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歌声从河面上传出,撞到石壁后形成回声,绵绵不尽地在整个地下河上飘扬。

    这种诡异的身临其境感让罗汐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贴近前面的人,“你说这,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两个人单枪匹马,陌生的无人区,周围一片黑暗,加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特么妥妥的恐怖片元素!

    当然在修仙世界谈鬼有点太大惊小怪了,但如果出现一只厉鬼什么的……罗汐琢磨了下两个人的战斗力:一个虽然是修者,但只有筑基期,且毫无战斗经验;一个虽然杀得了鬼修,战斗经验非常足,但对于魂体状态的鬼毫无办法。

    罗汐:……两只菜鸡,寄了吧。

    徐砚之重新掐了个照明术,听到身后人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害怕,不由得柔声安抚道:“姑娘莫怕,在下并未察觉到有魔气和鬼气的存在,想来也许是某位前辈在自娱自乐。”

    罗汐听到前半句还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后半句怪怪的,一琢磨,不就是说可能有位大能的鬼魂在这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防万一把子戒里的引雷符悄悄藏在袖口,如果出现意外也方便拿。

    灵舟继续前进,两人不再言语,但随着歌声越来越近,默契地一前一后警惕着周围。

    前方隐约出现亮光。徐砚之驱使灵舟慢慢靠近,歌声越来越大,似乎就来源于光源处。

    两人对视一眼,随着灵舟靠近,水面映出半透明状的光体,影影绰绰,隐约可辨认出是一个房间的模样。

    而目光移到水面,果见一半透明的影子坐于铜镜前梳头,随着她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一句一句歌儿从她口中婉转而出:

    “青山何长长,绿水何澹澹;

    妾有一情郎呀,日夜不得见;

    鱼水不肯离,孤雁不渡秋;

    愿作红叶笺,告郎知我愿……”

    罗汐在远处时只听到歌声还觉得悚然,离得近了看清水上的画面才放下警惕:眼前的浮空光体装饰成闺房模样,一女子对镜梳妆,随着歌词中的情绪变化,动作缓慢而轻巧,唱的时乐时哀,手上时快时缓,好似她就是这歌谣里的主角,既期待又悲伤地等着她不知何时能来的情郎。

    罗汐情不自禁被她的情绪感染,心中涌出无限哀伤。

    徐砚之察觉到她情况不对,赶紧布下隔音屏障,催动心法助罗汐恢复清明。“姑娘,还好吗?”

    罗汐晃了晃脑袋,她意识好像模糊了一会,被徐砚之叫醒后才发现,原来刚刚她朝水上那鬼魂走去,半只脚都快踩入黑水了。

    “我去,这什么情况”罗汐骇地上身后仰,赶紧离开水面。

    “方才姑娘心神失守,一时着了道。”徐砚之解释,伸出一指在罗汐眉心处一点,“在下再给姑娘加上清心印,这样便轻易不会被迷惑。”

    罗汐摸了摸,感觉眉心的地方凉凉的。

    “那唱歌的女人是……”罗汐正想悄悄问,却在看到水面上的变化时卡壳。

    原来不知何时歌声停了下来,半透明的女人放下梳子,从妆奁里取出一盒胭脂,细细地为自己点上。

    “好生无礼的小孩!”一声娇叱,无形的威压如重重敲击铜钟形成的气浪压下,震得二人心脉俱痛,“居然有胆向修为高的前辈询问,没这个道理!”

    罗汐被压得喘不过气,这女人……是真想杀了她吗?

    徐砚之挡在她身前,替她化去一部分威压。

    “若在下没猜错……”徐砚之袖口并拢,朝女子行礼,“前辈应是曾经艳绝炎洲的合欢第一美人——妙音娘子。是晚辈失礼了。”

    妙音什么?罗汐一头雾水。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人,但也赶紧低下头,生怕惹了这位前辈不快。

    女子放下胭脂,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哟~原来还有小辈记得我呢?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仙域那些老牛鼻子早就把合欢宗和我的名号都给抹了呢。”

    女子转过身,赤足踏出闺房,只剩灵魂魂形态的她理应没有实体,可她走在水面上,却如同走在平地,步步生莲。

    裸足来到灵舟前停下,罗汐不敢抬头,只听见女子带着好奇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妙音娘子的?”

    徐砚之挺直背,不卑不亢道:“前辈无意中放出的媚术,应是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才能在一言一行中释放。媚术是合欢宗独有,而前辈能以歌声魅惑人心,当今罕见,即便在合欢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曾经的化神大能妙音娘子。”

    罗汐大骇。居然是位化神大能的魂体?他们还逃得了吗?

    妙音娘子咯咯直笑,连连抚掌:“好,好,好啊!”笑罢,挥手撤去威压,“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说吧,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罗汐悄悄松了口气,往后退了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砚之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晚辈沧海门,清澜岛岛主之子。”

    “沧海门,唔……”妙音娘子歪着头想了想,“没听说过!”

    妙音娘子撇撇嘴,一扬手,身后浮现一把躺椅,依然是灵体。她不客气地躺上去,一手支着脑袋:“我在这无聊的很,难得有人进来,你们就陪我说说话吧~”

    罗汐心里咯噔一跳,果然大能都有些古怪,让他们留下岂不是要留到她满意为止?谁知道她怎么样才能满意。但要是现在驳了她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

    罗汐内心哀嚎,私底下瞧瞧扯了扯徐砚之的袖子。

    徐砚之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并传音:“放心,交给在下。”

    罗汐:“……”突然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合欢宗的功法,不就是要采阳补阴吗?难道他要牺牲色相换取离开的条件?

    有种卖友求荣的愧疚感。

    “等等!”罗汐拉住他,“你确定你能搞定?不会伤……到自己吧?”

    徐砚之虽然莫名其妙,但心中仍感动不已,“姑娘放心,其实……”

    “喂!悄悄话说够了吗?”妙音娘子等得不耐烦了,面上虽无血色,却也能看出愠怒,“再磨蹭小心我把你们做成鼓乐傀!”

    罗汐汗毛竖起,鼓乐傀,一听就知道是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前辈想知道些什么?”徐砚之从容道。

    “唔……”妙音娘子纤指敲敲她的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快告诉我,张珩和他的小师妹成亲了没?可有孩子?啊,我可想看到嫣儿的孩子了,一定和她一样可爱!不知道裴绿珠是不是还在等着她那情郎,唉,早就说了散修定不下来的!还有那沈胤九,追到他爱慕的神女没有?我可还记得神女正眼瞧都没瞧他!还有还有……”

    罗汐汗颜,看来八卦真的是女人的天性啊。虽然这些人名她一个都不认识。

    徐砚之显然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搞懵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一件一件回答:“张掌门在五百年前已与赵莘夫人结侣,育有一女;乐嫣仙子与一散修私奔后至今下落不明;裴长老在冲击合体时陨落;至于紫云尊者,晚辈从未听说他有爱慕之人,千百年来孑然一身……”

    妙音娘子怔怔地听着,朱唇半张,面上十分困惑而无措,似乎每一件都与她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

    徐砚之不清楚妙音娘子的接受能力,他尽量说的慢些,可是再慢他该说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好长一段时间静默。徐砚之安静等着妙音娘子消化,并不出言催促。罗汐转了转眼珠,从徐砚之身上落到低着头的妙音娘子身上,不太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识趣地闭嘴。

    许久,妙音娘子抬起脸,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原来,都已是物是人非……”

    徐砚之默然。

    妙音娘子咬着唇,不安地揪着帕子,“那,那他……”

    朱唇启启合合,妙音娘子内心十分纠结,终是下定决心问:“那苍昊……苍昊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娶了妻,忘了我……”

    徐砚之眉头微蹙,“前辈说的可是……魔尊苍昊?”

    “是的!正是他!”妙音娘子坐直,急切问道:“你快告诉我,苍昊他如何了?他还是魔尊吧?就算不是,他那么厉害,只要好好养精蓄锐,一定能夺回魔尊之位。”

    她语气如此恳切,眼神哀求地看着徐砚之,期盼从他口中得到她心心念念的人的消息。

    “前辈,苍昊魔尊……”徐砚之也看出她的所思,可是他所知的事实必不能安抚她。

    妙音娘子急了,扬起右掌:“为什么不告诉我?莫非我都答应条件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一记掌风劈过来,徐砚之驱使灵舟堪堪挡下。好在妙音娘子只用了三成力,不然这灵舟也该报废了。

    “你说不说?!”

    罗汐叹了口气,女人变脸如翻书。她拉了拉徐砚之的衣角,小声在他耳边道:“快说吧,不然等会就得被打死了。”

    徐砚之眸中暗了暗,对上妙音娘子愤怒的俏脸,严肃道:“前辈,并非晚辈有意隐瞒。只是苍昊魔尊他……早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陨落。”

    手中的帕子被撕碎,妙音娘子目光涣散,怔怔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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