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你怎么来了?”卿若抬手就往墨玉脸上轻拍。
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明明是在听江瑟瑟弹琵琶来着,便又兀自嘀咕着:
“我该是喝多了?竟恍惚瞧见了你。”卿若从墨玉怀里跳下来,晃晃悠悠还准备往倾宝阁里走:“小六哥真会唬人,都喝懵出幻觉了,还说不会醉人,江娘子呢,怎么没听见琵琶声了。”
“还进去作甚,你喝多了,与我回家。”墨玉又将摇摇晃晃的卿若拉了回来。
“哎?真是奇怪,幻觉怎么还会拉人?”卿若迷离双眼,十分困惑地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阿若乖,你仔细瞧瞧,我不是幻觉。”墨玉柔声道。
卿若皱起眉,一副全然不相信的表情,她凑到墨玉面前,以极其亲密的距离,颇为认真的“观察”。
周遭看戏的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大理寺少卿莫不是要当这么多人的面做出格之事?实在有失颜面。
有的女伶掩着眼睛,一副想看热闹却又极为羞涩的模样。
可作为当事人的两人,一个全然不知,另一个毫不在意。
“观察”良久,卿若越发愁眉不展,苦着脸摇摇头,道:“不对,墨玉不可能知道我出来玩的,他这几天都在陪那谁,徐晴儿呢,咋可能过来找我。”
“我陪她不过是听从父亲吩咐,她家有恩于父亲,徐晴儿有事相求,不好拒绝。”墨玉解释道。
“嗯?”卿若还是摇摇头,道:“不对,墨玉才不知道我在这,你是谁!休要装成墨玉与我套近乎。”
“好好好,那你先上马回家可好。”墨玉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要,我还要看江娘子弹琵琶呢,江娘子长得可好看了。”卿若依旧不肯回去,支支吾吾又要进倾宝阁。
“阿若!”墨玉厉声道:“下次不许来这种地方了,也不许见那江瑟瑟!听进去没有?”
“为什么?”卿若一脸困惑。
“没有为什么,乖,回去给你做赤豆羹。”
“赤豆羹……不要,肚子撑,喝不下去赤豆羹了,我要回去吃柿饼,今天墨玉给我买的柿饼可好吃了。”说完,卿若兀自爬上了马。
墨玉无奈一笑,随后也蹬上马,坐在卿若身后,将醉酒的卿若圈住,免得她头晕坠下去,一边还哄着:“好好好,吃柿饼。”
马匹离了乐坊,周遭总算安静下来。
上了马的卿若依旧不安分,仿佛忘了自己是在骑马,还扭头盯着墨玉看,突然傻笑起来:“你是谁啊?为何这么像墨玉?”
“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卿若的左手食指沿着墨玉的眉毛一路划到下巴,最后突然抬起墨玉的下巴,傻笑道:“一样好看。”
“你是说,墨玉长得好看?”墨玉含笑问道。
“好看啊,黎都那么多喜欢他的小姐,怎么能不好看。”卿若放下抵着墨玉下巴的手指,突然又失落起来:“那个徐晴儿,她也喜欢墨玉。”
“那你……”不等墨玉开口,卿若就自己把自己说睡着了。
而另一边,徐晴儿也在墨府门口等着。
马蹄声渐渐靠近,徐晴儿瞧见墨玉回来了,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就要去迎接。
“墨玉,你怎么出去了,我还想……”
可再一看见墨玉怀里睡得正香的卿若,脸色兀地一黑,可碍着墨玉还在,仍旧摆出笑脸,问道:“墨玉,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等着墨玉给她解释,可墨玉却只冷冷回了句:“有事明天说。”
接着又低头去唤卿若:“阿若,到家了。”
卿若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迷迷糊糊翻下马。全程眼睛都是半眯着。
墨玉生怕她一会摔着了,连忙翻身下马。
可前脚刚落地,卿若还没往前走两步,又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凑到马匹身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怎么了?”墨玉问道。
徐晴儿尴尬地杵在旁边,对卿若这幅姿态极为不满,可墨玉在旁边护着,她也不好说什么,但也不肯直接回去。
她倒要盯着,看看这女人还要弄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卿若突然呜咽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低声说着:“这不是我的枣红马嘛,你怎么被人扔在门口啊。”
卿若心疼地摸了摸马鬃,又发觉自个宝贝马的铁蹄都没钉,又抱着马腿大哭起来:“我的宝贝啊,马蹄都没人钉了,你当真是可怜。”
徐晴儿不解:“她怎么了?发什么酒疯?”
墨玉这才注意道,原来之前慌里慌张骑得马竟是卿若平日里骑的那枣红汗血马。
心下顿觉不好。
墨玉去拉抱着马腿不松手的卿若,道:“是我不好,来人,把马拉下去吧。”
亏得抱自个腿的是自己的主人,不然那枣红马早该踢人了。
“定是你个坏人,装成墨玉就罢了,怎么还虐待我的马!你赔我马!”
徐晴儿不服气了,怼道:“不讲理你这人!”
怼到一半又被墨玉打断,全然没有理会徐晴儿的话:“好好好,明天我就赔你一匹可好。”
卿若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
“墨玉,你就这般顺着她?”徐晴儿只觉得卿若碍眼得很。
“这是我的事,夜深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墨玉再次打断她的话。
徐晴儿咬了咬嘴唇,气冲冲地对卿若甩了个白眼,一跺脚,气的跑进府里。
而卿若可以说,全然没有在意到徐晴儿,甚至徐晴儿被气跑的时候,她眼睛还一直在被门房侍从牵走的宝贝马身上。
等马被牵走了,墨玉见卿若还是不肯走,问道:“怎么了。”
“我要骑马回院子!”喝多的卿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其实墨玉也是第一次见卿若喝多的模样,比起平日,醉酒的卿若更像小时候那样,蛮横不讲理,而且多了一点可爱。
“想怎么骑马回去?”墨玉顺着卿若的话哄着。
“你背我。”
“好。”墨玉单膝跪下来,背对卿若,张开双臂等后者上来。
卿若总算笑了,跳到墨玉背上,由着对方背着往院子方向走。
“驾!”
候在院子里的紫苏,看到背着自家郡主进来的墨玉,委实大吃一惊。
“郎君,这是?”紫苏连忙上前,想把自家郡主扶下来,结果一靠近,就是扑面而来的果香和酒气。
“郡主喝多了?”
“嗯,你去准备醒酒汤吧。这里我来就好。”墨玉吩咐道。
紫苏犹豫地看了眼还在绞着墨玉头发的卿若,还是先下去了。
墨玉把卿若背回主房。
谁知到了床榻边,卿若仍旧不愿松手。
“可是想吃柿饼了?”墨玉偏头问道。
“……”
“什么?”卿若说声音的很小,墨玉又问了一遍,才听清。
“不是。”
卿若松开了墨玉,乖顺地跪坐在床榻边。
“那可还想吃什么?”
“没有。”
“那……”
卿若突然攀上墨玉脖颈,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可以喜欢你吗。”
说话的呼吸带着酒气,墨玉险些以为自己是否被这酒气灌醉了,不确定又询问一遍。
卿若又重复了一遍。
屋内未燃烛火,可窗户未关,屋外月色明媚,那月光从地面反射到卿若的双眸中,格外清亮。
“为何不可?”墨玉反问道,他觉得自己也该是醉了,不然也问不出这种话。
卿若喜欢的人是萧泽,他一直都清楚的啊。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才把他当成萧泽,说出这种话的。
“因为,我不可以喜欢墨玉,但是你和墨玉一模一样,喜欢你应该没关系。”卿若一本正经。
墨玉一愣,迟疑道:“为何不可以喜欢墨玉,他不好吗?”
“好,他是这个世上,除了阿爷阿娘,待我最好的人了。”
墨玉:“那为何不可以喜欢他?”
卿若:“就是因为太好了,秉性好,模样好,他越是好,我便越配不上他。”
墨玉:“谁告诉你,你配不上他的?”
卿若摇摇头,道:“不知道,许是梦许是某个长辈,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我,你不可以喜欢墨玉,你喜欢的人只能是萧泽。”
墨玉被说得有些糊涂了:“为何只能是萧泽,你喜欢谁,该是你自己的事,配不配得上,喜欢不喜欢,旁人如何说得?”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萧泽吗?”卿若摇摇头,神秘说道。
“为何?”
“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做过一连串梦,梦里,我和一个人相识,相爱,结婚,他也是位将军,我和他一同上阵杀敌,举案齐眉相濡以沫。阿娘总信缘分,她说她很久以前也做过这种梦,然后便遇见了阿爷。”
墨玉:“所以你也信了?”
卿若点点头,道:“然后我便遇见了萧泽,他救了我,我信了梦。”
“若不信梦呢,你可喜欢墨玉?”听了卿若的话,墨玉不禁激动起来。
这是第一次,他从卿若嘴里听到“喜欢”二字。从前的他,一直觉得,卿若喜欢萧泽,他就不该干预太多,只要卿若喜欢,想做的事,他便会一直站在她身后。
只要卿若幸福了,哪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把那份爱意藏在心里,面上如何云淡风轻。可是冷静如他,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悸的感觉。
若是她喜欢的不是萧泽,可会喜欢他?
卿若久久没有答复她,她看着墨玉,满脸愁容。
“墨玉,喜欢是什么样的?”
她这次唤得不再是“你”,而是墨玉了,也不知是醉是醒的。
门外,紫苏端着煮好的醒酒汤,停在门外,屋内两人的絮语她听得不算真切,却也明了大概的意思。
她迟迟没有推开门,不忍打扰两人,只是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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