征,康熙还要带着大阿哥胤禔前去,并命皇太子胤礽监国理政。
这次亲征,康熙起复了一个人。
纳兰明珠。
康熙没有重用明珠,罢黜了他的大学士也尚未恢复,就是恢复了他的其他官职,可是并没有重用的意思,只是让他随军。
“明珠先前,确是有些功劳。他总有些奇谋,平三藩,剿台湾,与沙俄谈判,他都是出过力的。此次出征,朕带上他,总有些计策,他可参详一二。但若要再重用,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出征夜前夕,康熙在姜鄢的万枝春柳,与她一处相伴谈心。
“朕这次,带着大阿哥去,也是有锻炼他的心思。他有勇无谋,是应该在朕身边多历练历练。朕的意思,是将来,他总可做裕亲王那样的人。不必叫他与胤礽兄弟情深,但是,要叫他听话,有用。”
“保成如今也大了,他是知晓朕的心思的。”
胤礽如今都成人了。
其实也该到了娶亲立太子妃的年纪了。
但康熙的意思,是想要再挑一挑,想要挑最好的姑娘给胤礽做太子妃。
家世,性情,容貌,都是缺一不可的。胤礽从小至今,都是最好的东西给他。
将来是大清的继承者,那么这个将来要做大清皇后的太子妃,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的。
康熙此番亲征,是志在必得。但是,也仍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将明珠索额图都带在身边,大阿哥也带着,裕亲王恭亲王都跟着去,让胤礽这个皇太子监国理政,朝中一干持重老臣,会好好辅佐胤礽这个皇太子的。
康熙很放心。
后宫之中,有佟佳氏和姜鄢,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自是不必担心的。
康熙的安排,胤礽必是能懂。他同姜鄢说这些,也不是想着她不懂,是知他的鄢儿素来聪慧,必然能明白他的用意,可他还是要当面解释一下,是为他自己心安,不愿让姜鄢误会。
“国家大事,皇上如何权衡安排,这都是关乎朝政的,些许龃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臣妾从未放在心上。皇上也不必忧心臣妾,皇上只管放手去做,一切以国事为先。”
姜鄢其实不在意这些。康熙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她肯定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就去左右康熙决定朝政的大事。
只是他们,从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即将启程亲征,但归期未定。至少是两个月打底,三个月起步的。
习惯了与康熙的朝夕相处,乍然分开这么久,姜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时间还是有点长了。
康熙抱着她,轻声说:“朕还未走。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你会不会想念朕?你要想念朕的。”
临别的相处亲近,总是温柔多情的。
康熙想让他喜爱的女人快乐,想让她高兴,想让她放心,动作都是放轻了放缓了来的。
姜鄢有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要露出一个字,那声音就是破碎了的。
后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的手抵在康熙的胸前,轻声说:“臣妾肯定会想念皇上的。”
康熙怜爱的亲亲她的鼻尖:“朕明日启程,走得早,你就不必来送朕了。曦曦也不必来了。朕同太皇太后说过了,都不必来送朕。有保成和大臣们在,就可以了。”
“朕,尽快回来。”
姜鄢不愿与康熙分开,还含着,她的胳膊圈着康熙的脖子,轻声说:“皇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康熙轻轻点头:“好。朕答应你。”
再是舍不得,也终归还是要分开的。
康熙夜里几乎没怎么睡,都与姜鄢亲近和说话了。
凌晨起身的时候,他精神好得很,只是要赶着去前头点兵启程,头一次没有抱着姜鄢去沐浴。
姜鄢也不愿意让康熙在临走前还要帮着她沐浴,康熙提了她,她给回绝了。
她就是想多争取一点时间,能够与康熙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康熙起身,要换上铠甲。
姜鄢自己穿了衣裳,执意起身要来替康熙穿上铠甲。
铠甲还是很重的,姜鄢双手抱起来都比较吃力,但是她就是不肯放手,咬牙也要替康熙好好的穿上。
最终还是好好的完成了。
姜鄢瞧着一瞬间就沉郁肃杀起来的帝王,她的心腔忍不住鼓动起来,不由得就想起从前见过的,他那等英姿勃发的模样。
现在看他,哪怕是站在柔情满溢的寝殿中,仍是一抹霸道的男人本/色。
姜鄢有点心动,她稍稍克制了一下,走过去展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康熙的腰身。
冰凉的铠甲贴着她的身体,她轻轻颤了一下,在这暑热的夜晚,凉意直透心底。
只抱了一下,姜鄢就退开了,她给康熙行了一个礼,然后轻声说:“臣妾恭送皇上。”
康熙怕她累着,不许她送出万枝春柳。
姜鄢现在手软脚软的,怕是也走不出去,不出去也好,便在这里送他,能稍微压一压心头怅闷的分别之情。
康熙的大手抚了抚姜鄢的脸蛋,目光流连,深深瞧了她一眼。
在姜鄢唇上落下重重一吻,而后才说:“朕走了。鄢儿保重。”
康熙没回头,怕自己犹疑想再去亲近一下。
姜鄢目送他出门,也说,皇上保重。
康熙走了,姜鄢到坐塌上坐下。
身上黏腻,其实是不大舒服的。没什么力气,脑袋也因为睡眠不足有那么一点点的晕。
但是姜鄢不大想动,就那么坐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到什么时候去。
过了片刻,李嬷嬷过来说:“主子可要沐浴?热水备好了的。”
“主子不若先沐浴,过后再稍稍休息一下。”
姜鄢有点走神,听到这句话才回神,她哦了一声,起身道:“好。先沐浴。”
热水解了身上的松软疲乏。
也让有点晕晕的头脑慢慢缓了过来。
看着自己满身的印记,姜鄢想,难道自己往后的几个月就在想男人的思念当中度过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
男人不在身边,想了也没用。
康熙在外拼杀,那是为了家国天下。她拦不住,也没打算拦着。
她在家想死了,康熙仗没打完也不可能提前回来。
她也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性子,不用伺候男人了,男人又不在跟前,也不必天天想。
她还是要适应一下康熙不在的日子。
想着想着,姜鄢突然又有点开心。
康熙不在,这不就意味着她即将可以过上只管吃吃喝喝躺平睡觉的美好生活的了么。
也不用和人谈情说爱的,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自己找点乐子玩,完全的躺平不用工作了,这多好。
夏天本来就很热,也不必动什么心思往哪儿去,就在万枝春柳躺平了,这挺好的。
姜鄢想通了之后,自己开开心心洗了澡,洗完了之后浑身清爽,直接跑去她的纯金床榻上继续补眠,别提有多爽快了。
小阿哥喜欢那些纯金摆件,霸占了她原本的两间屋子。
康熙为了补偿姜鄢,又给她整修了两间屋子出来,给她打造了一张更大的纯金床榻。
先前康熙在身边,姜鄢没有什么太多的机会能一个人睡这张纯金床榻。
现在好了,康熙出征了,姜鄢一个人可以在这里睡个够,都不用总跑回寝殿那边去了。
小阿哥睡醒了,才知道他的皇阿玛已经走了。
康熙先前也同小阿哥说过的,小阿哥不必去送。
小阿哥得知康熙走了之后,倒是也伤春悲秋想念了他的皇阿玛那么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儿,就同他的额娘一样了,开始兴奋和着眼于未来的日子怎么过。
小阿哥听说他额娘去睡那张更大的纯金床榻去了,他心痒难耐,睡眼惺忪的也跑过来了,同他额娘一起享受。
母子俩极其豪放的睡在这张床榻上,真的是太舒服了。
小阿哥如今是该启蒙的时候了,康熙不在,这差事自然落在了胤礽的头上。
胤礽要每日监国理政,众臣就瞧见九阿哥跟皇太子的小跟班似的,天天跟着皇太子进进出出的。
小阿哥来朝上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事儿早得了默认,没有人非议什么。
就是胤礽在认真坐朝理政的时候,小阿哥在努力的认字读书。
兄弟俩这样,倒也别是一番风景。
小阿哥还挺乖的,认字学起来快,就是写字比较慢。
朝臣们都看在眼里,有时候都不必忙碌的胤礽出手,朝臣们谁瞧见了,谁就跑过去指点一二,倒是个个都教过小阿哥,就是小阿哥不大喜欢写字,学起来的速度还是跟乌龟爬似的。
康熙不在,所有人的生活还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朝中每日都有邸报,还有奏本,也有前线消息回来。胤礽得到的都是最新的消息。
小阿哥跟着胤礽,每日也能听到最新的消息。
姜鄢这边,也会收到康熙的书信,知晓如今康熙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但随着战事的深入,康熙的书信渐渐不送来了,想要得知前线的消息,便只能通过胤礽和小阿哥了。
过了半月,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姜鄢屋里搁了冰缸都觉得热,她歇在临窗的榻上。本来是晌午后歇下的,结果一下午都没睡着,只能那样斜倚在那儿,稍微解解暑罢了。
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热,热的人心神不宁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若能心静些,自然能更凉快些。
姜鄢左右无事,索性自己在那儿琢磨,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般心神不宁。
后来发现根本就是无事,就是天太热了,睡也睡不好,所以才有些心神不宁。
天要擦黑的时候,李嬷嬷来问姜鄢要不要摆膳,姜鄢晌午用的多了,正经时辰吃不下,才要晚些用晚膳。
胤礽在毓庆宫忙着,小阿哥也不过来,姜鄢让人送去了膳食,也就不打扰他们兄弟了。
姜鄢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天黑了再用膳。
天黑了凉快些,她才能吃得下去。
晚上小厨房预备的辣辣的凉粉凉皮,姜鄢要了好些凉拌小菜,才按着自己的口味调制了,然后吃了一碗觉得不错,又吃了一小碗。
算着癸水还未来,姜鄢吃了一小碗冰糕,才作罢。
姜鄢还是挺自律的,哪怕天热也不敢乱吃,怕吃多了冰的,一会儿肚子不舒服。
本来也没这么自律,就是李嬷嬷总在耳边说,若皇上知道了会如何如何,姜鄢不想将来康熙回来了,又要为这些吃过的东西受他的罪,至少浅尝辄止,不敢放纵。
吃饱了,就到院子里的凉棚下乘凉。
刚坐下一会儿,李嬷嬷就神色匆忙的过来,同她说:“主子,索中堂来了。要见主子。”
姜鄢人都愣住了。
索额图这会儿不应该在康熙身边么?
他们在博洛和屯驻扎,正在打仗,索额图怎么会跑回来的?
姜鄢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
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姜鄢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着,并无不妥之处,就对李嬷嬷说:“快请。”
庆月松月出去请。李嬷嬷这边悄悄对姜鄢说:“主子。索中堂悄悄前来,风尘仆仆,只带了两个护卫,是悄悄进来的。没有惊动园子里的任何人。”
姜鄢现在的一颗心都在记挂康熙,听见李嬷嬷的话,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并未细想。
李嬷嬷刚说完后不久,索额图就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进来了。
他是直接从战场上来的,哪怕是这蝉鸣鲜活的夏热,也难以磨灭抚平他身上的来自战场上的肃杀血/腥之气。
那两个护卫没有跟进来。
姜鄢在主位上坐着,脸上的闲散慵懒之意早已退去,她皱着眉头,看着进来的索额图,没有先开口说话。
索额图先与姜鄢行了礼,待叫起后,他没有片刻耽误,直接对着姜鄢说:“娘娘。皇上出事了。”
姜鄢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面色不改,沉稳问道:“出了何事?”
这些日子前线来的消息,都说那边无事。
一切都挺好的,是战场上的消息。胜败且不论,条条消息都表明,康熙好好的,并未出事。
她不知索额图的用意用心,对他警惕戒备极深。他的话,姜鄢不敢轻信。
索额图当然也知道这个。
他来万枝春柳前,设想过诸多姜鄢听见消息时的反应,可当他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宸淑妃娘娘还能如此沉稳冷静,着实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他心中对宸淑妃的偏见根深蒂固,也不是这等反应就能轻易消减的。
索额图言简意赅:“皇上于前两日染病了。原本病势不重,但不知怎的,这两日病势越发沉重。今日晨间已是昏睡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了。”
“随军太医有用药,但皆无用。只有来京的传教士手中有药可暂且一试。药若灵验,那便是有用。若药吃下去没有作用,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臣奉旨回京取药。并奉旨带娘娘与九阿哥前去博洛和屯,与皇上相见。”
康熙身体素质极好,从不生病的。
出征操心过度,积劳成疾,大约是身体免疫力急剧下降,在外头就染病了。
根据索额图的描述,姜鄢是这样推测的。
行军途中染病,在这个时候,肯定是一件大事的。哪怕是成年人,病势这样沉重,上吐下泻乃至于昏迷,这本来也不是小病。
康熙也是凡人身躯,食五谷杂粮吃肉汤米饭,自然也是会生病的。
姜鄢明白这些,她自然担心挂记,可眼下不是让情绪蔓延的时候。
她听着索额图的话有些怪,她觉得不是很对劲。
若真是担心自己不治,叫她去便是了,叫九阿哥去做什么?
九阿哥才四岁,日夜兼程,一个小孩子如何顶得住。
姜鄢将自己放在康熙的立场上想,怎么也不愿相信康熙是想念九阿哥,想要在所谓的临终前见一见九阿哥。
若是为此折损伤了九阿哥,这又该怎么算呢?
以姜鄢对康熙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听索额图描述,康熙又极病重,似乎连太医都无所适从没有办法了,他这时候思念幼子,想要瞧一瞧,也好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姜鄢左思右想,想的心中有些乱。
干脆问索额图:“皇上,为何要九阿哥前去相见?”
姜鄢尽力克制自己,才能确保她的声音没有发抖。
她尽力控制,尽力平静,才让自己不至于在索额图面前失态。
关于索额图所说的什么无力回天,姜鄢都不敢深想。
是真的不敢想,有点可怕。
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在阻止她往这方面深想。
索额图说:“皇上清醒时,就说很是想念九阿哥。昏迷时,也多是喊着娘娘与九阿哥的名字。如今这样,吃药便是在此一举了,也不知是有用还是无用。皇上想着,总是要瞧一瞧九阿哥的。皇上想念幼子,娘娘难道不知么。”
“臣临行前,是皇上吩咐,请娘娘与九阿哥前去相见的。臣已将药取到了。娘娘还是莫要耽搁,带上九阿哥,同臣一同前去。此去赶到博洛和屯,还需要些时间,皇上的病,是不能再耽搁了。”
索额图手上什么都没有,既无圣旨也无凭信,就这么几句话,姜鄢怎么敢带着九阿哥跟着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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