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雅轩,云容折腾了大半日,终于在药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去。
青音绞了帕子轻柔的擦去云容头上的细汗,转身欲出去时,只见屏风上露出了一个高大男子的影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戚晟便一个跨步绕了进来。
铜盆被重新搁在架子上,青音无声的跪地行礼,戚晟行走间带起丝丝细风,划过青音紧贴在地上的双手。
戚晟一掀衣角坐在床沿,瞧了眼满脸苍白的云容,许是太过疼痛,她泛白的唇瓣上还带着自己用力咬出来的痕迹,再配上那副如玉般的容颜,很是叫戚晟怜惜。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云容的脸颊,微凉的触感令他蹙眉:“太医是如何说的?”
青音听到陛下问话,片刻也没耽搁,下一瞬就回道:“回陛下,太医说主子身子弱,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
这话与魏皇后同戚晟说的话并无二样,也不是他想听到的,戚晟眉头未松,却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说清楚。”
青音紧贴在地上的手死死的扣着手下铺着的地毯,脸上是戚晟看不到的愤怒,她本就在琢磨要如何当着陛下的面儿告状,却没想到陛下竟然主动问起,她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甚至话从她口中出来的还是经过添油加醋的:
“还请陛下为主子做主,主子她,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腹痛不止的。”
话落的那一瞬间,青音的后背一凉,明明是秋日,却仿佛身在冬日一般。
她僵了下身子,没听到陛下阻止她说下去,她就继续把今早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主子这几日睡得都不大安稳,早膳几乎也是不用的,然而今日是赏菊宴,奴婢怕主子什么也不用会不舒服,所以就劝着主子用了些燕窝粥。主子本不想用,可一听奴婢们说那燕窝是陛下您赏赐的,主子便用了半碗。谁知谁知”
青音适时的哽咽起来,眼眶因为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而红的吓人:“谁知太医来看过后,就同奴婢说,那燕窝粥里,被人加了寒凉之物。”
好在主子胃口不好,只用了半碗,造成的后果并不算太严重。
于女子而言,寒凉之物乃是大忌讳,因为这种寒凉之物用多了,有很大的几率会导致女子不能生育,而身为嫔妃,不能生育,就等于未来没了希望,便是再得宠,也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在听到寒凉之物四个字时,戚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他显然也知道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
他轻嗤,自己不过是多宠了云美人几日,就有人坐不住要对她动手,还胆大包天的对御赐的东西做手脚,简直是在下他的脸面。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戚晟并未察觉到,他身旁躺着的女子呼吸骤然变得紊乱了一刹那,随后又恢复了平稳。
青音跪了许久,哪怕是跪在地毯上,膝盖上也隐隐有些刺痛,但她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继续沉默的等着陛下的态度。
不过戚晟还没从思绪中抽出神来,外间突然一阵嘈杂,然后就见姜吉隔着屏风稍微放了些声音的通报声:“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戚晟这才回过神来:“叫皇后进来吧。”
魏皇后甫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压下心中的好奇,屈膝行了礼。
戚晟方才听了青音的哭诉,心情也不怎好,直接就问道:“皇后怎么来了?”
魏皇后眉眼间皆是担忧:“臣妾早上就同绘雅轩的宫女说过,得空会来看望云美人的。”
正巧她这会儿得空。
见戚晟沉着脸,魏皇后上前两步,瞧见云容的面色,更是疼惜道:“怎么脸色白成这样?可见是遭了大罪了,待云美人醒来,陛下可要好好儿安抚才是。”
这也是她根据戚晟对云美人的态度才会说出来的话,若是换一个嫔妃,她都不一定会去看她。
戚晟嗯了一声,拇指捏着龙纹黄玉指环,凉声吩咐道:“皇后来的正好,朕方才得知,云美人腹痛一事,是被有心之人陷害,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去查,务必尽快给朕一个交代。”
魏皇后愣了片刻,她没想到来看望嫔妃,还能给自己找件事儿干。
但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后宫,那便是她的职责,魏皇后也未曾推辞,欠了欠身应下了:“是,臣妾会着人查明真相。”
话落,一声嘤咛声从床榻上传进众人的耳中,云容佯装着被疼醒的模样,咬着下唇艰难的睁开眼:“疼~”
“哪里疼?”
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云容好似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肚子疼”
待话出口后,她才惊觉寝殿里多了几个人,忙欲要撑起身子见礼,却被戚晟给拦下了:“好了,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多礼了。”
因为云容睡醒后迷糊的模样戚晟见了不止一次,所以他也并未对云容的行为多想,只一心放在云容的身上,就连魏皇后也紧跟着说了两句附和的话。
云容松开咬着下唇的贝齿,强扯出一抹笑,仿佛想要给人营造出一种她不痛了的错觉:“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来臣妾这儿了?”
她责怪的看了眼离床榻不远处跪着的青音:“怎么也不叫醒我?”
青音配合的应声:“都是奴婢的错。”
“快去吩咐人上茶。”
“奴婢这就去。”
瞧着云容一醒来就开始费心,戚晟受用的同时不免更加疼惜她:“你好好休息,有宫人在,什么事儿都要你费心,那要她们有何用?”
魏皇后也跟着凑声:“陛下说的极是,你只安心休养便好,其他的事儿自有本宫替你做主。”
“其他的事儿?”
云容略有疑惑:“皇后娘娘,是有什么臣妾不知道的事儿吗?”
魏皇后闻言,不自觉的看了戚晟一眼,见戚晟面无表情,眼神都不曾分给她一丝,全落在云美人身上,她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很快又压了下去:“没什么,只是今儿是重阳,事情有些多罢了。”
看样子云美人腹痛的真相她自己并不知道,而陛下也没有要告诉云美人的意思,那她也就不方便多嘴,省的不落好。
听魏皇后这么说,戚晟顺势就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那皇后就先回去吧。”
魏皇后离开时,云容装模作样的挣扎着要行礼恭送,却在刚撑起身子的时候,又是一声轻呼。
戚晟无奈的又把人摁在床榻上:“又折腾什么?皇后也不缺你这一礼。”
云容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皱了皱鼻子:“陛下就会嫌弃臣妾,臣妾这是懂规矩。”
而且她只用装装样子就能给人留下个懂礼数的好印象,又不用真的下地跪一跪,这样好的买卖,傻子才不干。
戚晟捏着她的鼻头:“就没见你对着朕有规矩。”
私下里没大没小,床榻间更是放肆,偏偏他还忍不住一再放纵。
云容娇娇的睨了戚晟一眼:“那陛下是想要臣妾规矩一点呢,还是不规矩一点呢?”
当她不知道陛下更吃自己哪一套?
戚晟一噎,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要说希望她规矩,那自是不可能的,可要说他喜欢她不规矩的样子,那岂不是又助涨了她的气焰?
哪个都不好回答,戚晟干脆连忙转移话题:“你肚子不疼了?”
一提起这个,云容忙哎呦了一声:“疼~要陛下替臣妾揉一揉。”
她顺手拉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模样太过虚假,戚晟都没眼看,他冷哼一声:“朕看你好的很,哪里像是疼的样子?”
云容瘪了瘪唇:“就是疼嘛,只是这会儿有陛下陪在臣妾身边,倒是没有方才那般疼了。”
“照你这么说,朕还能治病不成?”
戚晟口中嫌弃归嫌弃,到底还是没拒绝云容的要求,轻轻的在她肚子上揉了起来。
云容娇笑道:“于臣妾而言,陛下比太医有用多了呢。”
不走心的话云容脱口而出,反正说话又不要银子,还能哄的人开心,对她更好,何乐而不为?
云容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着来自帝王的服侍,不禁感叹,要是能见到母亲,她就能同母亲炫耀了,可惜了。
朝阳宫,李贵妃华丽的宫装未褪,就得知了帝后二人全都去了明粹宫探望云美人,脸色顿时扭曲的吓人。
“好一个云美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要病在今日给本宫添堵,仗着陛下宠爱,就以为本宫奈何不得她了吗?”
架子上的一个龟鹤齐龄双耳壶应声落地,碎片四渐。
宫人纷纷跪地,吓得肩膀都在抖动,唯有雁芳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劝慰几句:“娘娘息怒,今儿是您的好日子,何必要为了一件小事坏了心情呢?”
“小事?”
李贵妃尖叫出声,她骤然转身,恶狠狠的看着雁芳:“你觉得陛下在本宫生辰这日去了旁人宫中是小事?”
她怒火中烧,甚至想一巴掌扇过去,可念在雁芳是伺候了她几十年的宫女,到底还是忍住了。
“本宫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今日陛下若是不曾歇在朝阳宫,后果你是知道的。”
说完,李贵妃一甩袖子离开,连命妇们送的寿礼也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今日是她生辰,本该事事顺利的,可她想的一切却和现实截然不同,先是在淑宁长公主那儿碰壁,受了冷遇,后又被魏皇后故作大度的模样恶心,到了现在,往年早就在她宫里陪着她的陛下去了旁的女人的宫里,这一桩桩一件件,要她如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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