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的那个晚上,十点了,洛桑花茶楼出来后,阿里邀请他去家里坐坐。他家在向阳路康泰巷3号,也就在格桑花茶楼和东赞府之间最宽的那条巷弄,据说是以前的茶马古道。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联排别墅那样的,直上直下,那是他的阿妈和他的叔叔们先前卖了文成庄园,接着买的房产,升值了50,算赚大了。阿里住三楼,她的阿妈住二楼,一楼是棋牌室。房产证是老人的。她把房产证和存款都送进了银行,她怕这些值钱的东西又会被阿里卖了,换成赌资,拿去赌博了。阿里什么都赌,微信抢红包也赌,防不胜防。
这间弄堂的小楼的大门就是店面的样子,店面被当成了棋牌室,不算大,30平米的样子,长度还可以,但不宽,店面后面是楼梯,楼梯过去是厨房和餐厅,餐厅外头是七八平米的庭院,那是晾衣服和洗衣服的场所。
阿里的阿妈,甲木嘉里才60岁出头,身体还好,一个人足够应付棋牌室里的八桌老顾客,这些老顾客都是周围的邻居,在这里玩玩,每天给点茶水钱算是租借费。甲木嘉里也靠这么点茶水钱应付每天的花销。儿子教育的失败使她没有安全感,也常常处于孤独和沉默之中,养成了低声说话和无声走路的习惯。
阿里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客人早走了,店面的木板门关着。阿里上前一步,使劲地敲打门环,几分钟后灯亮了,插销抽动的声音。先是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阿里看了一会儿,接着看他身后的那个丑人,一扇门才打开。门里站着的是阿里的妈妈甲木嘉里。她算是老年人了,人还有点魅力,一股难以形容的魅力,只是脸色阴沉,两只眼珠不住地打转。看她的面色,似乎不喜欢陌生人,尤其是阿里的朋友。巴图康甚至感觉到她有不想让他进门的冲动。
老夫人情绪低落,也不大招呼。
这个店面是做麻将馆的,长方形,有四张桌子,里头墙角处有一矮桌,上面有茶具和装奶茶的铜壶。
两人就在店面的麻将桌前就做,老妇人给巴图康和阿里各倒一杯铜壶里的奶茶。巴图康受宠若惊般的站起身来,表示尊重。往后,巴图康自己倒,铜壶里都是剩下的奶茶,很快他就喝了三杯,渴了。然后看着阿里,好象在等他开口。有点小兴奋的阿里把前两个小时的他们拼酒的过程说了一遍。他跟巴图康是一伙的,他们赢了。他没想到巴图康这么能喝,简直是个无底洞。
老妇人常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张老桌边的一把椅子上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虽然阿里的谈兴正浓,也殷勤客气,但巴图康知道自己该走了。
回家路过向阳路口,突然从一个阴暗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来,他手持酒瓶,步履有些摇晃地走过来。他目光浑浊,满口酒味,然而举止还算斯文,有点贵族气派。他长得瘦长,举止有气无力的样子,胡须稀少,脸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个酒色之徒。
巴图康向他点头致意。陌生人也很得体庄重地还了礼。他自称是工商稽查处的。他告诉巴图康,他现在可以喝个酩酊大醉而不用付帐。
第二天晚上,已经晚了些,茶楼没有多少人,吧台边的调酒师和他的女助手正在忙得不可开交,阿里靠在吧台最里边的角落打着盹。
巴图康觉得该关心一下阿里的事,于是他走过去问阿里:“昨晚,你阿妈还好吗?”
“我觉得不大好,也许挺好,我不知道,”阿里答道,“我们闹翻了,”
“是吗?!”站长惊呼了一声,他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他想问为什么,但不好意思问,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是的,老婆子有她自己的想法,跟我姐一样,都是鬼精灵嗨,女人要都这么精明,我们男人就没办法活了。早先,她想让我上大学,我根本不是那块料,老婆子希望我能成为一名有地位的人,尤其是律师唉!她的想法非常功利,一直都是,包括把我姐送给白仁贡布那个鸦片鬼,她一直有贵族梦。”
“你不想当个大学生或者律师吗?”巴图康问。
“不想,”阿里嗤鼻说,“在高中三年,表面上我在在学习功课,为的是从她那里领取每月一千二元的膳宿费。我和同班的一位同学住在一起,我们开始组队玩‘王者’,他是一位电竞高手,我几乎跟不上他,老被他骂,后来我也成了高手了,当然,与此相反,大学就考不上了。后来,我们仍然玩这个,整天,还有抽烟、闲聊、玩女人”
“不幸的是,好景不长,”阿里接着说道,“高中毕业后,老婆子停掉了我每月的膳宿供给,要我回去接管牧场,我才不肯了,于是,她也发狠了,把牧场给卖了。没办法,实在没办法,我试着在网上打游戏卖装备,可是能力不是很高,网上的装备生意也越来越差眼看自己就要饿死了,我就回家依靠老婆子和姐姐生活了她总要死的,我等着这一天,到时我就可以不用受他们管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过过土司的好日子。”
阿里平静地说着。他用几句话就概括地把自己的性格道出来了。实际上,他是一个懒鬼,贪图一切享受。这个小伙子,正当身强力壮的时候却什么也不想干,他的最高理想就是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这一点跟现在的巴图康挺像,巴图康有些汗颜了。
阿里明白他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从小就表现得像是一个听话的儿子,从小他就学会了一整套虚伪。现在,他母亲已经看出来了,因此,为了防止他把家业败光,她赶紧把文成庄园和牧场都卖了,换成钞票存在银行。虽然他态度诚恳,非常乖巧,总能找到借口,预先编造些荒谬的故事,但是她已经看穿了他。于是,阿里开始向亲戚朋友借钱还赌债,这样的人,很快名声就臭了,没有人敢跟他做朋友。
除这些坏毛病以外,应该说,阿里跟降央卓玛有些像,算是一个漂亮的青年,身材瘦高,脸庞端正。他的嘴巴,能说荒唐,也能说甜言蜜语,在女人跟前,他是受欢迎的人。但所有的女人跟他也是假模假样的,对他所做的所说的,不过一笑了之。
他知道家里有个庄园,姐姐嫁如豪门,自己又是个独子,为什么还要吃苦呢?从高中开始,他就到南郊区小妓院去行些风流韵事,每到过分放纵,弄得四肢乏力、食欲不振的时候,他就回到学生街冰冷的公寓里,在那里安静、愉快地休养。他一面使他母亲相信他学习很努力,以至于累得不行不行的。
事情败坏还是因为弹子房的赌博,债务越来越大,最后就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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