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居已不似从前,一跃成为比肩百鲜楼的裕城第二大饭馆,而她身为女主人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现在去庆云庵上香都是圆光天师亲自接待,地位比从前不知强了多少,她怎会让自己沦落至此!
招娣一下子抱住孙有福大腿,哭的真情实意,不似刚才那般干嚎假哭。
她声泪俱下的道歉,再也不敢拿肚子威胁,态度不知多真诚。
孙有福看着眼前祈求自己的大肚妻子,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温京墨在一旁看的暗自摇头。
看样还要给孙有福来一记猛药才行啊。
这晚的福满居愁云惨淡,收拾完铺面一家人便早早歇下,只剩孙有满还在厨房忙活着新菜,寄希望于研制新菜色,能多少抵挡一下失去烫菜带来的损失,毕竟没了烫菜,福满居也不能就此关张。
招娣自知犯错,正跪在公婆排位前表演赎罪,阿泉此时蹑手蹑脚的溜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别看了,没别人,孙大在屋里叹气,孙二在厨房发癫,小妮子早睡了。”
招娣无聊的抠手指,语气漫不经心。
“哎,我说你就打算这样了?”
小泉听说没人也不再提防,无赖似的盘腿坐在招娣身旁。
“那还能怎样?你没看见孙大今天气的都要休了我么?”
“是啊,那温家兄弟也不做了,没了烫菜生意,这福满居也到头喽。”
小泉伸手摸摸招娣的肚子。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招娣娇嗔的打开小泉作乱的手。
“要不咱们跑吧,孙大钱放哪你不是知道?”
“跑?那福满居呢?我们不要了?”
招娣有些惊讶,她刚怀孕时就跟小泉提过私奔,毕竟孩子不是孙有福的,福满居也面临倒闭,可小泉愣是让她留下,打算谋划福满居的地。
“那时福满居都要倒闭了,最值钱不过一块地,我们逼走孙二,再谋害孙大,你作为有孕遗孀,那地也好弄到手,但这些日子烫菜卖的钱可比地值钱多了,我前几日看见孙大找人打听对面铺面价钱,肯定是有余钱想买啊!这么多钱他肯定早就准备好了,你去弄来,我们拿着一走了之。”
小泉循循善诱的继续道:“福满居没了烫菜肯定倒闭,到时孙大跟对面店似的来个举家搬迁,到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泉似是不舍般又摸摸招娣的肚子:“咱们儿子怎么办啊?”
“你说的对,我们要趁孙大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拿钱跑!我去偷钱,你放心吧!”
招娣也不再跪着,索性起身干脆坐到小泉腿上了。
“啧,沉死了。”
“还不是你孩子你女人,你嫌沉?”
“我错了,不沉不沉,咱儿子好着呢。”
“这还差不多。”
间或打情骂俏之声,二人商定出之后谋财害命的计划。
头顶正上方,一块被掀开的瓦片处,缓缓缩回一只纤细手腕,那白净小手里拿着部手机。
孙有福今晚注定无眠,油灯下正对着账簿唉声叹气。
都说娶妻娶贤,可自己怎就娶了如此蠢妇?
幸好售卖烫菜期间还攒下不少银钱,不至于像之前那般被动等待倒闭,但跟如虎添翼的百鲜楼可就完全没得比了,福满居今后该何去何从……
破空声响,从天而降两个木质牌位直直摔在孙有福脚下,他惊讶抬头望去,屋顶不知何时竟破了个洞。
孙有福赶紧出屋查看,却不见人影,疑惑进屋捡起牌位,入手两个崭新的无字牌位,是何人的恶作剧?还是——
“别看了,没人,孙大在屋里叹气,孙二在厨房发癫,小妮子早睡了。”
耳边突然响起招娣的声音。
“哎,我说你就打算这样了?”
还没搞清状况,小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孙有福惊恐的巡视屋内却不见丝毫人影,头顶破洞透进清冷月光,没关的门扉被夜风吹的晃悠,油灯跟着被吹灭。
孙有福拿着牌位站在屋内,一身冷汗炸开。
耳边声音还在继续,忽近忽远让他仿佛身临其境,招娣跟小泉的话让孙有福冷汗减退,怒火中烧!
手中牌位被捏得咯咯作响,孙有福嘴唇颤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招娣晚膳后便肿着眼要去给父母磕头认错,亏他还担心她的肚子,敢情怀的根本就是野种!甚至还想杀夫谋财!
被手中无字牌位硌的生疼,孙有福认定此番为父母在天之灵的有意提醒,大吼一声攥着牌位冲出门去。
随着怒火中烧的脚步声渐远,温京墨跟大白出现在孙有福的房间。
刚关上手机录音,楼下院中便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走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就不信这次他还不休妻。”
温京墨心情颇好的收起手机,身体却突然腾空,被人打横抱起,猝不及防的差点让她惊叫出声,幸好憋住了。
“你干嘛啊?”
温京墨顺势锤了大白一拳,结实的身体挨了记棉花拳,不疼不痒。
大白微愣,赶紧将人放下解释:“孙家人都在楼下,我们只能走屋顶,你不会轻功,我只能抱你。”
温京墨一脸郁蹙,说的还挺对,让人无法反驳。
因为连环凶案,裕城宵禁,街上除了巡逻衙役没有别人,从门走不可行,屋顶变成唯一回家的路。
“那你也吱一声啊,突然出手吓死我了。”
温京墨无力反驳也要埋怨一番,要不总觉得好像吃亏了。
“那我现在要抱你了。”
温京墨:“……”
感觉更吃亏了。
月光清冷的从头顶破瓦处撒下,照在没有任何伪装的大白身上,一张天人之色的脸因为自己的话愣在原地,耳尖渐红,嘴巴几次张合,却没说出什么。
温京墨无语,明明自己才是被调戏那个,怎么开腔的人先不好意思起来?到底谁调戏谁啊?
“走吧,不用问了。”
“嗯。”
耳旁风声簌簌,熟悉怀抱却伴着慌乱心跳,温京墨伸手紧紧抓住他衣襟。
赵德乾今日心情十分不错,桌上展开的宣纸上画着一幅堪称华丽的案板图样,这是他亲手设计,福满居那穷酸格子板他早看不顺眼,一直想着换自家该如何,今日终于得以实现。
他哼着小曲儿,细心的给每个格子标注价格品类,甚至加入只有百鲜居才有的水产食材,定要找裕城最好的木匠,用最贵木料制作才配得上百鲜楼名号,可直到他画完也没见到约好的温家兄弟。
“没人找我吗?”
赵德乾不安的朝街上张望,询问一直守在店里的伙计。
“没见有人找您啊?”
伙计正抹桌子,有些好奇掌柜今日为何如此奇怪,上午还乐呵呵画图,这会却开始阴云密布。
“我出去一趟。”
赵德乾团了手中画了一上午的图,眯起眼一脸阴郁的出门。
福满居经过一夜的人仰马翻,店也没开,此时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小泉已经被揍的不成人形,胡乱捆了扔在地上,不知死活。
一旁的招娣脸上指印鲜红,正捂着肚子惊恐不安的跪在庭前,门口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人,甚至有人吵着“沉塘”“浸猪笼”,吓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昨晚她正坐在小泉的怀里腻歪呢,被突然踹门进屋的孙有福逮个正着,一切都没得解释,孙有福好似一头疯牛般直冲上来,要不是有闻声赶来的孙有满拦着,他能当场打死小泉。
孙有福手里拿着张纸,声音嘶哑的吼道:
“不知廉耻的贱人,别以为我会休了你,你跟小泉私通不说,还想谋夺我家产,我要报官,让官府治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罪!”
招娣大惊,肿着脸声泪俱下的磕头求饶。
燳国是男尊女卑的国家,妻子被视为丈夫的附属,甚至冠名改姓,跟现世古代的男权社会完全相同,甚至更霸道无理。
只有丈夫写过休书或合离书,妻子才算彻底跟夫家没了关系,要是涉及通奸甚至谋财害命,夫家就绝不会写休书了。
因为女方还是夫家人,夫家宗族甚至有权直接处死女方,孙家只剩兄弟俩,没有宗族亲老主持,报官也是一样,县衙绝不会轻判,木驴之刑没人能活着挨下来。
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事关生死。
“我错了,有福念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求你休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呜呜……”
额头被磕破,血流满面的招娣哭的声嘶力竭,祈求一张休书放她生路。
孙有福看都不看招娣,只将那状纸朝怀里一塞,铁了心要告官。
“让让,官府办事。”
围观百姓正义愤填膺给孙家兄弟出主意呢,一队衙役冲开人群,声势浩大的进了福满居。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看温京墨二人不顺眼多次的王捕快,他身后跟着一脸阴郁的赵德乾。
“捕快来的好快啊,谁帮孙家报官了?”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王捕快一众疑惑,招娣被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孙有福大腿,抖如糠筛。
“咳咳,都安静点,今天我们是来抓捕逃犯的,若有其他案件,报官后另行处置。”
王捕快终于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搞清孙家的事,却懒得管,只想赶紧抓捕温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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