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斯的老手艺派上用场了,他在步行街电影院附近的银饰店里打工,负责银饰定制和游客体验。在每个白天的工作后,巴图斯很会享受生活,一般要到格桑花茶楼喝杯晚茶。

    巴图斯老爹是那种慢性子的人,也是那种什么都不甚计较的人,唯唯诺诺,得过且过,他对银饰的兴趣可能还超过旺姆阿妈和巴图康本身。现在,步行街还没有正式开业,但是银饰作坊和其他的手工艺作坊已经试营业,不好的将来会收起来,换成别的。

    银饰作坊的玻璃橱窗上摆着各种银质首饰,主要都是祝寿祈福用的,比如长命锁、长命手镯等这样的。由于做工好,寓意好,摆出来的首饰一般都能在三天内卖光了,能剩下的都是零星高档货,比如镂空绣球、马踏飞燕等等。普通的银质首饰不贵,很多游客买得起,也愿意买,见自己的手艺这么受欢迎,这个工作算是稳当了,巴图斯觉得很自豪,腰挺直起来了。为此,他为自己换了一顶毡帽,崭新的,白色的,显得非常醒目。

    格桑花茶楼是一座四合院结构的二层土楼,中间有个很大的天井,一进了天井,正房七间,左右厢房个三间,一楼是大长桌,二楼是雅座;一楼左厢房是厨房和储藏室,楼上是老板娘的办公室和职工宿舍,右厢房的二楼是三客房,主要是给醉酒的人住的,一楼是包厢,一律窗明几净,一小盆水栽的阴生植物点缀在桌上。

    现在跑马山南路已经成了步行街,跑马山成了市民散步休闲的好去处,人们在这里晨练,也在格桑花茶楼吃早茶,老人们更是将一整天泡在这里。

    九月初十的黄昏,天气晴朗,巴图斯坐在茶楼阴凉的走廊前的茶座上,他的身边坐的都是步行街手工作坊的老手艺人,比如懒懒地趴在桌上的藏香师傅达瓦和他的徒弟马洁;斜靠在椅子上的,斜望着从玻璃窗透过来的阳光的是唐卡画师尼玛;谈笑着腿交叠着坐着的是老藏医阿旺;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的锦缎腰带的老师傅夏格;两个木匠师傅次仁顿珠和西绕。

    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个个健康但没有多少人生规划的人,也都是生活在底层的小老百姓,像佛一样的精神,随遇而安,很善良,也很容易相处。他们属于过去的乡巴佬,保持一种粗犷的气息。跟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现在的人忙碌、精明,讲究体面的生活,也追求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那样喝酒。

    晚上,步行街的作坊会开着,但那只是参观和售卖过去的货品。这些老手艺人,白天属于别人,晚上属于自己,正是这个缘故,他们通常聚集在茶楼里聊天,消磨傍晚的美好时光。听说巴图斯的儿子回来了,还当上了南郊区的站长,这可不是简单的事,老哥几个忍不住询问起来。

    “唔,也没啥,就是受伤了,退伍回家,政府给安排了一个站长当当。”巴图斯老爹漫不经心地答道。

    “听说脸被烧得挺厉害的,对吧?都认不出来了。”木匠西绕问。

    “这有什么关系?整容一下就好了,还是赶紧回家好,老命要紧。”老藏医阿旺说。

    “不要钱呀!你说得轻巧。”讲到钱,巴图斯就一脸的揪心。这辈子穷得快没尊严了,就连在老婆面前都没地位。

    “你们说我们跟印度阿三会发生战争?”

    “战争嘛!傻瓜!战争随时可能开始。现在南亚次大陆正搞分裂,印度斯坦、巴基斯坦、尼泊尔、孟加拉国正乱着了,整个南亚次大陆都乱着呢,印度斯坦和巴基斯坦的战争已经打响,战火随时会烧到我们的藏西南,山南和阿里很危险了,那里有些人已经先跑到我们这里来工作了。”

    “好像印度斯坦最乱了,他们一个想挑好几个,跟巴基斯坦有矛盾,跟我们也有,跟尼泊尔也有,他们这是要干嘛?”徒弟马洁问。

    “打灯笼上茅坑——找死。”

    “别说战争了,印度阿三不敢跟我们开战,谈它干什么,我讨厌听到关于战争的事情。”巴图斯老爹说。巴图斯不喜欢说巴图康的事,一说到巴图康,他就想到那个真的儿子,他一直怀疑他不是他的种,是旺姆和老县长的私生子。

    巴图康一退伍就当了站长,这说不过去,虽然巴图康是个网红的老兵,但又不是什么少尉退伍这类的,当站长还是要有点资历的,尤其是南郊区那个地方更需要有经验的老警察。可是反过来,南郊区的警务站长可真不好当呀!那就是个贼窟,小事天天有,大事三天两头冒出一个来。他老婆旺姆说过年就让桑吉给巴图康换个工作岗位。白仁桑吉老是无条件给旺姆开后门。这事能纠缠了他一辈子。

    “对,我也觉得不会有什么战争!”藏香师傅说。

    老哥几个都知道老朋友的心结,战争题材就说不下去了,换个别的。于是有人讲起了莎莎的婚事。

    莎莎经理,对他们几个老哥们照顾有加,喝奶茶的钱随便给,没数数。不过他们也挺自觉,一般每次能喝五玻璃杯,因此也就给五元。尽管如此,莎莎还是会送他们一碟茶点,有时候是花生米,有时候是小蛋糕,有时候是水果拼盘,运气好的话还有牛肉干。大多数是客人剩下的。现在饮食都挺讲究的,剩下的也是干净的,好东西没必要倒掉。

    巴图斯跟莎莎说:“莎莎,你是个好姑娘,要不然,你给我当儿媳妇吧。”

    其他人跟着起哄,莎莎警告说:“说什么了,再这样说,以后就不招待你们了。”

    只有巴图斯是真心的,其他人都当是开玩笑的。

    黄昏的座谈不会很久,毕竟要回家吃饭的。

    此刻太阳已经变成了温和的红色,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凭落日来判断明天的天气,明天应该还是晴天。虽然现在的手机有更科学的天气预报,人们还是喜欢看天预测明天的事。有人这么说,大家都朝西方的远方望去,越过折多山的山顶,如今的太阳在山后面一片静默的红霞中缓缓降落,白天的温暖也渐渐消退,夜晚的凉意开始悄悄地渗透出来。

    秋收已经开始,南无寺边的耕地上面显出一片片焦黄,被荒废的梯田正被野草和灌木占领,它们开始宣告说:“这里原先就是我们的。后来被你们侵占了,现在我们还是要讨回来的。”

    南无寺后山上放牧的白仁英宗和阿木尔回来了,得得的马蹄声,羊群的咩咩声;少数几个在田间地头里溜达的农夫回来了。这时从山脚下传来旺姆温和的声音,她在呼唤他回家吃饭。

    晚上,阿木尔五爷家的三兄弟来家里坐坐,因为巴图康帮了点小忙,介绍三兄弟去跑马山步行街当保安。保安公司愿意招录阿木尔家的三兄弟是巴图康的功劳,阿木尔认这个。

    阿木尔有三个儿子,巴图龙、巴图虎、巴图豹,三兄弟都是厚身板的壮汉,二十来岁到三十岁,在浮光山跤场练过,适合当保安或者□□打手,能吃,把一袋20斤玉米面和一块5公斤的奶酪都给一顿吃光了。

    保安一个月7000元金圆券,三个人,一个月就21万,阿木尔五爷家今后的生计算是有着落了。于是,今晚他们仨就给巴图斯老爹送来一只小绵羊当礼物。只有30厘米长,瘦巴巴的,灰白色的毛还长得挺厚,毛发粘有泥渍。把它养在哪儿呢?随便安置在庭院吧,反正它还小,算可爱型,不容易让人讨厌。是的,巴图斯老爹久久凝神看它,问什么时候才可以烤着吃呀!小公主说他恶心死了。就这样养着吧,家里废弃的菜叶多了去了,饿不着。

    绵羊是个好东西,不吵不闹,自己还吃东西,完全不需要人去照料。绵羊也很单纯,和质朴的牧人很般配。绵羊也和庄稼挺配,像从土里长出来的。

    绵羊也是世俗,底层生活的百姓的银行,小孩上学没钱的时候,逢年过节需要钱的时候,就卖一头吧。牧人中,一家绵羊的多少,象征着家庭财富的多少,牧人的财富就是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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