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说:“这没有什么,苏丽就是那种人。”
接下来他和我谈了万国商城的广告一事,他说他看了几遍蓝鸟公司的广告,认为太好了,他公司的广告也必定不会差。我说:“这话等拍成播放了才能说,可我和导演、阿云他们会尽力的。”
他说:“我很放心。”然后默默皱着眉看看反光镜里说,“那个阿云真是太聪明了!”
我一听没有言语,他也不言语了。
他把车停下来以后,随我到家里看了一下就很快走了。晚上苏丽来到我家里,我提起中午乘她丈夫的车回家一事,苏丽说:“我恨他还是认不清我是什么女人。他说的这类事情你第一次去我家就看见了,你总不会稀奇吧?”
我说:“我当然不稀奇,我对你丈夫也这么好着说。”
苏丽停了一会问:“除了这些,你们再没说别的?”
她脸上的表情使我明白她指什么,我回答:“没说别的呀,甚至想也没想。”
苏丽陡然大笑着拥住我肩膀说:“你们都还算男人,你和我丈夫。”
我听了有些不舒服,苏丽当即敛住笑,松开我在沙发上坐着想了一会儿什么,问我:“今晚咱们在一块,你想吗?”
我说:“就在这里不行吗?”想起上一星期天晚上我一个人离开她家门前,心里就打不起多少精神。她说:“可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呀!”
我说:“你白天起床早一点吧,总让我到家里找你,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她笑一下说:“这也是的,就依你了。”
她铺开被子,放好枕头,就一件一件脱下衣服塔在衣架上。我随她上到床上,伸手在墙壁上按一下开关,房间里白光灯变成了红灯。
苏丽已经躺在被子里,一下爬起来又在墙上按一下换成白光,说:“这又不是红光岛,灯光亮一些不好吗?我讨厌那种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我是要看你的,你不愿意看我吗?咱要摸黑睡觉,干脆去红光岛好了,一男一女做了爱,还不知对方脸长什么样,你总不愿那样吧?”
“我当然不愿那样,我也要看看你。”我说,“不过红光白光也是一人一个喜爱,并不是你说的要摸黑做爱。”
苏丽赤身伏在我胸前说:“那你按红光好了,你爱么。”
“不,我也要看看你的,我和你在一起永远用白光好了。”
我转身挨紧她的身体。两人身上都没有灼热,互相拥抱了一阵也没有兴奋起来,就双双平躺着睡下。
谁知这么一来,我竟来不了一点兴致。她侧过身用手触摸我,时间过我很久。我只感觉到皮肤表面有一层骚痒,这感觉距离内心的热情十分遥远。
苏丽纳闷地问我:“怎么回事?你感觉不到我在摸你吗?”
“能呀!”
“那为什么还是这样?”
“不知道。”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抬头贴在我脸上,声音微颤。我发现她脸上变得温存,身体也发烧了。我焦急地翻动身子想再激动发作,可心还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似地平稳地跳动,身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无奈中双眼扑朔迷离,不断从眼缝里射出火亮的光束。上下嘴唇翘起分开着再也合不拢似地压在我嘴上,舌苔绞动,让我我感到赤热和湿润。但我还是软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次她疯了一样抬头冲上来,头发已经散开,两眼圆睁,脸上的温存一扫而光。我茫然惊恐地望着她,她突然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立时流出了泪花,脸面侧向一边,泪水像雨注一样淌涌下来。这时她脸部的仇恨没有散去,反倒因为我的泪水而加剧了。
她在我眼前变得非常陌生,我心里顿时消失了往日的那个苏丽,只有一个女人——美丽迷人而又被烈焰般的肉欲扭曲抽搐着的女人。
我的欲望猛然间就对眼前这个女人爆发出来,力量一瞬间陡增百倍。我浑身滚热,下身坚挺如钢铁巨柱一般,尖头冒着火热,疼痛难忍地要往女人身上寻找湿润和包容。
一个多小时后,苏丽的脸面终于舒展开来,恢复了那种做爱后的温存,满足而又慵懒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眼光贪婪未尽地盯视我。
“好了,今晚睡吧!”她说,“今后你还是找我着好,那样好让劲儿来得快。”我听了她渺然如烟的话,想到她永远也不会懂得我,她把我难以言喻的内心感觉归咎于一个简单的原因。
我按灭灯,黑暗中不久便响起苏丽轻微的鼾声,我在夜半以后才睡着。
天亮醒来,苏丽已经走了。我却像经历过一场虚梦,拥被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伤心地哭了。想起来这些日子还算过得轻松,可我总觉得过这种日子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我开始不满这样的生活,但不知道有哪一种生活能代替它。加上我又害怕孤独,害怕终日无所事事,所以就只得对眼前的一切还是保持着一种表面上的随和态度。
我在家里懒得做饭,就乘便去街上吃早点。我在一家熟悉的饭馆里寻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要了牛奶和麻花,一边吃一边望着在早晨看起来显得很新鲜的街道。阳光从建筑物高处投射下来,白日都市的忙碌和绚丽最容易刺痛一个忧郁而无聊赖者的心。于是我便一心想着要做点什么,无论做什么也行。
透过临街的大玻璃窗,我看见苏丽的丈夫驾着车停在街边,车里还走下张导演和阿云,我知道他们要找我,就连忙走出饭馆喊了一声。
苏丽的丈夫说:“我要请大家吃饭去,导演说今天要动机拍片子,我打算全天跟随服务。”
我说:“我刚吃过早饭。”
导演说:“那这就一块去吧,吃过饭就开始工作。”
导演和阿云坐进车后座上,我就坐在吴经理旁边。车行中吴经理不时地望一下反光镜,我也从镜里看到阿云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车内无人说话,导演觉得不安就随便问吴经理:“你们那么大的公司,为什么出外还是你经理亲自开车,没有开车司机?”
“哪里的话?”吴经理说,“车和司机都有数十个,这辆车是我个人用的。我不要别人开车,我自己开车很自由,想什么时候去那里也方便嘛!”
导演说:“这当然是有道理的。”
我插话:“他们这一对夫妻经理都有怪癖的,苏丽上下班常常只骑单车呢!”
苏丽的丈夫和张导演笑了,阿云还是不动声色地头朝窗外。她的沉默使我心里有些悸动。苏丽的丈夫却变活跃了,问我:“你最近还写什么诗了?”
我想不到他会问我这话,就长叹一声说:“不想写,也写不出什么了。”
“谦虚什么?”他说,“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有一次我领女儿出去玩,她居然说到你名字,我问她从哪里知道的,她说是她老师告诉的。看看,眼下还是我们这些商人无知无能,除了钱就再没别的。”
“你也太谦虚了。”我见他脸上有了惆怅,就说,“谁的经也难念,怎么难自己有时也不知道,别人更不知道了。所以,谁也别认为谁活得有多好!”
“你这话高明,凭这个我就该学学的。”吴经理像逢上知己似地说,“我算是懂得了,无论到何年何月,谁只要还想活出个精神来,你们就是谁也离不了的人,世上最大的天下肯定是你们这些人的,活着和死后都是这样,像那个曹雪芹当年写《红楼梦》的时候,多少权贵富商谁会去理会他?可现在他名垂千古,那些权贵富商谁知道他们是谁呢?”
张导演说:“你知道曹雪芹可是贫病交加死去的。”
吴经理说:“曹雪芹不该那么穷倒是真的,可那人的精神够富裕的了。不过,你们大概不会穷到那个地步吧?真是这样,我还不是那种无情义的商人,你们开口要多少我给多少,甚至我愿意把我的钱财全给你们,只要你们送给我一颗曹雪芹的心就行。”他说完从反光镜里注视一会阿云。
张导演说:“这买卖怕难做吧?”
我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在意吴经理对阿云的关注,只是有些惊异地望一眼他说:“我看吴经理说得对,导演也说得对。心和钱的买卖没法做,做了也只能是骗人的假买卖。这世上,谁拥有什么就注定要被什么隔离孤立起来了。穷人喊苦,富人也喊苦,苦得不一样就是了。不过,吴经理把我们看成是最拥有天下的人,也太不了解我们的苦衷,当然我们也不一定了解你。我相信人总有一天只要拿出真心活人,那就没有你是什么人我又是做什么这种太大的区别,而都成了既体面又有血肉有心肝的人。”
“你们说得太好。”张导演,“这才是真正的商人和诗人,或者干脆就叫做一个字:人。”
“我羡慕你们,你们又羡慕我。”吴经理问道,“到底谁该羡慕谁呀?”他又不经意地注视阿云,至此我看出他说的话也隐含一点对阿云的期盼和怨艾。
我说:“那互相都羡慕着不就好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回忆苏丽曾经说过她是不会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的,果然,今天她丈夫的话纵然就是因阿云而发,我还是对他有了好感。
车在东方酒店门前停下后,吴经理说:“快去吃饭吧!”我们都下了车往酒店餐厅走。
我看见阿云还是心不在焉,不发一言,脸上那副明朗又隐秘的神情使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