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这场婚姻简直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如果用八个字来描述爱琳的一生，那就是：

    乏善可陈、孤僻古怪。

    和从履历到胸前金色流苏再到头发丝都金光闪闪的维德不同，她就是阴沉灰暗的代名词，没有朋友、没有人气、没有优点，偶尔被眷顾的目光都带着同情和嘲笑。

    总是穿着一身随时可以出席葬礼的衣服出现在最角落的位置里积灰，痴迷于做针线活，变态般的喜欢魔法，从来都是同学嘲笑和避忌的对象，哪怕她现在在她的母校斐文德任教职，也被她的学生在暗地里取笑。

    如果不是鲁伯特家族是现存古老魔法家族中血脉最珍贵的三家之一，罗德尼家根本不可能让令他们骄傲的长子娶一个如此不相称的女人。

    婚礼那天，言笑晏晏，没有任何一个前来庆贺的宾客是觉得他们般配的。

    爱琳也这么认为。

    鲁伯特家族出了名的热爱自由，他们不喜欢宫廷和政治带给他们的束缚，像风一样自由地来去在封地萨尔冈的山川森林里，她的父母缺席她人生中的每一场值得纪念的典礼，不说一路走来的毕业典礼、圣夜节，就连成人礼，都只是委托了伊迪姨妈带着她去参加的。

    所以，她一度以为，她可以在自己孤僻狭小、见不到阳光的角落里，自由自在地过与世隔绝的一辈子。

    她觉得这很好。

    谁知世事难料。

    在得知她要嫁给谁以后，她做了这辈子最激烈的反抗——默默地收拾行囊，悄悄地离家出走。

    结果可想而知，她落网得轻而易举，从长老到姨妈都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她被锁在了熟悉的黑暗狭窄的储物间里，禁用魔法、暂停上课，每日听从教导，直到两个月前那场浑浑噩噩的婚礼。

    她瘦弱的手握着小小的银质汤勺，思及往事，不小心碰到了碗边，顿时在安静的大厅里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将尴尬沉寂延长到了永夜。

    两个月了。

    新婚之夜囫囵着说了无所谓的话就背对着背睡了，自那以后除了打招呼，他们的对话没有超过十句。爱琳同情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遇到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同样的，她也怜悯想要孤老终生的自己竟然被套进了如此拘束的婚姻中。

    一场悲剧。

    这，就是她对这场联姻的评价。

    冬月挂在了枝头，给冰冷的地面覆盖了薄霜。干枯的树木在窗外卡拉卡拉地摩挲，温暖的室内炉火烧得熊熊，偶尔发出劈啪一声响，刮破了一室寂然。

    两米高的偌大餐厅里，坐得下二十人的长桌上，两边各自坐着的夫妻二人礼仪规整、互不开口，全都是心无旁骛的样子。

    等到饭后的甜点——今天的甜点是她最喜欢吃的南瓜焦糖布丁——上桌，爱琳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快了些许。

    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充满压迫的空间和过于耀眼的男人，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去了。一天之中最恐怖最漫长的时光即将过去，嘴里吃的又是罗姆尼家的名厨亲手做的布丁，爱琳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些，如同上完了刑。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她对面的男人拇指摩挲了一下红酒酒杯，思忖良久，还是开口了。

    “爱琳小姐。”他声音清楚地唤道，在空荡荡的屋里意外得响亮。

    铛！

    爱琳被吓得浑身一颤，丢掉了手里的勺子，惊慌地抬起头看向他。

    “什、什么？”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并且在抖。

    维德眼睫垂了下去，仿佛是不忍直视，爱琳羞愧得想落荒而逃。他顿了一下，如常开口，声音礼貌而克制：“你要是有空，能否陪我多呆一段时间？”

    爱琳诧异又紧张地望着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移开目光：“维德阁下想问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维德忍不住说道。

    爱琳僵硬如石。越是被他这么说，她越紧张，她不喜欢坐在这样光线璀璨辉煌的大厅之中，不喜欢被这么多仆从环绕，也不喜欢和这样一个浑身发光的男人说话。

    维德眉头微微一皱，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他不耐烦了。爱琳恐惧地想着。

    “一直以来没有时间和爱琳小姐说话，请问……你最近在斐文德怎么样？一切顺利吗？”他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问道。

    爱琳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腰背，迅速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小声且快速地说道：“多谢阁下关心，和往常一样，没什么问题。”

    她看不到维德的脸，只听到他顿了顿，平缓地说道：“如果你需要帮助，请随时和我提。”

    爱琳胡乱点了点头，小小声道：“我记住了……多谢您的好心。”

    她说得避之唯恐不及，维德摸了一下口袋，又陷入了沉默，在她终于按捺不住这叫人难受的空气，忐忑地望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露出了安抚的微笑，轻轻说道：“不用客气，你毕竟……不是别人。”

    爱琳呆了一下。

    烛火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年轻的骑士脸颊泛红，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视着爱琳，尽量平静而克制地说道：“我是说，你是我的，妻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比起外人，我想我更该提供一点帮助。”

    爱琳看着他，性格沉稳的他大概很少说这种话，看起来竟有点赧意，额上都带了汗，但他也很诚挚。

    她怔住，眼神闪烁过后，恍然大悟。

    他竟然对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妻子抱有善心，这、这真是叫人不敢置信！

    她以为这两个月他和她一样，彼此不想见面，只想维持表面上的关系。结婚的只是两个姓氏，而他们本身没有任何改变——哦，就算现在，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可他依旧把她划归到了他的家人、妻子、被保护者的身份上，想要尽己所能的做一些事情。

    这或许就是骑士精神？

    友爱弱小、自我牺牲……

    爱琳对他的同情上升到了。

    贵族婚姻都只是表面光鲜，夫妻各自寻欢作乐、拥有复数的情人是他们从小就看惯了的事情，哪怕是爱琳这样鲜少交际的人，也知道很多宛如陌生人的夫妻，戴着假面在舞会里拥着旁人旋转再擦肩而过。

    他有这样的条件，还能有这样的用心，但凡他娶了别的女人，都会很容易就获得美满、幸福、正常的婚姻。

    她忍住了叹气，重新低下头，很小声但也很坚决地说道：“感谢您的善良，您是一名真正的、值得尊敬的骑士，但……请容许我拒绝您的善意，我的工作很顺利，不存在值得您担忧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点触动，爱琳头一次对他说了一长串的话。

    ——虽然她说的是拒绝的话吧。

    大概是她的态度传达到了，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丈夫的责任，他这次没有再挽留，任爱琳道了晚安以后走回楼上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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