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狠话,宋翎认命地出门为裴珣找衣裳,她前脚刚走,后脚便遇上急匆匆一脸喜色的秦老四。他手上端了个木盘子,里头放了两身大红的喜服,还有两根也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红烛。

    “这不是在山上么,你从哪里弄来的?”宋翎神色冷然,她虽不曾出门,但也知以方君寒的性子定把老巢定在了人烟稀少离市集极远的地方。

    秦老四呵呵道:“你是老大面前的红人,这头一次大婚该有但也得有,对不对?”

    宋翎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他把衣裳送进房里给裴珣。在他一只脚踏进房门前,才出声警告:“秦老四,我知道于你而言裴珣就是只待宰的肥羊,但我不管你心里头有没有其他的心思,你敢动他,我要你的命。”

    她随意地拨了拨手里的刀子,刀鞘与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秦老四背对着她,笑容止住,嘴上却说着:“咱们分舵的规矩,老四我还是懂的,放心,我不会坏了规矩。”

    “那就好。”

    山间湿冷,宋翎想找方君寒讨一杯热茶喝,警告完秦老四便欲离开,但走出两步后又觉得不对,故而又折了回去。

    “眼下就快傍晚,日头眼见着黑下来了,花姐一个人准备酒菜怕是忙不过来,你去帮她吧。”

    宋翎赶在秦老四把喜服递给裴珣之前接过那装着衣裳的盘子,秦老四本想自己试探试探这裴珣,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会武是个绣花枕头,眼见着宋翎来了,只好作罢。

    秦老四一走,宋翎便随手拿一件喜服扔给裴珣:“方君寒在,秦老四还不敢干在喜服里藏针的勾当,你把它换上吧。”

    说罢,她自己也拎了一件坐进床里,将层层叠叠的绛红色帷幔放下后,便旁若无人地开始换衣裳。

    她如此不拘小节的表现同那一日同差役要手炉时的表现截然不同,裴珣猜到她初见那一日许是为了救他才在诏狱为难他的,所以一面将湿透的中衣脱了,一面换上喜袍,待到衣裳穿好后,他突然敛声对宋翎道:“多谢。”

    “谢这衣裳嘛?”宋翎抬手挥开帷幔,虽还未施粉黛,但一身大红确实衬得气色甚好:“这衣裳宽宽大大没什么好谢的,等出了这儿,你要是肯给我写封说好话的信让我回家,我可以给你买好几身新的。”

    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浑身上下写满了财大气粗。

    “你这么有钱?”裴珣笑道。

    “一般一般,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我最能耐的时候,一个人赚的要比大渊一年的税收还要多。”

    宋翎走到桌子旁喝了口水后,很是恣意地翘着二郎腿坐下来。

    “你知道大渊一年的税收是多少么?”裴珣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桃子捏了捏,挑着眉问。

    “多的时候是八百万两白银,少的时候一年大概六百多万吧。”宋翎抱着手臂坐着,随口道。

    杀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挣这么多钱?裴珣心略微一沉,突然想起了前些年姜国太子在皇家围猎场狩猎却坠马而亡一事,姜国那位太子,骁勇善战,御马多年,坠马一事在当年就让大家觉得蹊跷,坊间一直传言是那时姜国妄图对南梁兴兵……

    “你干涉两国内政了?”

    “什么叫干涉,我哪里配干涉这些。”宋翎喝干净了水,拍了拍手掌,淡声道:“无非是拿人钱财,□□罢了。”

    她这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让裴珣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宋如岳的担心,有才能但心中却无大义,这样的人若身在民间普通百姓家里还好说,可她偏偏跟君王关系好得不得了,若不能被引入正道,做个正直的人,将来迟早会出大事。

    裴珣又想起她父亲千叮咛万嘱咐,托他教好她。长者所赐,莫不敢辞。可他又清楚,宋翎心里是想回家的,她如今愿意救他,就代表她骨子里没有那么恶……

    “裴珣啊,你该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宋翎见他不说话,忍不住笑起来,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俊朗的面颊。

    她动作轻佻得不得了,像是在调戏青楼里的小倌一样。裴珣似乎是怕她胡闹,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攥住。

    文人的手毕竟只拿过笔杆,冰冰凉凉,骨节分明,不像宋翎这样打打杀杀惯了的人,即使披上了闺秀的衣裳,装得了温良贤淑,但血也好,手也好,永远都是热且烫的。

    裴珣意识到这样不合礼法,即刻松手。明明摸她手的是他,他那迅速抽离的动作搞得倒像是他被调戏了似的。

    “啧,手真凉啊,裴大人该不会是特地想攥住我的手来取暖吧。”

    “才没有。”

    “还说没有,没有你脸怎么这么红?”宋翎那一双盛满了戏谑笑意的杏眼眨了眨,很是恶劣地往他面前凑了凑:“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脸红,那一天我帮你上药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她刻意放低声音,继续逗弄:“裴大人的身子可真是又白又弹,受刑的皮肤虽破碎,但依旧让人眼馋,可惜了,当初在诏狱不该同你生气,让美人受重刑,真是我的错。”

    裴珣被她揶揄得面红耳赤,打心眼里觉得遇上这么个东西,自己要折寿十年。

    打败登徒子的最好方式是做个不要脸的人,裴珣心知此刻如果表现出一副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样子,那才是正正好合了宋翎的意。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满不在意道:“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出门去,你不要应付你们分舵的那个奸细么?”

    “没说够,不仅没说够,还没看够。”宋翎伸出爪子,做出又要扒他衣裳的动作。

    “宋翎……”

    裴珣往后退了两步,这次倒没有慌张,只是神色略显严肃和正经。

    他这样子像极了宋如岳那个老古板,宋翎觉得没意思,便不再逗他,只是懒懒散散地接他的上一个问题:“没事,秦老四翻不出大天来的。”

    “单凭他那自然是翻不出大天,但你们分舵的其他人呢,方君寒让你演这一出戏,应该不止给秦老四一个人看吧。其实哪怕今夜咱们能熬过你们分舵的人这一关,明日怕是也要逃,你们那个杀手组织又不仅仅只有你们分舵,其他分舵的人未必买你的帐。”

    裴珣平静开口。

    才过了短短一会子,便将眼下的局势和处境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真是个大聪明。

    宋翎笑眯眯给他鼓掌:“是啊,你说的真好,所以你看看,我为了救你是不是殚精竭虑。”她说着,眨巴了两下那一双看似无害的美眸:“所以裴珣,你不考虑替我写封信给我的父亲,然后美言几句么?”

    “不考虑。”

    十分绝情的拒绝后,他沉吟了片刻,又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宋翎,等你真能为烧农田一事知错,真能体会百姓的不易的时候,我会替你向世伯说情的。”

    “那这样说的话,我救你的好处不大嘛。”

    天光阁里的任何一个杀手本质上都是生意人,她知道救他从一开始就是亏本买卖,但在意识到这么亏的时候,还是老大的不高兴。

    她不高兴的样子可比她不讲理的时候看着讨喜多了,裴珣按耐住想要伸手摸她脑袋的欲望,直言道:“高期无能,衮王弄权,我伯父有起兵清君侧的念头,我会说服我伯父暂时不起兵,这个好处大不大?”

    忠君死节,这不是你们为人臣子该做的么?宋翎想要反唇相讥,但想到高期,最终咬咬牙,还是忍了。

    “大。”

    “成交。”

    她伸出手,同他友好的击掌。

    山间僻静,本该没什么人声,宋翎同裴珣刚刚握手,外头就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

    “昭昭,道贺的人来了。”花蝴蝶奔进房间,急急忙忙道。

    宋翎同裴珣对视一眼,很明显,是秦老四把在附近的舵里人给找来了。

    “你能喝酒么?”

    宋翎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望向裴珣的时候,明显没带什么期待。

    “一杯就倒。”裴珣偏过头去,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

    “……”

    真是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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