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烈帝这句话, 太上葳蕤并未有所反应,她对认归太上一族没有任何兴趣,至于天武卫——
自纳戒内取出地阙, 通体墨色的长刀握在手中, 她抬头,淡淡对烈帝道:“陛下若想要, 便尽管来取。”
烈帝越发觉得有意思,哪怕是有渡劫甚至合道修为的修士, 都无法对天武卫等闲视之,她却如此态度,当真是全不在意?
想到这里, 他心中不免存了试探之意, 抬手便向太上葳蕤擒去,只是目的不在地阙。
不过他用的力道也并不大,至少不会令一个元婴修士重伤,但还不及他的手落下, 灵力闪动之时, 太上葳蕤周身便现出了银色咒文。
咒文乍现, 缠绕在太上葳蕤身周, 随即竟将大乘境界的烈帝就此逼退!
“这是什么?!”
以烈帝身份,一举一动都被人密切关注着,这一幕自然也未能逃过众人目光, 见此情形, 许多人都不由诧异道。
“霜纹印——”太上一族数名族老竟都在此时失态地站起身来, 面上俱是难以置信之色。
太上葳蕤看着缠绕在自己身周的银色咒文,眼中也闪过几许怔然。
“何为霜纹印,同霜纹坠有关系么?”不知内情的人忍不住追问道。
“霜纹印是我族中流传的秘术, 唯有至亲之间,才会施用……”太上鸿图开口,一双总是带着几分丧气的眼睛因为惊讶比平时精神了许多。
太上一族族老此时盯着银色咒文,喃喃道:“真的是霜纹印……”
上古之时,许多神兽传承都依靠血脉秘术,太上一族传自上古,自诸多神兽传承中得到启发,因而得出这霜纹印之术。
霜纹印乃是凝结修士自身所学功法、感悟、经验等所成,借此印可直接接受长辈传承,令修行得以进境,算是一条捷径。
不过要凝结一枚霜纹印,势必耗费自身极大精力,而这样的传承秘术,自然也只有至亲之间才会施用。
“我分明记得,当年烈帝陛下只在帝女身上留下过霜纹印,为何这沧澜门弟子身上会有?!”
烈帝一生只得太上霄云一女,对她极尽宠爱,甚至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在她身上留下了传承的霜纹印。
因太上霄云身负霜纹印,烈帝甚至向其出手,便会为天道法则所阻。
但这个突兀现身上京的少女身上,为何会有烈帝的霜纹印?!
她身上霜纹印势必是传自烈帝,否则不会出现方才异状。
“难道她是烈帝陛下的私生女不成?!”
“那陛下如何会完全不识得她?何况,年纪也对不上吧,这沧澜门小辈骨龄不到三十,你我都知,这近三百年间,陛下都在闭关,又如何来的私生女。”
“既是如此,那霜纹印又作何解释?”
“难不成陛下一十多年前真的离了上京,还对人始乱终弃了?”少年高高挑起了眉头。
“住口,休得如此揣测烈帝陛下!”向来崇敬烈帝的少女怒声道。
有太上一族族老仿若惊醒一般道:“我记得,子女是可自父母身上继承已有的霜纹印——”
也就是说,烈帝留在太上霄云身上的霜纹印,可以被她的儿女继承。
于是另一个猜测因此在众人脑中成形,难道太上葳蕤身上的霜纹印,是继承自霄云帝女?!
只是当年倾慕帝女的修士不计其数,她却一心统一中域,醉心修行,未曾听说谁曾得她另眼相待,更别说为其诞下儿女。
烈帝脸上只剩一片肃然,他看着太上葳蕤,似乎想自她身上窥得另一个人的影子,许久,才终于开口:“或许,你该向我解释一一。”
算起来,烈帝太上邺,应当是太上葳蕤在这世上最后的至亲。
只是以妖尊的性情,也很难做出冲到烈帝面前认亲的举动,就算烈帝之前站在她面前,太上葳蕤也未曾想好如何说出自己的身份。
只是到了现在,若是再作隐瞒,似乎就有些不该了。
“我父亲叫萧无尘。”太上葳蕤对上烈帝的目光,平静回道。
“我母亲,叫太上霄云。”
席间顿时传来哗然之声,他们的猜测竟然成真了么?!
斛律和林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难以掩饰的惊色。他们曾跟随在太上霄云身边多年,也知萧无尘曾是她挚友,只是两人道途相异,终究是陌路殊途。
但他们从不知道,太上霄云和萧无尘之间,还有个女儿。
那些隐藏在无声处的情愫,随着太上霄云和萧无尘的离开,被遗忘在青史之外。
林戎其实早已察觉太上葳蕤的身份并不简单,但她未曾想过,她会是太上霄云的女儿。
她是她曾经最崇敬的人的女儿。
在太上皇朝中,太上霄云的声名,就算是身为父亲的烈帝也难以比肩。
在座的中域修士,或是从前追随于她,与她一同铸就太上皇朝辉煌的,或是自幼听说着她的事迹长大,将之视作最崇敬的对象。
这世上,哪怕是太上霄云的敌人,也多是钦佩着她的。
也只有她,能令太上皇朝一十八氏族尽皆俯首,誓死效忠追随。当她在时,剑锋所指,皇朝铁骑所向披靡。
这个时候,太上非玦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不免有些复杂,他在她身上看见了太上霄云的影子,却不曾想过,她真的是太上霄云与萧无尘的女儿。
倘若她真是霄云的女儿,那么便也理应是皇朝帝女,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帝位。
一众前来为太上非白贺寿的皇子皇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说不出半个字来,之前他们还以为她是太上殷的女儿,心中为平白多了个对手恼怒,不想这根本不是姐妹,而是姑祖奶奶。
太上非玦与太上霄云原本是同辈,却被烈帝强行过继至太上霄云名下,做了她的儿子,如此,他与太上葳蕤也不过是同辈罢了。
“怪不得她能拔出地阙……”有人喃喃道,“她若是帝女的女儿,能拔出地阙,便是应当了。”
“可帝女三百多年前就飞升了,她骨龄不到三十,如何会是帝女的女儿?!”
议论声纷起,席间嘈杂得如同在街市之中。
太上一族族老起身,问询的也是这个问题。
若太上葳蕤是太上霄云的女儿,那她的年纪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太上葳蕤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倘若要解释,便需从头说起,从三百多年前那场天倾之难,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她徐徐开口道:“七日之后,周天星辰阁以星辰令相邀天下仙门聚于上京,届时,我自会将一切说明。”
“如此遮遮掩掩,不肯直言,我看你根本就是在信口雌黄!”中年文士站起身,厉声斥道。
在场许多人都识得他,他是景帝太上非玦一派朝臣,此时出声斥责,倒也不算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毕竟太上葳蕤若真的是太上霄云的女儿,太上非玦及其子女的帝位,怎么看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上葳蕤冷淡地看向他:“怎么,阁下是活不到七日后了?”
中年文士顿时涨红了脸:“你——”
烈帝冷眼扫过他,淡淡道:“够了。”
随即才看向太上葳蕤,神色难掩复杂,他回道:“七日后,周天星辰阁之约,孤会亲自前去。”
既然烈帝都开了口,旁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看似平静的场面下,却有暗流汹涌。
倘若太上霄云真有一个女儿,对整个上京的局势,都会带来不可测的影响。
太上葳蕤未曾在意众人想法,她转身向前,面前之人纷纷为她让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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