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检查报告, 安东尼奥先生,你已经患有重度的焦躁症和中度的抑郁症。”
年轻隽秀的医生翻开手中的患者病情记录如是说。
安东尼奥坐在医生的对面,他神态平和, 俊美无俦,晨曦般的铂金色头发柔顺松软,简洁干净的正装衬得他越发优雅从容,带着为人师长的严谨禁欲气质。
任是谁也无法将他和医生话里的患者联系起来。
但若是说这话的是其他医生,也许还会有人怀疑, 偏偏做出如是结论的人是主星系医学界备受推崇的泰斗级人物冉逸凯专家。
此人在信息素分化、癌症传染病以及神经症状和精神障碍等领域, 均有卓越的贡献,倒叫人不敢不信了。
安东尼奥听完冉逸凯的话, 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一直对自己的糟糕状态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最近失眠、心率不齐以及肌肉紧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影响到了他和黛西的日常相处,他也不会联系上眼前这位自己老师、也就是桑德利亚现任校长口中一直称赞的专家医师。
见了面, 安东尼奥却觉得这位冉医生有些眼熟, 但现在安东尼奥的精神状态让他记忆力有些减退, 脑子也一直昏沉得很, 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冉逸凯, 便自然而然略过了这件事。
只是道, “冉医生, 我恐怕需要一些抗精神病药物。”
“以我的专业素养建议, 先生你当前恐怕不适合用药。”
冉逸凯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这个动作对于一位正在给患者诊断的医生来说实在有些随意和不稳重。
只是他虽然名声在外,本人却十分年轻,清秀至极的皮相和良好的肌肤状态让他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一般充斥着年轻和生机, 就算是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也不显老成,这样的转笔动作倒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冉逸凯上下打量安东尼奥,视线在安东尼奥的前胸停留了一下,缓缓道,“毕竟,打完产乳针的一年内,都不能服用任何处方药品,否则会对你的肝脏产生极大的危害性副作用。”
安东尼奥深红色的双眸在听到“产乳针”的一刻略过凌厉的光,他本身眉眼就冷硬深邃,只是平和的教育工作者气质冲淡了不少他长相的凛冽,此刻乍一瞧,倒让人有种心脏一紧的胆怯。
冉逸凯却不怵他,无比淡定地起身,这位穿着白大褂的隽秀医生不紧不慢地走到饮水机前。
一边抽出两枚纸杯接水,一边道,“安东尼奥先生倒也不必这么排斥我,卖你产乳针的黑/老大跟我目前有个药物研发的合作项目,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大家自然是边玩边聊边谈赚钱的事,也是酒上了头,黑/老大谈新鲜地说起这件事,我就无聊听了一耳朵,没那么八卦地说出去。”
冉逸凯将水杯放在安东尼奥的面前,并且做了个“请”的动作,安东尼奥没动,冉逸凯无所谓地耸耸肩。
拿着自己的那杯回到位置上,啜了一口水后,他道,“讲回现在治疗的事情。”
“在医学上,神经类疾病的诱因可以笼统说成是欲望受到压抑后造成的神经衰弱缺陷,作为帝星知名军校的高级教授,以安东尼奥先生你的心智和理性,其实不应该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状态才对,就算不幸如此了,心里也很清楚导火索。”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既然知道怎么做才能排解,怎么会依然如此胶着囹圄?”
冉逸凯放下水杯,眸色包容理解,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语气也是朋友一般的和风细雨,“是和促使你打产乳针的人有关系?”
滴答——
滴答——
他身后的挂钟指针十分有规律地转动着,他也轻轻敲打着桌面,两种响声在某一刻频率到达了同一曲线。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大了。
世界仿佛只剩下墙上的挂钟和他本人。
黑色,白色。
只是这两种颜色。
让人眩晕,困倦。
安东尼奥看着冉逸凯,半晌,就在冉逸凯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这位教授却冷脸道,“冉医生,我只是来开药的,你跟我玩什么花样?”
安东尼奥往椅子上一靠,宽肩窄腰,压迫感隐隐倾泄,“先是说出我打产乳针的隐秘,以主导者的姿态给我倒水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力,后来却又像个知心朋友一般询问我事件的原因经过,这套心理学的规训和诱导话术,你学医的玩得溜,我搞情侦的也不差。”
“降低我的心防催眠我?这可不是一位有专业素养的医生在未告知患者的情况下该做的事。”
他单刀直入地问,“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冉逸凯眯着眼与安东尼奥对视,片刻,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想要催眠你,不过我对你并没有敌意。”
安东尼奥说:“这我自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以及考虑你是救了我老师性命的主刀医生,你现在早该躺在血泊里,而不是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和我说话。”
“真暴力啊,我家小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冉逸凯感叹一般地摇了摇头,见安东尼奥神色越发不耐,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催眠你嘛,就是想知道一下小姐的近况,毕竟你和小姐这么亲密,现在还和小姐住在一起,肯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找我看病既然主动撞上来了,我就顺便问问,也多了解一下小姐。”
安东尼奥听见他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开始看冉逸凯会觉得眼熟。
开学黛西来桑德利亚报名的时候,不就是这个人送黛西来的学校?他们俩人的照片还在校论坛上被大肆传播,吹的那叫一个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冉逸凯,这个人是鲁伯特公爵府未倒塌以前,在公爵府常住担任府医的医师。
可是现在公爵府不是已经没了吗?
为什么冉逸凯依旧唤黛西小姐?
还叫的那么亲昵,那么甜蜜,好似和黛西有除了主仆以外的关系一样。
安东尼奥深红色的双眸越来越暗沉,浑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名叫嫉妒的藤蔓缠绕在他的心脏上,以能够绞死人的力量,攥得他心脏越发酸楚。
他危险地看着冉逸凯,像是下一刻就会撕碎这个曾经和黛西住在同一所府邸的情敌,“你怎么知道我和黛西在同居?”
冉逸凯闲适地交叠双腿,“我一直有在关注小姐,自然知道小姐从期末演练过后就不见了踪影,而你恰巧也请了假几乎闭门不出,稍微动下脑子,都会觉得这之间有关联。这时你打产乳针和患上焦躁症抑郁症的消息,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
“毕竟,除了我家小姐,有谁能让你享誉帝星的安东尼奥大教授搞成这幅鬼样子。”
说到后面,冉逸凯眼睛熠熠发光,颇具自己小姐能让其他alpha为她神魂颠倒的与有荣焉之感,让安东尼奥完全无法理解。
这位博学多才的教授像是看什么外星生物一样看着冉逸凯,“你……不嫉妒?”
他因为冉逸凯曾经和黛西一起住在公爵府而嫉妒得双眸沁血,但是为什么冉逸凯在得知自己现在和黛西日夜相处后,还能这样云淡风轻?
“嫉妒?好吧,是有那么一些。”冉逸凯幽默风趣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截很短的距离,“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
“比起嫉妒,我更希望小姐能够高兴,至于她和谁在一起,和谁恋爱,和谁接吻,和谁同居,这都不重要,只要她高兴就好。”冉逸凯这般说,语气是轻松随意的,但是眸色却无比严肃。
他看向安东尼奥,“所以我不会对你不利,我劝你不要随意用药而是打开心结,并且试图通过催眠套话,一部分原因是想要通过你深入了解小姐,另外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梳理情感摆脱焦躁和抑郁。”
“毕竟只有你健健康康的,才能有更多精力去取悦小姐,小姐才会过得更加舒适快乐,也不会因为你的病情担心你。”
安东尼奥闻言剑眉紧蹙。
这太荒唐了!
帮情敌治病,让情敌和心上人和和美美,长长久久,这个医生脑子简直有病!
他安东尼奥活了三十几年就没有见过这种奇葩!
这个人以为自己是封建时代家主娶的大房吗?不争不抢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必要的时候还会帮姨太太们一把,只要家主能够顺心就行。
不,安东尼奥否定自己刚才的想法。
人家大房好歹是家主明媒正娶,有可以摆出来的不可撼动的地位。
眼前这个医生顶多就是家主身边的通房大丫鬟,什么名分都不要,什么特权都没有,奴性入骨,把家主看中的姨太太也当做次一级的主子照料,是游离于家庭概念边缘,不会引发任何纷争的“第三者”。
他!爹!的!真!是!离!谱!
安东尼奥眸色古怪极了。
爱让人产生占有欲和掠夺欲,这是人的天性,更是alpha的本能,但冉逸凯对黛西的情感却超出了他的一贯认知,这让他怎么看冉逸凯怎么觉得奇怪,和这人同处一间问诊室都觉得浑身别扭。
他不清那种别扭感来自什么,只是不想呆在这里,便欲起身离开。
却被冉逸凯叫住了。
“讳疾忌医,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而且安东尼奥先生,你不准备放小姐离开吗?”
一个“放”字,明明白白道出现在安东尼奥和少女并不是正常的同居状态,而是安东尼奥带着强制和单方面意愿的强求。
安东尼奥眸色冰冷,“黛西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是的,黛西每天都有在笑,她喜欢他做的甜品,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照顾,他们的方方面面是那般契合,他们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不该是冉逸凯话里潜藏的那样一厢情愿的囚禁关系。
冉逸凯双手插兜走到安东尼奥面前,镜片后的双眼淡淡地睨着他,呈现出一种懒散对峙的姿态。
“小姐性子一贯冷漠,不愿和人交往,你日日与她锁在一起,她喜欢你,表面上无所谓,但内心深处的厌烦与不耐,你能看出来吗?”
穿着白大褂的男alpha语气笃定,他是那般地了解他小姐骨子里的淡漠无情,规劝情敌的话不带半分私欲,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的小姐过得顺心如意。
那样轻,软,无重量,却蓬勃浩瀚,永无止境的情感,让安东尼奥指尖微颤。
这位俊美至极的教授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冉逸凯面前的“别扭感”是什么了。
那是自己带着偏执黑暗的欲望在一份干净澄澈的爱意,两相比较之下的自惭形愧与落荒而逃。
他认为自己不如冉逸凯。
他认为自己配不上黛西。
安东尼奥魂不守舍地离开了问诊室。
系统:【宿主,明天有你们系一门综合小科目的期末考试。】
莫黎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但你看我现在的情况,去得了吗?】
她语气有些烦躁,不是因为考不了试烦躁,而是不喜欢像金丝雀一样被安东尼奥禁锢,无法自由活动。
偏偏她的人设还是爱安东尼奥爱到不行,不能主动离开或者私自逃跑。
她陷在这个困境里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几乎都产生要不然崩人设算了的想法。
莫黎心情愈发不好的时候,安东尼奥回来了。
高大俊美的男alpha铂金色的头发落下,阴影遮住深邃的眉眼,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看起来有种莫名的颓丧。
“黛西……”
安东尼奥走过来单膝跪在沙发前,肩膀宽阔,背肌结实。
他捧着莫黎的脸庞,凤凰花般迷人的双眸深情地望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凑上去缠绵地吻她。
他爱黛西,很爱很爱,爱到想要将黛西吞吃下去,爱到想让黛西与他融为一体。
他舍不得放她离开。
一想到黛西会和其他的alpha纠缠不清,一向平和的他恨不得直接杀了那些人。
黛西·鲁伯特,他多想这个名字只是他一个人的爱人。
伏特加信息素渐渐蔓延开,男alpha的吻火热激/情,喉结性感滑动,莫黎直接脱去了他的衬衫,两人在沙发上翻/云/覆/雨。
玫瑰金的对环摇晃,在空中荡起又落下,莫黎咬下其中的一个环,便有汁/水溢淌出来,她尽数吞咽,随后道,“教授,你是不是透/支了,牛奶都快要淡成水了。”
安东尼奥微怔,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天天做的原因,奶慢慢变稀了,此刻他只觉得好似又快要失去一样可以吸引黛西的地方。
他心脏一痛,感到那处空洞无比,于是更加用力了,好似看着少女欢//愉的动//情模样,心里空掉的地方就会重新填满了。
情//欲模糊了今天和明天的界限,一切的焦虑担心被夜色淹没,潮/湿的汗水,滚/烫的体温,浓重的信息素,让人暂时忘记打算踩不到实处的未来。
莫黎一觉睡到了中午,她是在床上醒来的,身上干爽无比,显然昨晚安东尼奥已经给她清理过了。
有饭香从厨房里飘来,莫黎穿着睡裙,踩着拖鞋出了房门,遥遥就看到一桌子的饭菜,而安东尼奥正在往一碗饭里倒白色的粉末。
莫黎冷了脸,“教授,你在干什么?”
她以为安东尼奥在给她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毕竟这人有绑架她的前科,在她这里信誉度已经为零了。
安东尼奥乍一对上她毫无感情的浅褐色双眸,只觉得一直以来极力逃避的事情似乎总该发生的,难受得他血液都冻住了。
他慌忙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的药,是给我吃的。”
“你不是说奶味变淡了吗?我问了卖产乳针给我的人,他说吃这个奶就会重新变浓,所以我才在自己的饭里和水里都加了这个。”
系统扫描了药物成分:【睾/酮素分泌药粉,你也可以叫它星际肾宝。】
莫黎:……
肾宝拌饭。
真有你的教授。
是因为这人之前没有恋爱过吗?所以就算人崩成现在这幅,又是搞囚禁又是打乳针的模样,也依旧带着一丝纯情的反差。
平日看着学识渊博,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但是在这方面却憨傻的厉害,就像他五官深邃冷硬,谁能想到他的物什会是粉色的呢?衬着他白皙的肤色,整个人都是干净的。
知道自己误会了,莫黎试图直接用羞羞的事情遮掩刚才没有做好的表情管理。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椅子上,穿着睡裙,分/开/腿,眉眼之间尽是稠艳风情,意有所指地说,“既然要吃药,要先喝点水吗?”
乌发红唇,身段窈窕。
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任是谁也无法在她面前保持理智。
安东尼奥该是被她蛊惑得神魂颠倒的,却依旧忘不了她方才那一瞬眼中的冷漠。
昨天冉逸凯的话仿佛又在耳畔响起——小姐性子一贯冷漠,不愿和人交往,你日日与她锁在一起,她喜欢你表面上无所谓,但内心深处的厌烦与不耐,你能看出来吗?
我看到了,安东尼奥现在在心里这般回答,突然觉得鼻梁有些酸涩,心里也是钝钝的疼。
冉逸凯还说要通过他深入了解黛西,可是安东尼奥却觉得那人哪还用得着这样呢?
他是如此地清晰地明白黛西的所思所想,衬得自己对黛西的爱意如同笑话。
不甘,嫉妒,自卑,难过,像潮水一般朝着安东尼奥扑来,让他筋疲力尽,只能溺死在这酸楚中。
为什么冉逸凯能够做到无私地爱黛西,而自己做不到?
现在他这幅压制不住自己占有欲和控制欲的贪婪模样,实在是丑陋透顶。
无怪黛西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安东尼奥自嘲地勾起唇角,他还真是活该。
男alpha上前,轻柔至极地抚摸着莫黎的发丝,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不做了黛西,今天下午还有系里的考试呢,吃完饭我带你回学校好吗?”
莫黎闻言有些诧异,她不知道安东尼奥是怎么想通的,但这无疑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让她不用崩人设就能摆脱现在的境况。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安东尼奥的好感度也从负一百上升至了负九十九点九九,同安东尼奥一起吃完这顿饭,然后下楼由他驱车带她前往学校。
桑德利亚离安东尼奥的住宅并不远,很快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安东尼奥解开坐在副驾驶的莫黎的安全带,在莫黎即将下车的时候,突然拉住她问,“黛西,这段日子,你过得高兴吗?”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像是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莫黎与他对视,突然说,“教授,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一刻,安东尼奥知道了她的答案。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血液迸溅,安东尼奥觉得自己浑身冰冷,骨头缝里都是疼的,整个人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莫黎,比任何时候都要悲凉,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莫黎感到自己脖颈间有滚烫的湿意流过。
那是男alpha落下的泪水,但他不肯让她看见。
只是用沙哑哽咽,带着卑微祈求的声音一遍遍重复,“黛西,我错了,你别讨厌我,我知道自己不对,我会努力改的,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请给我一点时间,
让如此糟糕的我,
学着更好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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