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卿若只觉得脑袋沉得厉害。屋内安安静静,只有桌上,摆着一碗凉透的醒酒汤。
她看着自己被替换过的干净衣裳,昨天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江瑟瑟的琵琶声中,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全然记不得了。
窗户透入的阳光,却在提醒她,时辰不早了。
“紫苏,什么时辰了?”卿若下了床,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件外衣披着,一边唤着紫苏。
可是并没听见紫苏的回应。
卿若又喊了句,依旧没人回应。
平时的紫苏可从未离开过她,今日倒是奇怪极了。
卿若推了桌上的醒酒汤,只喝了杯凉茶,正想出去看看,结果与埋头跑回来的温桃迎面撞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温桃跑的气喘吁吁,瞧见自家郡主醒了,眼睛瞪得老大。
“郡主,大事情!”温桃又重复一遍。
“何事如此慌张。”卿若不明所以。
“昨天,昨天晚上……”温桃扶着柱子,半天才顺过来气,说道:“奴听说,郎君昨天晚上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还共骑了一匹马。”
墨玉和男人搂搂抱抱,卿若单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自然不太相信,便笑着问道:“墨玉怎么可能,莫不是应酬,你听谁说的?”
“不不不,原本奴是听外院那几个姐妹说的,一开始奴也不信的,可是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温桃咋呼咋呼的说道。
“原话怎么说的?”卿若越听越好笑,挑眉就往外走。
“就在乐坊倾宝阁门口。”温桃见自家郡主不信,赶忙追了上去:“真的,好多人都瞧见了。”
“倾宝阁?”卿若顿住了。
这么巧?
另一边,皇宫政阳殿内,就在众位议事大臣准备退去时,高鹿阳疲惫地坐在龙椅上,随手翻开一本折子。
入目几行字,所陈述的事情瞬间让他清醒。
“等等,璟延留下。”高鹿阳喊道。
璟延是墨玉的表字。
几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从墨玉身上扫过,便加快脚步出了殿门。
今天圣人似乎心情不好,方才发了一通火气,这会儿,谁也不敢再多留了。
“圣人还有何吩咐?”墨玉低眸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高鹿阳揉了揉鬓角,将方才看的折子扔到墨玉手边。
“有人上谏,说你在乐坊与男子牵扯不清,品行不端,德不配位,怎么回事?”
墨玉还没打开折子,就听上位者已将其中内容复述出来。
“不谏百官行政得失,反而将这些不明不白的臣子私事呈至圣面,圣人是该好好整顿一番。”墨玉面不改色,答得那叫一个不卑不亢。
高鹿阳着实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你回答,他提醒了遍重点:“朕是问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去乐坊接郡主罢了。”墨玉亦毫无犹豫地答道。
“阿若?这事和她有何干系?”高鹿阳一扫郁气,倒是有些好奇了。
墨玉:“那就得问问景王殿下,昨夜将臣下的夫人带去乐坊作甚。”
高鹿阳食指点了点手边的折子,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哈哈哈,难道和墨爱卿牵扯不清的男子,是阿若?”
“正是,与自家夫人‘牵扯不清’,臣不觉此举有失德行。”墨玉道。
“阿若喜欢男子衣着,朕竟忘了,看来某些个闲散官职,是该好好整顿一二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小跑到高鹿阳身边,俯耳说了些什么。
高鹿阳点点头,又对墨玉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朕乏了。”
待墨玉离开后,高鹿阳才对小太监吩咐道:“把她带去偏殿,朕稍后见她。”
听了温桃的话,卿若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问道:“你是说,倾宝阁?墨玉?在倾宝阁门口,和别的男子……搂搂抱抱?”
温桃使劲点点头,这事她也不信,还特地问了好几遍,听得明明白白了,这才回来报告的。
温桃举起三根手指,还开始发誓:“奴保证,绝对听得清清楚楚,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
“这么巧?”卿若自言自语,她挠挠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她又问:“等等,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温桃也被问的一愣,她昨天晚上回去的早,什么都不知道,便摇摇头,试问道:“不是郡主自己回来的吗?”
“我自己回来的?”卿若指了指自己,但实际上,昨天晚上喝多了,记忆早就在倾宝阁就断片了。
“紫苏应该知道,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院子里等郡主呢。”温桃道。
“对了,说起紫苏,今天起来就没看见她,紫苏人呢?”
“今天早上她给您换了衣服后,我就没见过她了,许是出门买东西了吧。”温桃说道,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说:“对了对了,郡主,您院子外面,停了一匹马呢,尾巴还带着血红色的毛,可好看了,又高又大。”
“马?什么马?”卿若疑惑地赶出去看。
温桃解释道:“是郎君今天一大早,趁着早朝之前带回府上的,说是给郡主的赔偿。”
“什么赔偿?”
才出院门,那马就对卿若脸上呼了一大口气,直接给卿若吹迷糊了。
她抬头对视那马,果然如温桃所说那般又高又大,比她之前那匹枣红马还要高半个脑袋。
卿若眼前一亮,马被看院的侍从牵着,她便绕着马仔仔细细瞧了一圈,手不住地抚摸着马匹鬃毛。
那马的尾巴,黑亮的尾毛中,夹杂着一缕红色。
“这真是墨玉给我的?”卿若也不管什么赔偿不赔偿了,这可是难得的纯血汗血马,她怎么能不心动。
“正是。”牵马的侍从回道:“郎君一大早就去马市挑选买来的,说是牵回府,等郡主醒了就能瞧见。”
“这么大方!”卿若捋了捋马鬃,心不在焉地夸赞道,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怎么给这么好的马取个霸气的名字了。
正想着名字,徐晴儿的声音又来了:“哪是墨玉大方,分明是某人无赖罢了。”
卿若停了摸马的手,心中暗道一句晦气。
且不说她天天想着法子折腾墨玉,没回趁墨玉墨伯伯不在家,这徐晴儿总会来找她不愉快。
而那张嘴也是格外膈应人,偏偏卿若还说不过她,再加上徐晴儿在墨府的特殊地位,嚣张如卿若,也得碍着墨伯伯的面子,忍让下来。
“今儿又来膈应人?”一来二去,卿若倒也没想给徐晴儿好脸色,一瞧见她来,话还没说,就先甩过去一个白眼。
“可不敢,见识过郡主的本事,谁还敢膈应你?当着墨玉的面,你这一句话,当真值钱。”最后一句话,徐晴儿几乎是咬牙切齿讲出来的。
卿若听得好没头脑,她皱眉质问道:“你这女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徐晴儿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打量卿若片刻,才继续说:“郡主忘了!这马可是你耍无赖耍来的呢。”
“什么耍无赖?”卿若越发听不明白。
“真不记得了?还是碍着面子装糊涂呢?”徐晴儿摸了摸马,她家是开镖局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也懂得些马匹知识,看这毛色,便猜出了这马的好坏,当下心里更觉得酸涩。
徐晴儿见卿若一副果真不明白的模样,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膈应道:“郡主昨晚也不知是借酒装醉还是怎得,硬要墨玉赔你马,墨玉被磨得没办法,这才给你买的。”
卿若思考片刻,仍然想不起来什么,毕竟昨天晚上断片断得确实厉害了些。
正想着细节,那边的徐晴儿却兀自骑上了马,周围的侍从丫头碍着身份,也不好阻拦。
徐晴儿到底不是个正经武人出身,又是女孩家,骑马这种事也接触不多,废了些力气才在马上做稳。
她扬起眉眼,得意地居高临下看着卿若,说道:“郡主且想着吧,这马,我先替你试试。”
说完,就夺过侍从手里的马缰,准备试一试这马。
“真是不客气。”卿若也没拦,只是同样冷嘲热讽回去:“小心点,别摔着。”
“都躲远点。”卿若赶开方才牵马和看戏的侍从丫鬟,转而狡黠一笑,还没等徐晴儿反应过来,就抬脚往马屁股上一踹。
纵使再温顺的马,也受不了这一惊。
只见徐晴儿还没攥紧马缰,那马就受惊地窜了出去。
“抓紧点,哈哈哈。”
而回应她的,就是徐晴儿的惊呼声,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丫鬟们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院子到底不如马场,拥挤些,受惊的马儿东撞一下西踩一脚,反而越发停不住了。
“卿若!你个疯子!我抓不住了,快给我停下来!”徐晴儿用力的拽着马缰,一刻也不敢松,反而有些害怕了。
“我偏不,你平时里不是厉害吗,用得着求我?”卿若道。
刚回来的紫苏,一进来就看见这吓人的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看郡主笑的模样,暗觉不好,她家郡主她了解,向来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
紫苏赶紧冲过去制止道:“郡主,胡闹不得,到底是墨家的恩人,若是出了意外,岂不让将军和墨中丞生了隔阂。”
卿若这才收了笑,她见马上的徐晴儿因为害怕抓不住马缰,反而还是拉扯马鬃,瞬间也慌了。便赶紧追上转圈踢东西的马,一手抓住马缰,翻身蹬上马。
可就在上马的瞬间,马头受惊一转,本就半个身子悬空的徐晴儿彻底失了平衡,从马上摔了下去。
只听一声“噗通”,徐晴儿落进了府中央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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