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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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坐在桌前, 手里拿着名为“魔方”的小玩具,高高兴兴地把玩了半天,生了一路的气,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欢喜了。
直到外面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 才提醒了他时候不早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脑子里浮着的, 总是时浅渡的脸。
他想,混小子眼力见倒是不错,瞧出他不悦,便差人过来送了东西。
话说回来, 明明看出他不高兴, 在戏楼时怎么就没追出来?
莫不是不想让世子知道?
想到这么个可能性,他脸上的笑意褪了一些。
身为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他见过的珍奇玩意多了去了。
想用一只小玩具就收买了他,没门。
他轻哼一声, 在床上翻了个身。
在心里打定主意,即便收了礼也不给时浅渡回消息。
他才不会着时浅渡的道,任凭这混小子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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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 没收到我送过去的礼物吗?”
时浅渡立在熹微的光线中,在床铺上投射出了一道黑影。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撑起身子, 黑发散乱着,搭在肩膀上。
不论是翻窗还是质问,他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
唇角一扯, 他似笑非笑道:“一个破烂木匣子,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本官府上珍宝无数,谁会稀罕你送的那破玩意?本官早就命小福子丢掉了。”
时浅渡双眸微眯,露出了危险气息:“丢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膝盖跪在床铺上,压迫感更强了。
“不然呢?”他盖着锦被,嘲讽地掀起眼皮,“真当本官会把你送的东西如数家珍不成?”
时浅渡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瞬间便把他按倒在床榻。
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把他的双臂按在头上。
黑影几乎将他笼罩。
他唇畔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淡:“时小将军,这是要做些什么啊?”
“呵,你想知道?”
时浅渡一点点地俯身下来,侧头在他耳畔。
她恶劣地笑:“沈大人,接受惩罚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引得他屏住呼吸。
“时小将军,你若是敢对本官不利,本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软的薄唇轻蹭过他脖颈的皮肤,瞬间就叫他失去了抵抗能力。
“你、你……”
后面的话还没待说完,沈青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黑漆漆的房间中,轻微地喘。
那一切都太真实了,仿佛身临其境,他缓了两秒,才分清楚现实与梦境。
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什么,他整张脸都在发烧,心脏跳动得厉害。
混账。
他怎么能……
不,不是。
一定是时浅渡这混账小子经常气他,他才会把人梦的更不是个东西。
他没有那种想法,绝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他是阉人,从入宫那天起,就已经断绝了情爱。
不喜欢女子,更不会喜欢男人。
梦里的事情总是那么邪门,更可怕的,他还梦到过数次自己惨死呢,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梦都是假的,不用相信,更不用放在心上。
他坐在床铺上,靠着墙缓了一阵。
在短暂的慌乱过去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都压到了脑后。
……
“沈青,这魔方确实有趣,可朕在闲时摆弄了两日,最多只拼上两面,还没寻到要领。”
孙正梧说话时,还一直摆弄着手里的小玩具,眉宇间兴味不减。
他把魔方转了几圈,抬眼道:“这是你给朕寻来解闷的好东西,你应该知道其中奥秘吧?不如就由你给朕讲讲,劲应该往哪里使?”
沈青在收到魔方后的第二天,就把东西奉了上去。
两天下来,皇上对这小玩具的兴趣不减反增,偶有空闲的时候,大都是在新奇地摆弄。
其实时浅渡把东西送到他府上时,是附上了几张纸的。
纸上写着一些思路,或许算不上是思路,而是一些思考的方向和建议。
沈青在将东西奉上之前,自己也动手玩了玩,约莫能明白纸上写的意思。
他此时能如同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说出应答的话,可他没说,而是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这两天宫中事多,他忙得团团转,也就没有出宫,直接在宫中宿下了。
时浅渡如今的“闲职”是不用上朝的,所以一直没能见着那混小子。
目测宫里的事情还要再忙个几日甚至是小半月之久,如果时浅渡不入宫,估摸着这段时间就一直瞧不见人了。
心间不受控制,没两秒就变得酸溜溜的。
他突然就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了——他想见时浅渡。
想看见那张脸,比从前更心心念念了。
他好像是真的……
那一刻,他差点脱口而出,借以“时小将军擅长此物”为由,撺掇皇上把人召进宫来。
这样他就能见着了。
而理智在跟他说:不,你不想见。
轻颤的薄唇张了张,他终究还是一狠心,没有提起时浅渡这一茬。
他不会产生不该有的感情的。
一定是那个邪门的梦境,害得他总是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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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青每日的事情都很多,任务繁重,所以没跟孙正梧说上多少话,便又去忙了。
一忙就忙到了夕阳西下。
他站久了腰上不舒服,自己边走边锤了锤。
仰头瞥瞥天空中高悬的太阳,下意识地想,禁军那边的训练应该结束一阵子了,混账小子是不是又跟韩亦弛出去玩乐了?
“……”
怎么又想到时浅渡了。
混账。
他狠狠地暗骂了一句。
心烦地蹙起眉头,视线不经意地一瞟——竟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混小子入宫了?
他眼底忽的一喜,有光亮闪过。
身体和心理上最本能的反应促使他心中欢悦,当即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大人?”
小福子连忙跟上。
沈青猛地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去十几米了。
这种心思,竟是能影响他到如此地步。
他顿住脚步:“时小将军为何入宫?”
小福子如实回答:“大人,听御前的王公公传话说,是皇上看时小将军任职已经有了一小段时间,对禁军情况应是有所了解,这便召了时小将军进宫谈话。”
他偷瞄沈青几眼,试探着问道:“大人也应该是累了,可要去耳房歇着一刻?”
去耳房坐一会儿,待时小将军从皇上那边离开,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时在从耳房走出来,正好能跟小将军“偶遇”。
瞧他家大人这情况,应该是很想很想找个机会同时小将军单独相处的吧。
只有沈青自己知道,他此时有多想点头应下。
数日之前,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那个梦只是挑破了窗户纸。
此时此刻的冲动莽撞,是最后的印证。
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似乎真的,对是小将军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对方是男人啊!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断袖之癖。
如今看来,莫非他入宫以来从来没对女子产生过兴趣,是因为他本就……?
沈青的脸色一点点地难看下去。
他这样一个万人唾弃的身份,一个不完整的身躯,又怎么敢、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心思?
对方有没有断袖之癖还要另说,就算是有,又怎么会留着天下千万男子不选,选他这等不男不女的臭太监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混小子真有断袖之癖,真不介意身份的差距,真口味清奇地喜欢他这等人……
那他愿意如同女子一般,雌伏于他人身下么?
他已经不是男人了,已经受过够多的屈辱了。
沈青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没完的事情还那么多,本官哪有心思歇着。”
有几日见不到时浅渡就好了。
时间久了,无论什么样的情感,总能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更何况,他产生这种情绪,也没有多长的时间。
或许这几天待在宫中忙碌,待到出宫时,就全好了吧。
……
“时兄,时兄,今天就练到这儿吧,行不行?”
韩亦弛皱着脸,坐在地上摆烂,差点就开始撒泼打滚。
他这一连几天过得是前所未有的疲惫,胳膊酸腿酸腰也酸,就是坐着不动时,都能感觉到肌肉一抽一抽的痛感。
好在有时浅渡跟他一块儿去玩乐,家里真的没多说什么,不然他可坚持不下去。
“哎呀,时统领,还有一炷香的功夫,今天上午的训练时间就到了,你看在我老爹今日大寿的份上,就给我放放水吧。”他特意换了个称呼,赖皮赖脸凑上前一些,“这万一我因为身上酸痛,而在寿宴上出了岔子捅了娄子,肯定要被我爹骂死了。”
时浅渡才知道寿宴的事,不由得开口:“老侯爷今天大寿?”
“可不是么,各府的请帖数日之前就发出去了,至于时统领……”
韩亦弛突然装得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站起来冲着时浅渡拱手行了个礼。
他笑道:“当然是由我亲自邀请了。知道时统领喜欢好酒,我爹还特意准备了珍藏多年的老酒,不知道时统领可否赏光今日的寿宴啊?”
“你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靠谱,寿宴这种事哪有当天通知的?”时浅渡白他一眼,“你现在让我上哪弄寿礼去?难不成空手过去么。”
韩亦弛摆摆手:“寿礼不用,我爹特意嘱咐了,说时统领指教我这个顽劣子弟实在是太辛苦了,不用准备寿礼,只要人到了就行,要是只有礼不见人,恐怕要揪着我的耳朵骂了。”
他见时浅渡拧着眉头瞧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话,“嗐”了一声。
“我爹与人和善,从来不在乎那么多有的没的,真没骗你。”
“能看出来老侯爷与人和善。”时浅渡面上露出些调侃的笑意,“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你二十岁了还这么顽劣,早就给你抽得听话了。”
韩亦弛:……
嘿,时浅渡怎么还埋汰他!
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这个不靠谱的兄弟没提前跟时浅渡透露半点消息,好在将军府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不少奇珍异宝,叫家里人帮忙选了合适的装好了盒,帮她送到广阳侯府附近。
而她则是与韩亦弛一同从京郊出发,赶在开席之前赶到了侯府上。
广阳侯府如今没有过去那么风光了,不过老侯爷人脉广,前来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宾客穿过庭院,男女分席落座,四处都是轻松愉快的闲谈笑声。
时浅渡跟老侯爷客套了几句,便在韩亦弛的拉扯下,往宴席的方向走去了。
她问:“你不用陪着老侯爷?”
“我爹才不用我呢,他可嫌弃我了,要按照他的话说啊,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韩亦弛撇撇唇,“我爹要是想让我帮忙,我今天上午就直接告假了,哪儿还会去训练啊。”
要他看来,全府上下最看他不顺眼的就是自家老爹了。
不过话说回来,爱之深责之切嘛,他可以理解,就是偶尔有点委屈。
两人刚一到走廊上,有意无意地盯着门口方向的世家小姐们便轻声嬉笑起来。
“是男宾,我猜对了。”
“唉,今天猜了好几次了,我怎么总是猜不准?”
“世子我是认识的,可旁边那位是谁?”
“我也觉得陌生,好像从未在哪次宴上见过。”
“似乎是镇军将军府的时小将军吧,他五六年前去往北疆,最近才回来,许是变了样了。”
“还真是,六七年前我见过他一面,如今比以前高了一些呢。”
“那位就是时小将军吗?我二哥一直很崇拜他呢,说是也想成为那样厉害的武将,为国效力。”
“真俊呐,我对时小将军也有所耳闻,不过一直以为会粗犷很多。”
“哎哎哎,时兄你看。”
韩亦弛立刻发现了女席那边的偷瞄和窃窃私语声。
他抬手在时浅渡后背上重重地拍了好几下,随后懒洋洋地半靠半倚在她身上,小声说道:“很多姑娘都在瞧你呢,时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宴席过后,借着赏菊来多多认识几位世家小姐,物色物色,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此时正值秋日,菊花开得正好,寿宴便与赏菊宴合在一起了,方便众人赏玩。
时浅渡一巴掌拍掉了韩亦弛的手:“终身大事就免了吧。”
自从她一进来,就已经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自打韩亦弛靠在她身上之后,那股目光就变得更沉重了。
她故意晾着对方很久,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顺着那道目光望了过去。
正巧瞧见垂眸喝茶的沈青。
自从两人在戏楼分开、她差人送了魔方过去之后,两人一连数日,再也没有见过。
就连有一天她被召见入宫,也没见着,连个擦身而过的照面都没有。
她偶尔会用时管局的系统看看沈青的情况,发现他这几天一直宿在宫里,没有出宫回府,也不知道是宫中真的有事情处理,还是这人一直在跟她闹别扭、生她的气。
先前她都主动把魔方送过去了,沈青却连个信都没给她,这让她很是不爽。
如今在侯府上碰了面,明明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她回看过去时,竟是回避了视线。
那没办法了,既然这样,她更不会主动过去了。
非要多晾个沈青一阵时间。
她随着韩亦弛坐下。
四周的官员公子们跟她并不熟识,但知晓她是功臣,态度都很好。
不出一会儿,一群人就相互拍马融入到了一起。
沈青瞧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样子,像是油锅上的蚂蚁,越来越坐不住了。
时浅渡竟然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是他收了魔方没回信,混小子生气了?
可是他也生气啊!
收了那小玩具,他是高兴混小子想着他。
奉给皇上之后,皇上喜欢,这也是高兴的事。
然而他在宫外的人递回来情报,说时浅渡几乎每天都会去跟韩亦弛去戏楼之类的地方,两个人玩得是不亦乐乎,别提多高兴了。
他总是听见这些,哪儿能高兴得起来?
要是这几天宫里没有事,他恨不得立刻到戏楼去堵人。
然后好好地把时浅渡给教训一顿——
每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没有一点将军该有的样子!
不能被韩亦弛这种纨绔子弟给带坏了!
可惜宫里最近事忙,很多事情都要他亲自盯着过目才行。他每天几乎脚不沾地,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直到日落之后,才有机会歇一歇,一连数日腿脚都觉得疲累。
然每次一歇下来,就能想到混小子那张脸。
还有偶尔蹿出来的几句暧昧的话语。
到现在他都说不清楚,那究竟是嘲弄还是逗弄。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以为在宫里多住上几天,他先前那些反常的感受和想法,就能够慢慢地淡化下来了。
可惜,不仅没淡化,还愈演愈烈了。
每天晚上总是想听手底下的人说说混小子训练之后的动向,知道混小子是不是又跟韩亦弛出去玩乐了。
得到那俩人又在一块儿的消息,他就不爽,心里一阵堵得慌。
故意不听时浅渡的消息吧,他又不舒坦,心里还是一阵堵得慌。
不管怎么弄都不行。
方才时浅渡一进来,他立刻就瞧见了。
目光在那一瞬有些移不开了。
从前的定力都成了摆设。
入宫二十余载,他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更别提,让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个男子。
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想要戒掉,实在太难。
分离了数日再相见,沈青比往常的情绪躁动一些。
眼见着时浅渡跟韩亦弛越聊越开心,他终于坐不住了。
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到了时浅渡的面前。
“时小将军,近日你跟世子四处游玩,玩得可是不错吧。”
他这老毛病改不掉,张口就是嘲讽的语调。
说完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
啧,怎么就一句好话不会说?
开场就过来兴师问罪了。
时浅渡对他的阴阳怪气见怪不怪,她是何等的敏锐,有人盯着她,她自然是立刻就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盯着她的人是谁,为了做什么。
对方就是盯着她,不动手,不惹事,她也就放着没管。
现在倒是突然水落石出了。
真没看出来,沈青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入宫好几天都不主动跟她说半句话的,竟然会在背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看来这是……很在意她的啊。
她笑道:“玩得还可以吧,就是每日都有几个人在盯着我,弄得我有些放不开。我已经叫赵梓天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工夫,你说是吧,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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