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场对视里,似乎只有顾钦轩一个不速之客。

    早在顾夕翎下车之前,他就出了贺家大门。

    名义是拿顾母同样早有准备的见面礼,实则是透过窗户玻璃,他看到了不远处黑色车身的缓缓靠近。

    是象征贺家地位的京a牌照。

    那回来的就大概率会是顾夕翎。

    顾钦轩想第一时间见到她,所以浮躁也依旧耐着性子等。

    可没想,下车的除了顾夕翎,还有那个眼比天高,一向视贺、顾两家关系为混物的贺知澜也会在场。

    顾钦轩早不是第一次和贺知澜撞上。

    但两人从未交好,甚至更多的是性格相冲导致的交锋,过节。

    顾夕翎被送走的那天,顾钦轩人在国外。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阻止不了,现况才会沦落至此。

    期间,顾钦轩不是没有怪过顾家,也不是没有想尽办法联系顾夕翎,可他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是眼前这无以复加的和谐!

    他自以为会不适贺家的顾夕翎,现在竟就真的恬静听话地挽着贺知澜!

    顾钦轩火气瞬间上来,一向的温柔儒雅彻底覆灭,他绷紧脸色,呼吸骤重地迈步就往顾夕翎的方向走。

    气场自来,浓烈威慑。

    顾夕翎怕了,那种顾姓加持的敬从让她在这位视了十年兄长的面前,慌得下意识手就要往后缩。

    可贺知澜只是淡淡一个眼神看下来,就坦然处之地将她定住。

    “我在,你怕什么?”这是贺家的地儿,就是顾家再有脸,也断然不会乱来,贺知澜盯着她,目光漠然微沉。

    顾夕翎是不该怕的,知道贺知澜在,她就不能表现出半分低微。

    是潜意识更深地,不想让他失望,顾夕翎深呼吸,强装也努力拿出在顾家从未有过的镇定。

    然而,气息仍在泛抖。

    顾钦轩却已走到她面前,脸色泛青。

    “顾夕翎。”他喊她。

    顾夕翎应他:“钦轩哥哥。”

    可这声无端喊得艰难,不知道是不是贺知澜一直盯着她的缘故。

    顾夕翎自己都忍不住心更慌。

    在场,两个都是哥哥,但显然,对贺知澜的感觉,和对顾钦轩的,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相处时间还太短。

    顾夕翎现在承受贺知澜的目光,只感觉自己心跳忽然一下又一下地加重,丝毫不受控制的悸颤。

    她视线都开始闪躲了。

    贺知澜注意到她这点儿细节,唇边微挑。

    顾钦轩却只注意到了顾夕翎还挽在贺知澜臂弯上的手,一松不松,他脸色更难看,沉声,却还努力温和:“怎么这么晚回来?我等你很久了。”

    顾夕翎看了眼时间,刚想说什么,余光就见贺知澜的淡嗤。

    再久,可充其量只有两个小时。

    之前把人一声不响丢在飞机场两个小时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急?

    再转向顾钦轩,贺知澜眼底就是了如指掌的锋利冷感。

    他率先开口:“在雪里对话,不合贺家招待礼数。”

    顾钦轩抬眼看他。

    就见贺知澜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流光,稳准拿捏的上风感,做出伸手的动作。

    “顾少,请吧。”

    这次,不走也得走。

    顾钦轩在前,贺知澜和顾夕翎走在之后,全程静默。

    气氛莫名死一般的僵持。

    是连顾夕翎都嗅出异样,他们进屋了。

    屋里,贺老太太在无以撼动的中心位,顾母正和钟丝筠相谈甚欢。

    眼见他们走进来,钟丝筠很擅长地微笑,说起场面话:“等到现在,可把你们等回来了,夕翎,知澜,快来,和顾伯母打个招呼。”

    这话说的,完全把顾夕翎当成了贺家的人。

    一连贺知澜都有违寻常地没违逆。

    顾夕翎乖乖上前,按照之前在顾家的规矩,喊:“伯母好。”

    因为顾父是顾夕翎大伯,所以轮着辈分来,喊一声伯母也是没错的,可今天这声伯母,无形中似乎还夹杂了疏离感。

    顾母脸色一度微僵,不太好看。

    当初要送顾夕翎来的主意本就不是她出的,是顾琰柏也就是顾父出的。

    的确,是有试探贺家的意思,但更多还是因为贺振威先提出不如留下顾夕翎,顾家商量过后,才做下的此决定。

    可分明不到一周试探,贺家就化被动为主动。

    这下顾家就是要再带人走,都明显加了难度。

    简直不好的预兆。

    顾母邹姝伶再能沉得住,这下也略有僵硬地靠近顾夕翎,破例轻抚一下她长发,笑着暗然:“都说这皇城脚下,灵气养人,今天这一看,果然是养得越发-漂亮了。”

    就不到两周,能多灵气?

    这下,争奇不过,反倒让从未从邹姝伶嘴里听过这类话的顾夕翎愣住,也是让顾钦轩同时沉了表情。

    场面的尴尬,无人不知。

    可就是大家都会演戏,直到六点,餐品彻底安排好,顾父顾琰柏和贺振威从别墅偏道的茶室里出来,气氛才重回正轨。

    饭桌上,识规矩而无言。

    偏偏,今天的话匣子,贺振威给足了钟丝筠表现机会。

    又是贝隆生蚝,又是蓝龙虾的,什么贵,钟丝筠就把什么往顾夕翎面前转。

    可餐品刚转到顾夕翎面前,没等钟丝筠洋相出透,贺知澜就一把把桌盘转了过去,把新鲜浓纯的骨汤转到了顾夕翎面前。

    顾夕翎愣,就见钟丝筠那边抛来了搅局不悦的眼神。

    贺知澜视若无睹,递她汤勺。

    “需要我帮你?”他挑眉淡声。

    顾夕翎赶紧回神,摇头,就自己拿汤勺舀了起来。

    交流亲昵到,仿佛他们才是认识十年之久的兄妹。

    对面的顾钦轩目色含愠,就听邹姝伶打岔玩笑:“知澜这哥哥体贴起妹妹来,真是没得说,要是想到现在这么好,我们当年真该早些介绍两个孩子认识的。”

    钟丝筠跟着笑:“是,但也为时不晚。”

    “不过话说,”邹姝伶引了个话题,“知澜既然和之前和钦轩熟,那是不是也恰巧有见过我们夕翎?”

    “我们”两个字,钟丝筠笑意微淡。

    就见贺知澜漫不经意地笑,他偏头,下意识看向顾夕翎。

    顾夕翎本就不习惯吃饭被盯着,这下,不止贺知澜了,在座其他人也都“含笑”打量起她,让她一时实在承受不来,拿汤勺的动作都拘谨。

    贺知澜却只在她要放汤勺时,顺手接过,笑问:“见没见过的答案,想来得问妹妹了。”

    问她?

    别说贺知澜现在如沐春风的样子她不习惯,他稍微对她温和笑一下,顾夕翎都觉得后背发毛。

    顾夕翎哪里还有脑子空出来想见没见过这件事。

    她肯定他们没见过,但又不敢斩钉截铁毁了这顿饭的意境,只好小声:“没吧。”

    听着就极不确定,贺知澜当场笑意更深。

    “”他没事吧,干嘛突然笑成这样啊。

    顾夕翎被他搞得都不敢抬头,只吭完声就埋下脑袋在满满的汤碗前,喝汤都烫喉。

    贺知澜索性不再逗她,任她安安静静自己喝起来。

    看似要戛然而止的话题,却又因对面顾钦轩芥蒂的眼神而续燃起来。

    顾琰柏那边不是没注意到,只是碍于今晚还要和贺振威谈合作的面子,不方便多说,但眼神多少是几次压过去的。

    前几次,贺知澜是没太在意,但显然见没见过的话题之后,顾钦轩的反应更大,那结合上顾夕翎想都没想就说没见过的答案,还有现在邹姝伶为了掩盖什么转移话题的模样。

    大家似乎都在隐藏着什么清尘浊水的内里。

    贺知澜突然觉得这个走向更有趣了。

    所以,真的是都以为那年抵达南方顾家的他年龄还小,理所当然不会存下过多记忆是吗?

    可偏偏,贺知澜从小就记忆出色,绩优傲然,不然也不会十八岁就破例已经修完国外课程的所有学分。

    现在,他们怕的,极度想隐藏的那些,他仍记忆犹新。

    所以他们到底该怎么解释。

    顾夕翎这个名字明明适用于眼前这个女孩儿身上,可为什么他十岁那年在南方顾家,他们特意安排他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同样也叫“顾夕翎”呢?

    是连贺振威都不知道的。

    顾家人有过这番“狸猫换太子”。

    现在的顾夕翎,同样也是当时那出局里的受害者,然而,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很早就被利用过了。

    现在,喝骨汤也喝得乖巧。

    悄无声息间,贺知澜盯向顾家人的眼神,倍添锋利。

    -

    话题最终没就此徘徊。

    贺振威和钟丝筠都是敏锐的人,自然看出贺知澜情绪不对了,再加上今天又接近某个敏感的日子,贺知澜脾性的阴晴不定也有缘由。

    以防出什么差错,钟丝筠想到顾夕翎还小,或许现在这个节骨眼,并不适合多谈她和贺知澜未来可能还会有的关系,不如让他们之间水到渠成。

    这事儿能成,于钟丝筠而言,也是稳她贺家地位的加分项。

    钟丝筠自然了然地和邹姝伶越聊越投机。

    但总是乍到失了礼数,明知顾琰柏还要和贺振威谈事,邹姝伶趁着贺老太太中途精力不济,也演出了几分远途需要休息的疲惫。

    钟丝筠留不得人,就全程安排江秘书那边,贺家名下最好的度假酒店。

    接送的车也很快抵达。

    就是怕顾钦轩最近在顾家叛逆,也贺家也表现得不懂分寸。

    邹姝伶那边挑准了顾钦轩最想和顾夕翎说话的时机,当即把人带走。

    很快,热闹的别墅,有事要谈的顾琰柏和贺振威也离开,只剩下顾夕翎、贺知澜和钟丝筠三人。

    钟丝筠当然不能留在这里,破坏时机。

    她也以哄老太太休息为由,快速提包离开。

    那就只剩下顾夕翎和贺知澜了。

    无奈顾夕翎刚刚不敢大口大口吃,现在还没吃饱。

    但桌上已经没几道她能吃的菜了,她皱眉,窝在椅子边,无言。

    贺知澜就是闲散倚在桌边,瞧她这委屈巴巴又不敢多说的模样,轻笑,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是贺家后厨那边。

    闻声,顾夕翎讷讷抬头,一双眼睛浅色的温雅,盯着他却又无端添了几分期待。

    好像有贺知澜在,她想要,就都可以有。

    也不知道是怎么有的这想法。

    也就是如此,贺知澜通知那头把未上的菜品都上上来时,顾夕翎没有惊讶,只有目光的清清亮亮,弯月都不比她明澈。

    电话挂断,她很浅地一下就笑了。

    贺知澜见她这样,挑眉,淡淡勾唇:“笑什么?”

    顾夕翎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脑袋,垂头,却还是压抑不住唇边的弧度。

    她偶尔死要面子,“我哪有笑?”

    “没有,语气扬什么?”贺知澜卸了刚才的戾气,玩味问她。

    “”

    顾夕翎正要严辞解释时,后厨那边的人把餐品给送过来了。

    不仅有顾夕翎喜欢的栗子鸡翅,还有去了海鲜类食材选取将近口味另炖的八珍白玉,额外独属南方口味的桂花糯米藕、茶糕等等之类,甚至连反季草莓都有。

    从荤到蔬,从甜点到水果,应有尽有。

    瞬间,顾夕翎眼睛更亮了。

    却在她就要落筷时,贺知澜突然拦在她身前,轻佻散漫的姿态。

    “这就想吃了?”

    顾夕翎懵:“?”

    她筷子戳戳,不明所以,“难道还不能么?”

    话说的特别小声,特别没底气。

    贺知澜倏然笑了起来,第一次,格外舒心。

    见此,顾夕翎的反应是右眼皮狂跳。

    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同样不知该如何自处。

    就在她寻思着是不是得稍微示一下弱时,贺知澜看着她,再居高临下,都蓦然转折成了那抹兴致冲冲的纨绔劲儿。

    “想吃,可以”

    他笑,俯身,嗓音低沉:“但先喊声哥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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