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过去，天光微微亮，林括从昨天那个细雨蒙蒙的漫长冬夜里醒来，连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气氛也变得虚幻起来，怎么想怎么不真实。
但手机的聊天记录总是真的。
导演这两天和制片人出差拉投资，所以工作难得清闲，林括跟摄影师商讨完接下来的拍摄计划之后暂时无所事事，于是总忍不住多看了几次手机。
季凡的对话框从昨晚出现在他微信首页里，一直到现在都是安安静静的，那个只有一条消息的对话框突兀地立在一切联络人的最顶端，引得林括的注意力总是会时不时往上面落。
他又一次点开微信，然后又下意识地按上了锁屏。
林括渐渐发现了自己这种心不在焉——有事忙起来还好，他暂且想不起别的，可一旦空闲下来，他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行李收拾了两件放回四件，泡咖啡的时候还错拿了红糖姜茶。
他终于发现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林括无数次点开手机之后，忍不住咬了咬牙，主动给季凡发去了一条消息。
“烧退了吗？”林括问。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整，季凡大约是在睡觉，于是没有回他。
林括端着杯子去洗手间刷掉了红糖姜茶的冲剂粉末，然后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来，重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直到季凡再次坐到行李前，季凡的回信才姗姗来迟。
“好多了。”
季凡的回信冷冷淡淡，但随之附送了一张照片，稍微中和了一下文字带来的疏离感。
照片上是电子体温计上的度数，现实着三十七点二度，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体温。
林括把那张照片点开又缩小，忽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才发现照片背景光线昏暗，看着像是凌晨拍的。
季凡不是那种满大街示弱自己生病的人，所以这张照片是提前准备好给谁的，显然不言而喻。
林括微微一笑，打开相机拍一张眼前的行李箱，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给他回了个知道了，连带上那张照片。
这次季凡没有回信，但空白的对话框里已经填满了文字。
林括心满意足地把手机锁屏，端着咖啡继续收拾着行李。
小区附近的一家小炒菜餐馆里，季凡收起手机，示意上菜的服务员把辣子鸡放在对面人的前面。
“水煮菜放我这，谢谢。”
宋安从米饭里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季凡面前清清淡淡地菜式，纳闷地问：“你现在吃这么素了吗？”
“养养胃。”季凡说着收起手机，“最近喝太多酒了。”
“聊呗，”宋安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他一下，“我不介意，你就当我不在。”
昨晚上林括心血来潮跟宋安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谁知宋安当机立断，连夜买票从外地飞了回来。
季凡今早去经纪公司处理工作，结果还没走出公司大门，就被宋安堵在写字楼里，偏要拐弯抹角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季凡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地解锁手机屏幕调出聊天记录，把手机放到了宋安面前。
宋安嘶了一声，一边难为地说“这不太好吧。”，一边诚实地滑动了一下聊天记录。
可惜才恢复联系的两人颇为冷漠，总共也就几条消息，连翻都没得翻。
“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宋安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你是偷偷去跟林括重新发展了。”
“刚能和他和谐相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季凡没接话，用勺子往自己碗里舀了口汤，“慢慢来吧。”
宋安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从狂热的状态里冷却下来，脸上出现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他把手机还给季凡，试探地问道：“慢慢来什么？所以你到底对他还有没有意思？”
“没有意思就不来了。”季凡失笑道，“我又不缺男人。”
季凡知道，自己当年也做了个错误的的决定。
他应该用一种更成熟、更理智的方法来面对季凡提出的分手，而不是热血上头转身就放他走，从此跟他再也不见。
如果当时他能对出轨不那么敏感，或许能问出那句“为什么”，跟林括干脆利落地把一地鸡毛说清捋顺，然后一刀两断，可能他就不会在意到现在了。
他会难受，会不适应，但两年过去，他应该早就开启人生的新阶段，把过去的事当成一种人生经历放下后，还能重新找一个更合适的。
但当时季凡什么也没问，于是一点尾巴留在原地，绊着他没法往前走。
“那他呢？”宋安问。
“他能同意和我同居，就是最明显的答案了。”季凡说。
在一起一年，季凡很了解林括，也清楚地知道林括一身反骨上缠着的都是布满枷锁的皮肉。
从林括告诉他当时没有喜欢上别人的开始，季凡心里都很明白，林括当时不是真的背叛了感情，他只是想要解决当时的困境。
但了解是一回事，理解是另一回事。
虽然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不涉及太多世俗道德的感情。
但季凡对出轨这个字眼充满了厌恶，哪怕林括是真的没有爱上别的男人，季凡也无法接受对方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去挽留。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季凡无从预料，他确实没想到，林括会在他离开之后接受了自己这种生活，甚至成为了另一个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了解林括甚于林括自己，所以那一瞬间季凡就知道，或许之前他遗留的那个尾巴有了解决的机会。
无论是好是坏，总归这次会彻底有个结局。
宋安跟季凡认识许多年了，比林括要长许多，他打量着季凡的神色，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宋安说，“再来一次？万一走回老路岂不是很难堪？”
林括没问出口的话，经由宋安的口中重新落到季凡的耳朵里，季凡笑了笑，扯过纸巾擦了擦嘴。
“谁会连摔两次跤呢。”季凡轻声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