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寂静的一角,一位身着一品诰命夫人服的中年妇人打扮华丽,面容慈爱的看着身旁郑才人微微凸起的小腹,眼角眉梢都透着骄傲。
她伸出保养的极好的手摸了摸郑才人的小腹,柔声细语道:“你的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太医怎么说?”
郑才人唇角带笑,任由腹部上的手抚摸她的肚子:“母亲放心,陛下很是看重皇嗣,所以女儿和腹中龙胎一切都好。”
原来这位妇人是郑才人的母亲,也是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郑王氏。
郑王氏闻言,心下更是放心,她扶着郑才人往前走,除了秋初,旁的宫女太监都离她们三四米远,这距离正好听不到郑才人母女俩的谈话。
不过郑王氏依旧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声音又压低了许多:“我听说,你表妹近来很是得宠?”
云容晋封美人一事是在中秋宴会上,当时她也有参加,故而十分清楚,只是后来宫里隐隐流传出云美人受宠的传言,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所以才会当着郑才人的面儿问起。
郑才人本就因云容受宠一事对郑王氏心存怨怼,又见郑王氏主动提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甩开郑王氏的手,咬牙道:
“母亲还说呢,都是女儿听了您的主意给云容出谋划策,现在好了,云容不止是替女儿固宠,更是把女儿踩在了脚底下,若是云容再怀上龙胎,那陛下的眼中恐怕就没女儿这个人了。”
好在她不会坐以待毙,不然她说的话迟早会变成现实。
郑王氏没想到郑才人会对云容受宠一事这么沉不住气,她看了眼因为气愤脸色微微潮红的郑才人,轻叹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是母亲的女儿,难道母亲会害你不成?”
郑才人急促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瞬:“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云容夺了属于她的恩宠还是为她好?
看出郑才人眼中的不信任,郑王氏梗了半晌,最终没好气道:“你可还记得,云容的母亲是从咱们府中出去的?”
当年云容的父亲云衡在科举中中了二甲头名,郑国公府为了发展势力,便看中了云衡,在府中庶女中寻了个合适的女儿嫁给云衡,如此一来,日后云衡哪怕爬的再高,身上也少不了郑国公府的影子。
因此,在郑王氏看来,云容只不过是她们郑国公府养的一条狗的女儿,给她的女儿提鞋都是抬举了她,所以她并没有把云容放在眼里,更甚至有云家捏在她们大房一家子的手里,她也不怕云容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她想让云容替她女儿固宠,她就要乖乖得宠,她不想要云容碍了她女儿的路,她也要识趣的让开,若是她不听话,那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郑王氏一一把她的想法掰碎了往郑才人的脑子里塞,郑才人才听明白了几分,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还是母亲想的周全,是女儿狭隘了。”
郑才人刚说了这么一句,就听秋初脸色变了几变,顾不得规矩插话道:“主子,那件事,春儿她,怕是已经做了。”
“那件事?”郑王氏眉心一跳,连忙追问:“什么事?你做了什么?”
郑才人心虚的躲开郑王氏的视线,讷讷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女儿今日不想看见云容,所以”
所以就叫人给云容下了点儿药罢了。
郑才人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看见郑才人的神情,她还能不知道郑才人干了什么?
只是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训斥她也于事无补,郑王氏忍住手痒想掐郑才人的冲动,轻声问:“做的干净吗?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郑才人连连点头:“母亲放心,女儿都处理好了的。”
就算是被查出来了,她也能把罪名推到李贵妃身上,和她毫无关系。
郑王氏半信半疑的打量了自己女儿两眼,到底没刨根究底,毕竟郑才人是她的女儿不假,可更是皇家嫔妃,不久后更是皇嗣的生母,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待她了。
九月的微风柔和,迎面拂来,甚是轻柔。
郑才人一行人走后,在她们方才站过的花圃后,树叶微微晃动,露出了一处雅致的莲花纹裙角。
“春儿”那人将这个名字含在口中绕了绕,突然轻笑了一声:“悄悄去查查,莫要惊动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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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菊宴结束后,众人便一起往朝阳宫去,参加中午李贵妃的生辰宴。
李贵妃位居四妃,又常年受宠,故而朝阳宫里格外华丽,摆设样样都是珍品,很是羡煞了一大部分人,纷纷开始恭维起李贵妃来。
李贵妃听着耳边不断巴结恭维的话,得意的轻哼了一声,甚至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主位的魏皇后,以及依旧在同魏皇后低声交谈的淑宁长公主。
仿佛在说,看,你们不搭理我,有的是人愿意奉承我。
淑宁长公主注意到李贵妃看来的视线,顿时一脑袋疑惑,她小声同魏皇后道:“皇后娘娘,李贵妃,一直都是这么行事的吗?”
都是这么的没脑子?
听出淑宁长公主的言外之意,魏皇后抽了抽唇角,见淑宁长公主恨不得离李贵妃远远儿的,下意识就开始给李贵妃挖坑:“皇姐见笑了,贵妃她只是太过想和皇姐做亲家罢了。”
魏皇后这话说的丁点错都没有,淑宁长公主的态度她不是没察觉到,从刚刚开始她的心情就不大好,这会儿被人一奉承,李贵妃就想对着淑宁长公主炫耀。
若非顾及魏皇后在场,李贵妃甚至还想再游说淑宁长公主几句,争取在她生辰这日把这个如意亲家给定下来,这样她也好先斩后奏,陛下也就没了反对的理由。
谁知淑宁长公主压根儿就没接收到李贵妃的想法,反而因为魏皇后的一句话,对急着倒贴的李贵妃更没了什么好感:“这等殊荣,怕是犬子无福消受。”
虽然淑宁长公主这满满嫌弃的语气是对着李贵妃的,但李贵妃毕竟是为了大公主才这样做的,四舍五入,也就等同于淑宁长公主同样嫌弃大公主。
魏皇后拧了拧眉,觉得她的话不太妥当,所以就没去接话。
好在这个小插曲儿注意到的人不多,很快就到了午宴的时候。
满屋子身份尊贵的京城贵妇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格外惬意。
直到午宴接近尾声的时候,戚晟才带着人姗姗来迟。
他在这个时候来,一是为了给李贵妃添几分面子,二是不用和一群前朝大臣们的夫人相处很久,也算得上是另类的避嫌了。
贵妇中不乏聪明人,有些人将戚晟的想法猜的透透的,所以自戚晟来后,就没再大声说笑过。
而李贵妃见戚晟来给她撑面子,笑容更为灿烂了:“陛下,今日是臣妾生辰,您可愿陪臣妾共饮一杯?”
戚晟睨了眼李贵妃的笑,不置可否的端起琥珀杯:“自然是要陪爱妃饮一杯的。”
一杯葡萄酒下肚,戚晟正欲吩咐姜吉叫人把他给李贵妃的赏赐呈上来,却在说话的前一刻,见檀碧悄悄的走到魏皇后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话。
魏皇后摆了摆手叫檀碧退下,扭头见戚晟看过来的目光,主动解释道:“今儿早间云美人腹痛,派了人前来同臣妾告假,臣妾不大放心,吩咐檀碧请了太医去给云美人诊脉,方才檀碧才回来复命。”
经魏皇后这么一说,戚晟才发觉底下坐着的众人中,少了云美人的身影。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从薄唇里吐出几个字:“可有大碍?”
魏皇后摇了摇头:“说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吃几副药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戚晟和魏皇后都知道,这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指不定是什么牛鬼蛇神弄出来的脏东西呢。
戚晟对云容颇有几分上心,知道了她身体不适,兴致也败了几分,原就来的晚,此时更是没等午宴结束就提前走了。
帝后二人声音不大,能听见的就自己和身旁围着伺候的几个人,至少李贵妃是没听到的。所以在李贵妃见到陛下起身离开的那一刻,脸色是异常的难看。
魏皇后看着戚晟离去的背影,又瞥见李贵妃略有青白的脸色,端庄从容的打着圆场:“陛下政务繁忙,能抽空来贵妃的生辰宴已是难得,贵妃可要多体谅陛下才是。”
魏皇后纯粹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对戚晟的离开喜闻乐见,李贵妃恨恨咬牙,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这是自然,臣妾能够理解。”
就算不能理解又如何,人都已经走了,她还能不顾面子的追出去不成?
好在没过一会儿,戚晟给李贵妃的赏赐就送了进来,李贵妃也算是挽回了一些面子。
午宴结束后,魏皇后率先离开朝阳宫,她拢了拢手臂间的披帛,扶着檀碧上了凤撵:“陛下可是回两仪殿了?”
檀碧环顾了一眼四周,悄声道:“奴婢瞧着,陛下像是去了明粹宫。”
才从魏皇后口中得知云美人身子不适,转眼陛下就去了明粹宫探望,可见陛下待云美人很是上心。
魏皇后坐在凤撵上,视线朝下看去,只能看到檀碧的发顶,她心情极好道:“早上本宫说过要去看望云美人的,这会儿本宫正好得空,便也去明粹宫走一趟罢。”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巧合,檀碧当着陛下的面儿禀报关于云美人的事儿,是她提前授意的,目的是为了给李贵妃添堵,谁让李贵妃平时也没少恶心她。
然而她也的确没想到,在陛下心中,去看云美人竟比李贵妃的生辰还要重要。
既然如此,她这个皇后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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