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可是老熟人,“熟”到温京墨以为他早该被烤熟在春挽楼那场大火里。
迎接她来到这混装世界的绑架二人组之一,那书生打扮的郎中此时正一脸急切地拿着个荷包,翩翩君子样搁这儿装人呢!
幸而温京墨戏精投生,电光火石间稳住内心震颤,调整表情,没露出破绽。
细想也不意外,此人除了对自己这位过气小姐下过杀手,怕也是刘娟儿案的案犯之一,更与城内接连发生的闺秀案关系匪浅。
书生偶遇小姐的戏码,在任何年代都不过时,更是现代杀猪盘的原型,作为手机里还装反诈app的现代人,温京墨对这套话本不可谓不熟。
书生自称书院学生,名为陆鸣。
今日同友人游玩至此,无意捡到个普通到一两银子能买仨的女性荷包。
同游此处的女性目测只有温京墨一伙人,所以这搭话的由头不就来了。
陆鸣拿酸词滥调狠狠夸赞一番荷包上的绣工,全程跟女眷队伍保持距离,那眼睛却总欲说还休的盯着头发丝都没露出过的阿芝,最后留下“三天后在此还有诗会”的信息后,礼貌告退,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目睹全程的温京墨不得不承认,陆鸣的演技极佳,谦谦君子演得很好,就那荷包的绣工她都夸不下嘴,陆鸣却夸得它好似名家之作。
别说阿芝,就连同去的小丫头们一个个都被他迷得小脸通红,眼神乱飘,心中不知做着怎样的话本美梦呢。
阿芝虽全程未语,但小女儿娇羞之态被温京墨提前排练过,好在遮得严实,不至于看到那丫头一脸僵硬的表情,也算勉强糊弄过去。
杀猪盘既成,只要按照对方套路走,总会钓到大鱼。
小桃为此可是高兴得不行,一路上媒婆似地跟人讨论陆鸣,直说得大家都跟着点头附和,只觉这见过一面的男人是个良人?
温京墨暗暗嗤笑,她可是被这位“良人”横切了整个肚子两次!浑身关节插满花枝!苦大仇深的原主跟刘娟儿怕都是这位“良人”的刀下亡魂。
没想到此人居然能在杀人蜂口中逃出生天?
春挽楼的大火看来并非自己所想那般烧得“干净”,只是不知除了陆鸣还有谁活了下来?那位心狠手辣的“爷”吗?
温京墨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那时的她从未伪装过身份,陆鸣定是知晓原主身世才能精准绑架。
思及此温京墨耳语阿芝一番,提前回了齐府。
其余众人打道回府,各自归位,只剩小桃被留下贴身伺候阿芝。
“小姐啊,陆鸣看起来真的是——唔!”
小桃跟阿芝还在滔滔不绝夸赞陆鸣呢,嘴就突然被人捂住。
小桃惊悸挣动,却被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头顶响起赵兰絮颤抖气愤的质问:“我刘家待你不薄,娟儿更视你如姐妹,不成想你引狼入室……”
齐大娘及时上前扶住呼吸不畅的赵兰絮:“姐姐莫要太气,待她交代完了再好好处置!”
小桃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抬头见齐家、刘家四位主事的皆在堂上,而刚刚还扶着的阿芝更是一脸愤愤地盯着她:“即便我是猎户女出身,也知礼义廉耻,你竟将我引荐给外男?是要害我跟娟儿姐姐一般横死吗?”
说到此,一直没出声的刘茂芝奋而暴起,一脚踹在小桃肩膀,给本就抖如糠筛的小桃直踢到门边。
“给我把她关进柴房,乱棍打死!”
磨牙吮血般的怒喝让小桃白眼直翻,又要厥过去,温京墨及时上前,捏着小桃鼻子,将两颗药丸塞进她口中,接着猛掐人中,小桃一个激灵回魂,没晕成功……
五两银子一颗的参丸,专治惊厥晕眩,是给大白配的缓解头疾,为了今天的会审,温京墨忍着肉疼从大白那拿的。
“老爷夫人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桃声嘶力竭地哭嚎讨饶,脑袋砰砰磕在地上,几下起落便满脸鲜红,刘员外夫妇却不为所动,眼神灼灼盛满恨意。
“讨饶不如老实交代,把你知晓的都讲出来,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齐大娘看似劝慰实则威胁道:“也不至于牵连家人。”
阿芝听闻却停止动作,眼神发直抬起头来:“是奴婢对不起小姐,奴婢这就给小姐偿命!”
不给众人反应时间,话罢便朝堂柱撞去,幸而温京墨一直留心着,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齐大叔等人赶紧上前将人绑了,嘴里塞布关押下去。
突击会审不得已中断,温京墨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
天知道刚那一下,说晕就晕的小桃有多大力气,亏得她最近体力有所恢复才拽得住,若串起一切的关键证人死了,她将花费更多时间破局,她等不起。
小桃冒着暴露风险也要对阿芝故技重施的原因、陆鸣的杀猪盘、娟儿跟原主死状诡异的案子、给酒楼不停使绊子的各路幺蛾子……温京墨知道,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温京墨随意的曲起手指,对镜在唇上点了抹红,凭空出现的艳色仿佛吸了血的花。
二更梆子响起,她摸耳出现在后院中。
湿冷的柴房里弥漫着木屑尘灰,小桃待宰年猪似的被捆得只剩个脑袋,嘴里被人细致的用软布塞满,固定在堂柱上,除了眼珠子,再无其他可动之处,整整一个求死无门。
脑内回响着主家威胁的话,小桃只觉浑身冰冷,可想想善良的娟儿跟阿芝,又觉自己死不足惜,但不做的话……
小桃眼中闪过痛楚之色,然而很快平息,最后化成死寂。
柴房内突然响起女子哭声,哀怨戚戚充耳:“陆郎他怎会负我?小桃子你知道吗?”
动弹不得的小桃闻言开始打摆子,幅度之大连房梁都跟着簌簌落灰。
世上只有一人如此称呼她。
鼻间弥漫桃花淡雅的香气,间或掺杂一丝腥气,身后传来喀嚓声,片刻间束缚身体的绳索被切断,小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
她不知何时出现,未被束起的长发飘乱,一身被血污了的桃红襦裙,破烂处皆都插着带枝的桃花,那桃枝渗血,散发阵阵腥臭。
“小桃子你说过,陆郎不是负心薄幸之人,那他为何负我?”
女声逐渐嘶哑,带了切齿恨意,嘴角殷红更胜,竟然滴答流血出来。
“小姐……娟儿小姐!奴婢错了!”
小桃哆嗦爬起,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认错。
“刘娟儿”却不为所动,插着花枝的手直直举起:“你根本不知错!”
晃动间露出整张惨白肿胀的脸,跟那泡了三天的死猪头似的,五官都胀了,眼睛只剩两条缝,刘娟儿尸身正是在水里被发现的。
小桃一声惨叫,瑟缩到墙角狠狠闭上眼。
“你知情不报,害我枉死不得超生,幸而上天眷顾,得仙人相助成功转世,你竟还不放过,引陆郎跟我转世相见,又想故技重施!”
“奴婢错了!小姐饶命不要缠我!小姐饶命啊!”
“刘娟儿”步步紧逼,直跟到小桃眼前:“若你还有一丝愧疚,就把你知道全都说出,帮我报仇。”
“我说!我全都说!小姐不要缠奴婢了……”
小桃絮叨讨饶,鼻间糜烂桃花香气越盛,抬头间被放大死状凄惨的脸直视,那脸似乎是想对她笑一下,可这嘴角一咧,血流如注,喷了小桃一脸。
一声凄厉惨叫后,柴房重归安静。
“刘娟儿”打扮的温京墨伸手推了推软倒在墙角的小桃,见没反应这才起身朝门口走去。
阿芝穿着同款粉色襦裙站在门口,被推门而出的泡发鬼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头发还是你帮我梳的,怎么还吓成这样?”
温京墨伸手拉起阿芝,阿芝低头不敢直视喃喃道:“我梳时根本不敢看,胡乱梳的。”
“有那么吓人吗?”
温京墨挠头,家里妆品有限,易容能省则省,涂脸不涂脖子,肿眼泡都是和面粉捏的,细看还有裂纹。
但因刘娟儿死状凄惨,又缝晚间光线昏暗的柴房,小桃做贼心虚才得以成功。
温京墨玩性大起,还想再吓吓阿芝,肩膀却被人突然按住!
瞬间涌上心头的污言秽语跟白毛汗齐头并进。
“我c——”
“是我。”
大白及时出声,解释道:“小桃似要醒来。”
“咳、那个我们进去了,你注意角度问题。”
温京墨掏出手机递给大白,对面人似乎也被吓到,顿了许久才接过,风声微起,大白又原路返回屋顶。
温京墨抬头用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迷惑看向屋顶,心想自己怕是化妆术进步不小,不仅阿芝吓得要命,就连在乱葬岗大战群狼的大白都能给吓到?
“小桃你醒醒,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桃模糊听见阿芝的声音,徐徐睁眼,一身粉裙的阿芝居然站在眼前。
“你想逃?如何切断绳子的?”
阿芝指着地上被整齐切开的绳子,警惕开口问她。
“小、小姐我见——”
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随着阿芝的移动,她身后的景象也呈现在小桃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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