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大一百周年校庆,邀请了不少曾经的校友。梁晏见到了不少同窗。有趣的是,这个九月似乎注定她犯旧人。

    路过研究生宿舍时候,她多伫立了一会儿,想起一个故人。定下回国的那个月,她去苏州拜祭过晚姝,选了一束满天星。这花能开得久些,让她多看看……

    “梁晏?”

    她转身回看,倒真来了一个旧人。

    梁晏微微颔首:“好久不见。”江斜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俩人在路上随口聊了两句,江斜说:“还好,工作也就按部就班,家里也没什么变化。你一会儿还有事吗?我看从前体育馆前面的咖啡馆还在,去坐坐吗?”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俩站在一处,总是要小心避让,她也觉得麻烦,随他去了那家咖啡馆。

    还是老样子,两个人选的也是从前的座位,挨着墙上的风景画。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梁晏:“你也还好。”

    “我?我已经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江斜讲了上班的一些旧闻,梁晏偶尔答一两句,时过境迁,再遇见她,梁晏心里还是多一分愧疚的。

    江斜末了说了句:“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梁晏笑笑:“都过去了。”

    “梁晏,我当年是真的喜欢过你的。我就算知道了你找我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我也还是喜欢你。”

    她搅着咖啡的手微微顿住,“过去了就别说了,归根到底,是我考虑的不够妥善。”

    梁晏看他工作不如意,只是宽慰两句:“干一行就爱一行吧,也没得挑了。”

    他喃喃自语:“是没得挑了,要是那会儿还在一起……”

    “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向前看吧。”梁晏不愿听,截了话头。

    江斜见她满脸的正经,再也没了曾经的亲昵,便知道是真的回不去了。

    梁晏稍坐了会儿,接到土行孙的电话,和江斜告别。

    “等下。”江斜从兜里取出一枚物件,“这个给你是当时你落下的一只耳环。”

    她接过,梁晏看着那只耳环,其实早已经记不得是另一只在哪里了?她转身离开,却觉得有人在注视自己,晋卿正同陵大院长走进来。

    她不知道晋卿也收到邀请,一时间有些慌乱,忙避开他们这一大群人,侧身从角门出去了。她看着耳环,扔在了草地上。倏忽笑了下,明明是正大光明,这一跑恐怕要被他抓小辫子了。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她又遇见个人,李唯今日妆容精致,穿着仍是一贯的优雅知性,可是身上却抱着个婴儿。

    俩人就这么撞见,李唯也没想到会看见她,梁晏也没想到李唯还在陵州。

    在英国时候,晋卿提过几嘴,说李家已经倒了,李显国被双开。她听了一耳朵,知道结果也没再细问过程。她一直以为李唯可能就此离开,却没料到竟还待在学校。

    梁晏与她擦肩而过,那婴儿突然啼哭一声,李唯抚摸着孩子:“妈妈在,不哭了。”

    梁晏坐在车里看着她带着孩子,已经换了身份,想起来就在她们俩第一次坐在一起时候,还是在程若源的生日上,她的生活还没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正要启动车子,就收到晋卿的消息,让她等着和他一道回去。

    梁晏被人抓包,也只好认栽,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晋卿才和校领导从一家饭店出来,梁晏知道这是故意晾着她。

    她安静的在车上坐着看他过来,他坐上来也不讲话。只是把领带摘下来扔到后头,人闭着眼睛。

    车行到一半,晋卿开口:“前男友?”

    梁晏嗯了一声,“给你的什么东西?”

    竟然全被他看见了,她老实回答:“一只耳环,以前落在他那里的。”

    “东西呢?”

    “扔了。”她话讲的轻飘飘,其实听起来不太让人信服。

    晋卿抬眼瞧她,也不讲话。梁晏反问:“你不信?”

    “真的扔了,另一只配对的我就找不到了,还留着这一只做什么。”

    晋卿还是不言语,梁晏没了耐性,直接问他:“你不说话什么意思?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梁晏把车停在路边,旁边是一处公园。

    晋卿解开西装扣子,又解了两颗衬衫扣子。“下去走走。”

    说完也不等梁晏的答复,他直接下了车。梁晏跟着晋卿下去,他今夜这个神态让她有点打怵。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朝着公园内走去,来到一处湖泊,静谧无人。

    晋卿倚着栏杆看向梁晏,“你问我想说什么?”

    梁晏只是望着他。

    “很简单,我们结婚吧。”

    他平淡地叙述,梁晏却像是晴天霹雳,他从前也讲过这话,只是都是带着玩笑的。

    晋卿其实早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自从梁晏回国工作后,身边接近她的人也不少。直到今天他亲眼目睹前男友对她的贼心不死,他觉得这事儿得快点落听了。

    梁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就觉得嘴在动:“你真的觉得我们适合结婚吗?我是说结婚很复杂的,如果我们以后……”

    “燕子。”晋卿打断她。

    他接着道:“在我看来,缘分这二字,是要拆开来看的,有情人能相遇是缘、但能在正确的时间相遇才有分。

    所谓的缘分,就是少一分、多一秒都不行,你我如今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年纪相遇,就是我们的缘分,如果说这是命中注定,我以为也不为过。

    所以我选择你,你选择我,不是权衡利弊,不是时间到了差不多选择的一个人。而是在当下的这一刻,你我就是最合适的,你三十了,可我快四十了。”

    他苦笑一声,“我耗不起了。”

    他说着人俯身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跪在地上,打开来是枚戒指,在月光下闪的耀眼。

    梁晏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男人就这样跪在她面前,一点机会都没给她。她早被他说的晕头转向,眼圈里已经红红的,凭着最后还存的一丝理智,她捂着嘴问道:“容我再问个俗气的问题?”

    晋卿笑了,“姑娘请讲,小生一定知无不言。”

    梁晏狐疑地看他:“你确定你不是二婚吧?”

    “你有病吧……”

    这一晚梁晏只接了戒指,没给回复。晋卿也猜不透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过了两天,梁晏和荷花,一人坐了一把椅子,晋卿坐在对面。

    梁晏把戒指摆在中间,“你确定想好要和我结婚了是吗?”

    晋卿:“早想好了。”

    梁晏点头,又从桌底下拿出一份文件,四个大字,红头文件。

    晋卿乐了,“这什么意思,怕我分你财产?”

    梁晏摇头:“非也,您这么大的身家,我就不跟您攀比了。”

    她把文件拆开,一式两份,推给晋卿,示意他看看。晋卿一边看,梁晏一边说道:“主要呢,是立一些规矩。经营一个家庭很复杂,理智和情感缺一不可。该谈情时候咱们谈情,但该讲理时候咱们也得讲理。你仔细阅读一下,我把我的道理都写进去了。”

    晋卿翻到第二页,指着一条问道:“离婚之后,双方每月抚养孩子十五天,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你不能光管生不管养吧,我辛辛苦苦生下了,你还不想养?还有我这条的意思是说,你必须和孩子十五天内要见到面。”

    晋卿把领带松了一下,“咱这婚还没结,您先把离婚给想明白了?”

    梁晏:“有备无患。”

    晋卿从文件里探出一双眼,眼色不快。继续读着,“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的工作,不得以抚养孩子为理由,强迫甲方放弃工作。”他读完不假思索,“这没问题。”

    他继续翻:“乙方不得以情感空虚为由,强迫甲方在无意愿情况下进行房事活动。”

    晋卿这回直接把领带拽下来,扔在一边,荷花看准了跳过去叼走。

    他把文件扣在桌上:“这事儿我都没嫌累,您有什么说的啊?平心而论,我哪次没让您高高兴兴、舒舒服服的结束?再说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在这儿兢兢业业为您服务,就换来您一句无意愿进行活动?”

    梁晏嘴硬道:“你打住吧,我那天早上是不是说我有个客户等我呢,你非不停,还干了四十分钟啊。大早上天桥上堵的跟什么似的,人客户足足等了我俩点,后来我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管用,那么大的单子就飞了。这事你不该负责吗?”

    晋卿:“我怎么没负责,我不是帮你找回来了吗?再说了我还附送了一个晚间超值大礼包,那天的夜间服务,你可是盖过章说满意的,你自己说的话你不承认?”

    梁晏被他抓住把柄,要从桌上抽走合同,“爱签不签,不签拉倒,反正也不想结,戒指给你。”

    晋卿打掉她的手,换了口气:“等会儿,说两句就生气,没看完呢,我就多问问,也没说不行啊?”

    梁晏战术性地清了清嗓,晋卿看出点苗头,“这样吧,你这条改一改。你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没意愿,那我干脆结个冥婚得了……咱们各退一步,给个指标。”

    梁晏琢磨着,倒也不是不行,一口答应了。

    俩人就着这份合同你来我往,修修改改一晚上,晋卿觉得这是他签过最累的一次合约。

    梁晏高高兴兴地抱着合约去睡觉了,晋卿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上班,把于舟叫来,“去给我找一个最好的主打婚姻官司的律师。”

    于舟以为这是要立婚前公证,“这事儿咱们公司请的王律就可以办。”

    晋卿:“我要的是能够保证婚姻内丈夫可以合理使用权力的协议。”

    于舟没大听懂,但也没敢再问。看着晋卿一早上就不顺心,估计是从未来老板娘那吃了瘪。

    俩人的婚事,韩茹本来想操手,但晋卿没同意,他了解梁晏,她不会想要大办。

    两个人就选了个日子,把结婚证扯了,晋卿遵从梁晏的意思没有办婚礼。

    来年的一月梁晏怀孕,前三个月的孕期她孕吐明显,晋卿也没敢出差。后来月份大了,反而好些了,她也没有水肿的迹象。出去工作,丝毫不受影响,而且孕肚也不明显。

    但晋卿每次都害怕她出事儿,总是找人跟着她。梁晏不喜欢有人跟着,每次都找晋卿吵,他也不敢还嘴,只是说明天就撤了,然后再回去骂一顿手下人,继续让人偷偷跟着。

    生孩子那天,梁晏死活不让他去陪产,粱母陪着去了。顺产十七个小时,疼的她死去活来。晋卿在外头听得心惊,找了大夫过来,“就不能剖吗?”

    大夫:“现在可以顺,家属别急,顺产十到二十个小时都是正常的。”

    晋卿不耐烦:“这他妈不能疼死吧?别孩子没出来,人先没了?”

    韩茹知道儿子是担心大人,对医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上前去拍拍晋卿的背。

    “你也别着急,晏晏是头回生,第一次顺产就是会麻烦点儿。妈是过来人,不会有事的。”

    晋卿听不进去,掏兜想要抽烟。找了个阳台,发现怎么点火都点不上,手颤颤巍巍。把烟叼进嘴里,两只手一起按着火机才点上。

    刚呼出一口烟丝,他听见背后响起一声嘹亮的哭声。

    八斤六两,韩茹抱着大胖孙子,高兴地和梁母说:“晏晏这是皮包馅大,怀的时候不显,生出来这么胖乎。”

    晋卿在梁晏跟前拿着毛巾擦她身上的汗,梁晏半睁着眼睛,没力气说话。

    晋卿握着她的手,“累了吧?睡一会儿,我看着你。”

    梁晏嗯了一声,再没力气,沉沉睡去。众人都去了婴儿房,晋卿一个人陪着她,等她睡去,他在她头上落了一吻。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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