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安愣在原地,看了会儿萧祺然的背影,确认他安然无虞,才想起另一件事来,赶忙拾起随念朝解寄灵奔去。

    萧祺然恰好在此时往后瞥去一眼,却只瞥见一个奔走的背影。

    他没说什么,只回头继续对抗巨蛟,以求给他们留下一片安全的天地。

    谢随安扶起解寄灵,他像是刚牵扯到了伤口,进气远不足出气了。谢随安探上他手腕,抿抿唇,认命似的将自己残余的灵力输送给她。

    她虽疲惫,但好歹受伤不重,解寄灵若不再救,真是得死在这无人问津之地了!

    灵气甫入体,解寄灵便睁开了眼睛,他眨了眨眼,不确定道:“谢随安……你没事……”

    “我没事,我……我师父来了,我们有救了。”谢随安忙安抚他,“你别说话了,当心漏气。”

    解寄灵闻言,听话地闭起眼睛不动了。

    背后传来巨蛟的哀鸣,伴着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谢随安没有回头看,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萧祺然是青鸾引来的,他来得及时,但……来得太快了。

    现在她是不愿意见到他的,谢随安咬了咬下唇,他应当也是不想见到她的。

    “你在做什么?”

    萧祺然开口了,语调没什么感情。谢随安没有搭理他,他不是瞎子,她不想回答明知故问的问题。同时,她也很想看看萧祺然的反应。

    谁料下一瞬,一股力道拽着她手腕,迫使她抬眼。萧祺然俯身看向谢随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有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安,我在问你。你带着一身伤,不给自己治疗,反给他输送灵气,是在自残么?”

    他禁锢着谢随安的力道并不大,谢随安轻易挣脱开,又矮身去触解寄灵手腕。不知是出于恐惧或是紧张,她的指尖都在发抖,还强装镇定。

    萧祺然见她不依不饶,又好耐心地喊了一声:“随安……”

    “关你屁事。”蹲在地上的少女冷冷还给他一句话,“我死不了,他快死了,你看不到?”

    背对着萧祺然,谢随安极其小心地松了口气,还好,他好像没生气。她看上去蛮横,实则慌张极了,这慌张里还稍带了一点委屈。她预想得很好,再次见到萧祺然,怎么说也要盛装打扮叫他刮目相看,这一次不说又叫他救了,还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她谢随安忍不了,谁爱忍谁忍。

    不远处青鸾还在与巨蛟战斗,它占了上风,无需担心。萧祺然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能静默地立着看着她为解寄灵疗伤,良久才道一句:“我来吧。”

    灵力竭尽,谢随安已有些晕眩,闻言,也不再逞强,无声地退至一边,盘腿调息起来。

    她坚持了这么久,也确实有些强撑,体内脉息紊乱得一塌糊涂。心底有了久违的安全感,谢随安足足理了一刻,才觉胸口的气顺畅了些。

    甫睁开眼,便瞧见萧祺然望着她,欲言又止。解寄灵在一旁,肉眼可见气息平稳了不少。

    谢随安状似不在意地问起:“解寄灵如何了?”

    “没有性命之忧了,那蛟牙无毒。”萧祺然简单一句陈述完,旋即撩起衣袍,趁势坐了下来。谢随安就知:今日这事是搪塞不过去了。

    也正好,她也有很多话要一并和萧祺然说了。

    “独身一人出逃,误入险地,置自身安危于不顾,随安,我平素是这般教你的么?”纵使再气,萧祺然也是缓和了语调同谢随安说话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谢随安闭上眼吐了口气,强捺住落泪的冲动,又是这样循循善诱的口吻,他多关心她啊,永远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教诲,是要彰显她有多离经叛道,他就有多纵容么?

    看着萧祺然赶来,她心底还有些不为人道的侥幸,他是不是也是十分担忧她的?但凡他表露出一点点私心对她的担心,多问一句她会不会很疼,而不是说教……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化开眼里的水汽,谢随安睁眼:“第一,我是正经历练,并非你所谓的出逃,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出逃;第二,误入险地不是我的错,是布置这个结界的人自己想得不够完善来坑害别人;第三,你只看到了你看到的,我没有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那我今日若来迟一步,你当如何?葬身兽腹么?拿自己一命换解寄灵一命?”萧祺然实在想不明白,那一刻谢随安怎么能赴死得……如此坦然。

    师徒俩似乎卯足了劲要说服对方,谢随安不怒反笑:“那师父,你难道可以永远陪着我么?永远管着我,从十五岁到五十岁,更甚至五百岁?”

    “我可以”一句还未出口,已被萧祺然生生止住。谢随安的“师父”二字是在点他,是他把她推得这么远的,而今她不过是再往后退了一步,始作俑者还是他。

    他该切断她不切实际的念头,而不是助长了。

    “师父,有的事你本不可以插手的。今日我死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实力不济,与你,与解寄灵都无关。”谢随安停止了情绪的宣泄,“只要我能救,我还是会救他。原因无他,他是我的同伴,往后我也会有同伴,会和他们一起并肩战斗,我无法对他们置之不理。”

    事到如今,她不会再多情到觉得萧祺然是在吃醋。谢随安顿了顿,复说:“先前我永远是被看顾的那方,我也该学着去照顾别人了。今日是我能力不足,所以,我依旧要多谢师父施以援手了。”

    萧祺然哑口无言,他再一次意识到他在他们中间划出了怎样一道天堑。他原本可以继续陪着谢随安,现在却要看着她的同伴变成别人,而自己,只是单纯的师长了。

    ——这本是他期望的结果。他精心浇灌的乔木长大了,尽可以独当一面,拥有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不再会孤单了。

    “萧祺然,”谢随安这次喊他却是全名了,“你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是。

    “从今以后,不要再出于责任感来帮我做任何决定了。

    “我会对自己负责的。”

    谢随安吸吸鼻子,原以为放弃很难,但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萧祺然不肯迈出那一步,他的关心始终坦荡大方,她就退得远远的,也可以做到不掺私心,没关系,无所谓。

    是她高估了萧祺然对自己的感情,也罢,以后就做个听话顺心的徒弟,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人陷入沉默,解寄灵适时哼了一声,谢随安没看萧祺然一眼,起身,道:“师父还是去看看青鸾吧。”

    这是她在变相赶他了。萧祺然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开。

    解寄灵悠悠醒转,谢随安蹲在他身旁问道:“你感觉还好吗?”

    “感觉还好。”解寄灵终于能说出连贯的话,“我们得救了么?”

    “得救了。”谢随安提起这些,神色淡淡。解寄灵见状,便转移了话题,斟酌了片刻,道:“我……有话同你说。两年前恶语伤了你,是我不对。”

    回忆起他当日所说,谢随安面上仍没什么变化,满不在乎地坐下:“我还当是什么要事……我打赢你之后,救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只是,我也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解寄灵不解。

    “我不会同你和解。我看不惯你这样的人,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两年前早该和我说了,而不是现在。你是对我改观,而不是对你自己改观。”

    谢随安说到这儿,不经意笑了一下:“我们也是萍水相逢,因为倒霉所以暂时结伴,往后我也不会同你有什么瓜葛了,谈何谅解呢,没有必要。”

    她说得很清楚,解寄灵也理解她所说,但这些话入耳的时候,解寄灵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心似被什么攥紧了一般。

    他方才其实醒得更早一些,听到了谢随安对萧祺然说的所谓同伴,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所以他才……

    可谢随安压根没有同他较真。解寄灵不曾想到,谢随安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将人划分得这么一目了然了,了然到……她不会去迁就任何人。

    或许也是有例外的,只是不是他,解寄灵深深地懊悔,他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被放到了一个绝不会被改变的分类里。

    ……真够,遗憾的。

    “如果有机会,我想同你再打一场。”解寄灵诚恳道。

    ——赢过她。这样,他的执念会不会淡去一些?

    谢随安微怔,有这样一位做陪练,她也算不亏,旋即颔首:“好啊,只要不是现在。”

    她扫了扫解寄灵的伤,二人倒契合地相视一笑。

    待二人稍稍休整完,来到蛟的那头。谢随安看到萧祺然一动不动立在那儿,青鸾蠢蠢欲动地朝她探头探脑,却碍于主人的威势寸步不敢上前。

    巨蛟看样子是死透了,那么大只盘桓在洞窟里,谢随安第一次觉得它这么渺小脆弱,当然,她更渺小。

    思及这里,谢随安转头,不愿再看它。

    “我会送你上去,再请登星门人来接你。”这话是萧祺然对解寄灵说的,事已至此,解寄灵也不好推辞,作揖应下。

    “随安你……”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萧祺然换作询问口气,“要同我回去么?”

    谢随安很想回绝,但她自知弱小,回去再修炼修炼或是更好的选择,她刚张口要应,却看到萧祺然与解寄灵望向她身后,双双变了脸色。

    “小心——!”“随安!”

    谢随安不明所以地转身,却只迎上了一张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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