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愕然探头在窗口外盯我一会,车已经快速开走了。
我镇定自己,望见数十米外还在发愣的戈林,边叫边朝他走过去。到身边他才听见抬了头,脸面阴沉,显得心事重重。我忽然觉察什么,问他:“为什么坐这里?你见过阿云了?她最近做什么?”
戈林拉长声音闷声闷气回答:“我好多天没见到阿云了。”
我说:“前面就是酒店,咱们看看她去,我还有事给她说。”
他没说什么,站起来和我一块往东方酒店走去。
进了酒店大厅,我们按开电梯门就要去502房间。几个熟悉的服务小姐神色惶惶望着我们,电梯门已经合住开始上升。走出楼上电梯口,我和戈林同时惊恐地看见酒店的肖经理正在阿云房前叫道:“王经理,楼下有人找。”
王经理从里面猛地一下拉开门,乱着衣扣,愤怒至极地打了肖经理一记耳光,吼道:“你来做什么?”就侧身匆匆往楼道走,迎面碰上我和戈林,又愣怔地说了声:“是你们。”没有等电梯门打开,就顺着楼道奔下去。
肖经理挨了耳光,先是睁大眼一惊,一脸铁青,转头看见我和戈林,立即扬脸不屑地说:“喏,真是人不请天请,这也太巧了,都是朋友,咱们和阿云聊一聊吧!”她摇晃腰肢走进阿云房间。
我和戈林刚到门口,看见阿云头发凌乱,只穿着一件睡袍赤脚站在地上,床上一片狠藉。她悻悻地望一眼肖经理,又望着我和戈林,安然又不屑以顾地说:“是呀,都进来聊一聊。”
我和戈林愣在门口不动了。戈林脸孔一层阴影,扫视阿云一眼,蓦地拧转身走了出去。阿云脸上的肌肉一阵颤动。
肖经理说:“别都愣着呀,说话么!”
阿云扬脸朝着她:“你先说说什么,我倒要听听。”
肖经理避开一点阿云的眼光说:“王经理和你缘分不浅呵,他刚从澳门回来就来找你,你也艳福不薄呵!”
阿云冷冷地问:“还有什么?你说完呀!”
肖经理说:“还有就是我不该打扰你们了。”她微笑着看看床上。
阿云又问她:“还有什么呢?”
肖经理怯怯地把头扭在一边:“没什么了吧!”
阿云直眼盯住她说:“说完了那好。请问我和王经理在一起碍你什么事?要吃醋了?你是他的什么人?不过,你听着,我成全你吧。如果你以为你有权这样做的话,那我首先告诉你,他还是你的。我和他这么一次也就够了,我不稀奇什么男人。肖经理,这你都听见了吗?”
肖经理激愤得说不出话,汹汹地盯住阿云。
阿云转过头说:“咱们话说完了,请你走吧!”
肖经理气呼呼地走出门,脚步在楼道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阿云的肩膀这时才微微地耸动起来。我说:“我和戈林是来看你的。”
阿云突然转过身,双目闪泪,却满面嘲讽地说:“他走了吗?走了好。他要看我是玛格丽特——茶花女,看他是阿尔芒吗?我不是玛格丽特——茶花女,他也别做什么痴情男人阿尔芒。我是一个女人,我不愿委屈自己。懂了吗?”
她眼泪像雨一样落下来,头脑发昏似地倚坐在床上,竭力要闭上眼睛来抑住泪水。
我怕她栽倒,上前去携扶她,叫了一声:“阿云!”她迷糊地把头伏在我胸前,紧接着又一把推开我:“你走吧,我要一个人躺一会儿。”
我惶惶不安地出了酒店,又走到大街上。
我看见那座白玉美女雕塑,戈林刚才坐过的地方空空的,他现在不知去哪里了。我在那个位置上低头坐到天黑,才站起来在街头游荡起来。
我饿得有些晕也没有一点食欲,顺街胡乱往前走,也辨不请方向。望着头顶和眼前茫无边际的星光和灯光,朦胧的夜色像佳酿美酒一样浸透我全身。我感到醉醺醺的,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两条腿木偶似地朝前跨动着。
走了不知多少条街,眼前兀自现出一座红光四射的古式楼阁,我明白已经到了红光阁前。 眼睛火一样望着红光阁外的红光岛,没有上楼去,就径自踏过石桥跌坐在一块石凳上。
掠过湖面的夜风吹在我脸上阵阵发冷,我眼睛却明亮地一一环视岛上似乎要搜寻什么。在百米开外的一座石椅上我看见苏丽,她正和一个男人从石椅上站起往系在树木间的网格吊床走去。她似乎静一下朝我这边望了一眼,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看见她,一股阴冷渗进心窝,就下意识地走进红光岛西边的一片密林中坐下。灰暗的林间隙地上随处可见蠕动的人影,耳边还不断传来呻吟、哭泣似的低叫和喁喁私语声。我起初被激起情欲的冲动,可望见四围红光中一个个抖索荡动的吊床,冲动的热望便抽丝一般逐渐退尽,末了浑身只感到软弱和冰冷。我静躺在一棵大树根部,周围的人影看得清晰起来,各种声音也似乎越来越近地传进耳朵。这会儿,又有一个妖治的姑娘朝我走来蹲下身问:“先生,要伴儿吗?”已经把脸挨着我胸前。我推过她说:“我不要的。”她说:“怎么不要?来吧,到这里来还客什么气?”
她把脸更近地凑过来,我闻到一股脂粉和香水混和的气味。她的脸庞朝我胸前贴了过来,双唇开启微笑,声调呢喃一般娇嗔地说:“快来么!”
我说:“我真的不要。”
她显然一点也不相信,双手揽住我的脖颈。我动手拨开她的身子站起来,就急忙走出了林子。我在刚才坐过的石凳上想再坐一会儿,心里却被什么哽住一样没有停下,缓缓地走过石桥到了红光阁外。
我伸手正要招来出租车,一辆闪光的宝马牌轿车突然停在眼前。我发现苏丽坐在驾驶座上,就问:“是你啊。这不是你丈夫的车吗?你怎么开着?”
苏丽说:“我借用一次。上车吧,我送你。”
我闷闷不乐地上了车。
苏丽一边开车往前奔驶,一边对我说:“我刚才看见你了。你今晚快活了吗?”
我说:“没有。”声音很冷,心里却被一句提问弄得哀怜不已,但我还是打起精神问她,“你呢?今晚快活了?是哪个男人,总不会和你丈夫到这里来吧?”
“快活一点点。”她说,那男人当然不是我丈夫,我这时已经忘了那人了。我丈夫今天倒又交了好运,你猜他和哪个女人在一起?”
我问:“这能猜着吗?”
苏丽说:“他又和阿云在一起了。”
我一听心里不禁发抖,想起阿云对苏丽丈夫的多次拒绝,又问了她一句:“是吗?”声音像哭一样中断了。
苏丽也不再作声,她在一个黑暗地段刹住车,叫我一声向我伸出手,我们一下子搂抱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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