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店招待室是什么样子的?具体没感觉,只是房间挺暖和,靠墙一个办公桌,桌上有文件,墙上有文件夹,一个柜子,一套牛皮做的沙发,已经被磨出点苍老的样子。
茶座那边,夏过多吉一会儿烧好了一壶水,把开水冲进茶杯后,洗茶泡茶,倒了两杯后,笑着看看降央卓玛,也就出去了,留下巴图康和降央卓玛两人私聊。降央卓玛“刚好”到多吉修车店修车,“刚好”见到巴图康在修车店,也就进来坐坐。
虽然招待所的门没关着,但是站长和降央卓玛在里头,正常情况下,修车工进来拿点东西也就出去了,没事不会进来。
看到巴图康,有些过去的事情又上了心头,降央卓玛看了看门外头,意有所指地说:“好久不见,还好吧。”
“还可以,警察嘛,就这样。”
“现在你不想到文成庄园坐坐吗?金珠一直念叨着你呢。”
“你知道为什么的。说实话”
“说实话,你就没什么可对我说的吗?”
“我想说对不起,可是这句话不是出自真心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是吗?你该知道把一个曾经的过去撂在一旁,不闻不问是什么感觉吗?”
“当然了,一看你的脸色,我立即就看出来了,想起以前的那点事,我……我这些天一直有个梗。心里头。卓玛,对于那个晚上的事,我不想说抱歉,因为不过,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事,这个事的主动权似乎在你那里,我”他的声调很温柔,但一直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想看出她的心思。
说到这里,降央卓玛的怒火在猛地蹿上来,她声音不大,但很严厉,怒火把那双耳环也抖动得跳跃起来。
“不能原谅,你是个警察,不,不是警察也不能那么做,再说你还是个警察,我找不到理由宽恕你。”她说。
“好吧,这事不能在这儿说,你同意吗?”巴图康说,“我们到楼上去说,请吧。”
降央卓玛同意,跟在他后头到了二楼,二楼的办公室,央琶正在在桌上写着什么,看见巴图康和降央卓玛们进来,疑惑地看着他们。巴图康对央琶说:“我们要到谈些事,央琶,你先出去,没事别让人上来。”
央琶出去后,巴图康把门关上,开始准备泡茶招待降央卓玛,他看见她走到墙边的沙发边坐下,他才放心。那晚的事,肯定是不能辩白的,会越描越黑。巴图康解释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是你的魅力太强大了,我有点”
“你住嘴,你说的这话是人话吗?简直是流氓,我……,”降央卓玛说,“你太可恨了,占了便宜还逃走,连道别的意思都没有,哪怕发个短信表示一下也行呀,我觉得你太不负责任了,从这一点上,我就不能宽恕你。意外是有可能遇到的,可你竟然把我孤零零的抛下不管!你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吗?你”
“你看,我当时不是吓的嘛,一清醒过来,我的脑子也不好用,直觉就想逃走,所以,你看,过后,我有想发微信表示我的歉意,但又怕你生气。当然,我已经错了。一个礼拜过去了,我料定你准能恢复过来,我是想过去看看你的,可是又怕被你打出来,所以”
“别找理由啦,巴图康,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你知道吗?如果有人发现我们俩的行为,我们就要完蛋了,你是白痴吗?主动给人当枪靶子呀?过了几天,我发现没事才感觉你不是老爷子派来的。”
“卓玛,你想多了吧?老爷子会派我这样的人吗?谁不知道你喜欢帅哥呀!总之,宽恕我吧!我每回想到这一点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呢。”
“行,你不是间谍,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危险过去了,你的嫌疑排除了,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对待我的那种方式,你该感到惭愧,我”
“是的,我常常自责,总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理由上门给你一个道歉,一个说法,但是,你知道的,我这人脸皮还有点薄,我已经去过养殖场几次了,每次去,我就想到对面去找你的,可是,后来,我都退缩了。这事比打仗还难,没想到,至于怎么惩罚,你说了办,只要你解气就成,只要得到了宽恕就够了。”
“你不能得到宽恕,因为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不过我暂时没想到惩罚你的办法,不过我先要你声明,你必须无条件地为我做三件事。”
“好吧,不过不能违反良心和道德。”
“你还有道德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那样的事的,毕竟我也不算一个坏女人。”
一个电话过来,巴图康接听了电话后,对降央卓玛说:“你先坐一下,等一下,多吉找我,有点急事,我要先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然后降央卓玛同意,他走了。
百无聊赖的降央卓玛拿出沙发座旁边报架上的一份报纸,假装阅读了起来,她根本无法看下去,头脑里一片混乱,一片黑暗,她像一个溺水者在水中挣扎一样,挣扎着用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尽管她竭力要控制自己,可她垮了,黑暗似乎笼罩着她,她感到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怕的紧张感愈来愈强烈,那是一种肆意的震颤从她身上穿过,如同地震一般,撕裂她的身体,随后,一股激情像熔岩一样冲出向她的身体,她的手臂颤抖着,感到异常有力,这股力量是无法抗拒的。
半个小时后,巴图康才过来,这时候她有点疯狂了,这是快感的疯狂,也是激情的力量,令人发狂的激情的力量!它来了!她的心中那团激情的火焰,她失去了理智的控制力,她站起身来,慢慢靠近他。她卷起报夹就往他的脑袋砸,一种难以言表的激情和烈火驱使下,她砸下去了,可是心里始终是懵懵的,并不真切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一股盲流的激情?不像,好像是白仁贡布那里传过来了,具体是什么,她不理解,但是,她就是想揍他,只因为激情要发泄出来,所以要揍他。
他是背对着降央卓玛,正弓着身子泡茶呢,好在他的反应很快,虽然没有预感会受到袭击,但是他就是能及时地反应,于是他的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开去,报夹砸在了桌面上,把桌上的茶杯砸得乱跳,同时她的手指也被震得发疼,这点疼痛令她兴奋不已,可她仍不满足,又高高地举起手臂,再一次举起报夹砸向他的身体。似乎感觉到她非砸到他不可,他这次没有躲开,让报夹砸到了后背。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砸他了,为了那个晚上的事。说实话,那个晚上,他确实耍流氓了,这个错误足够犯罪的,让人家打一顿出出气是应该的。该打。
挨了两下,第三下,她的动作没那么那么迅速了,很慢。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让她清醒了。她并不恨他,相反的,还有点喜欢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打他。那晚上的事,是一种痛快的感觉,什么流淌出来的那种痛快感觉,跟现在的激情是一样的,那种压抑的欲望发泄了出来。但肯定不仅仅是这样的,否则她就不会打他了,那又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理解。
他站起身来,扭曲着脸看着她。降央卓玛举起的那根报夹打他的那个状态有点疯癫,也顺带把他的那个爱的心都打碎了。现在好了,他们的关系也就是这样,没了,没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的精神还是有点小崩溃,虽然有过预估,有过设想,但那样的设想还是偏美好,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太直接了,好的设想的那面直接给击碎,变成了碎碴,设想中最坏的那一面倒是清晰地展现出来。
对于她的这个表现,他还是可以接受,当然也有一点惊诧和慌乱,还是因为太直接了,面对面地硬扛,体验真真的。
他有条不紊地劝说道:“别这样,别这样,卓玛,对于那晚的事,我是该早点上门道歉,并做必要的解释,只是,我的心里还有点小侥幸,认为你不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嗨,男人嘛,总是想多了。现在我跟你说对不起,我们不要在这里闹了好吗?你看,你说说你的意见,只要能在我的范围内,我满足你的要求。”
她修长的身子挺立着,一脸铁青,手里紧握着报夹。她向前一步,怒气冲冲地说:“你把我办了,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一直到现在,一个问候都没有,还要我来找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对,我知道,是我不好,”他退后一步说,“我是有错的,而且错得有点没有人情味,不过,我是有有说了你也不会理解,所以一直纠结到现在,不好意思,是我不会做人,对不起了?那么请你原谅我好吗?”
他继续泡茶,一面说:“你消消气,我给你再泡杯茶,咱俩坐下来好好说说,我对你是有企图的,真的,想要个长远的,这个想多了。”他一面向着她退到墙角,在一个柜子上忙起来,那里还有另一套茶具。当然,他时不时转过头打量她,很有警惕性,防止他一转过脸去她就会再一次打他。
她连动都不敢动,因为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激动和兴奋,兴奋和激动,很费体力,也费精神力。很明显她打他不是他说的那样,而是另一种感觉,一种奇特的沟通和触碰。本质上,她在男女关系上还是菜鸟,除了白仁贡布,她没有接受过其他的感情和男人,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会以小女孩的这样的可笑方式表达她的这个感觉。她不理解自己,外人就更不理解了。她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可是这事也不好解释,因为她自己都搞不懂。她不是跟看重精神和男人的外表吗?现在的她对什么看重了呢?甚至已经超过了男人的外表呢?
她留在屋里慢慢喝着茶,手一直在轻微地发抖,犹如她不安定的心。而他却找了一个借口,走了,说要去警务站送什么材料。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的身体仍然绷得直直的,头脑仍然是懵懵的,心仍然是风中的风铃。她突然感觉到累了,忍不住整个人躺了下去,一头扎到长沙发里,昏昏沉沉起来,似醒非醒。
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吧,巴图康不知来过了没有,但他肯定没惊动她,连央琶都没有。当她坐起身来的时候,她记起来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于是,她觉得有人给了她一巴掌似的。她打得对?如果她是对的,那么她跟巴图康的关系就算完了?她要这样的正确吗?不,她要承认她犯了错误,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她抹不开这个脸,于是她脸上挂着一副吸毒者清醒后悔恨的表情。
巴图康来过了,犹豫了好一阵子,磨磨蹭蹭的,他还是回来了,回来后,他见到降央卓玛睡着了。为什么她会睡着呢?而且睡在这个脏的地方,跟她的身份和要求不符呀。他不知道,感觉事情好像挺大,但是她睡着了,不是吗?他可以离开了,因为他已经来过,这不是逃避。他就这么走了,不承认自己逃跑,他感觉如果降央卓玛想要跟他纠缠,那么这个事就会没完没了,这从降央卓玛疯狂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这事得解决,但一定不是现在,现在得先避一避,等降央卓玛稍稍冷静点再处理,而且他和她得找个隐蔽之处,私下里处理,不能在修车店这样的公众场合。
感到头疼愈来愈烈,每一分钟都在增加。他现在沿着大路朝老家走去。他没有开车,就像徒步行军一样惩罚自己。降央卓玛的棒打深深地伤了他的心,虽然这种击打对他来说太轻柔了,但心疼得厉害,谁能承受自己心目中女神的厌恶呢?
蒙着头走,他既然也很快到了山脚了,可是他现在还不想回家,于是他从另一条小路拐上了银宝山北面的斜坡。这条路很早就没多少人走了,蘇草软软的尖树枝刺了他的手臂,他不觉得疼;矮松的树枝扫过他的腰部,他也没计较。现在什么疼痛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疼。他爬上了小山头,到了大石头的那个坟墓,看着大石头和石上的小松,感到一股愁愫。这个世界跟他真没啥关系!。
是呀,这个世界真的跟他没啥关系,天下雨了,他就那么站着,把自己当成了石头或者松树。他还记得原先的他是多少受姑娘欢迎,现在的他却是多么遭人嫌弃。也许他不喜欢的女人嫌弃他,他并没有多大感觉,可是要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嫌弃他呢?那就完全相反了,心情沉重、压抑!
苦行僧的陈蛋蛋冒出来了,他对他说这事正好,就此打住。
他马上火了,把火气洒在陈蛋蛋的身上,问他是不是巴不得每个人都像他似的不死不活才高兴。
陈蛋蛋说不是,因为时间旅行者不能有亲密的爱人。这事从他们的爸爸和老鬼头的经历可以看出来。
是吗?清醒的巴图康一下子噎住了。对,有这个麻烦,色令智昏啊。不过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作怪,他一下子还是不能接受被降央卓玛嫌弃这个事实。
“我要去整容。”他气咻咻对苦行僧的陈蛋蛋吼道。
这话一出,苦行僧的陈蛋蛋就知道巴图康认清了现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像老和尚似的,继续打坐修行去了。
一身狼狈地回到老家,旺姆阿妈见到他这样,气咻咻地骂他不知自爱,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没有回应,喝了旺姆阿妈的一碗辣辣的羊肉汤,他感觉浑身暖和了许多,然后,他就洗澡睡觉了。可能觉察到儿子不开心,旺姆也没再说什么,心情沉重地收拾家务。到了第二天,她四处打听,终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降央卓玛打了,而且是降央卓玛冲到警务站去打的人。本来嘛,她想到文成庄园去理论理论,后来觉得还是先问问比较合适,可是问谁呢?她想到了拉拉。
拉拉说不知道呀,并且揣测说站长可能太猪哥了,嘴上没把门,说了些不知深浅的话,得罪了降央卓玛。
这样呀!那就没啥好说了。要教训一下巴图康吗?旺姆不肯,儿子猪哥是好事,要不然都找不到媳妇了。每次他一回家,她总说他:“怎么这么早回来呀?去,出去搞对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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