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的庄子比郁菀想象中还要近些, 出了城门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
不过这处庄子也确实简陋,田地有三十余亩,收成勉强,奴仆加上附近种田的佃户仅有二十余人。
到要住的地方时, 连从喜儿她们都忍不住露出了嫌弃之色。
地方算不得小, 里面除了仆人日常住的地方, 其他像是才被除了丛生的杂草, 露出光秃秃的地皮。
进了大门向里走,只见门梁上的漆掉了个干净, 窗框上也是裂了几块。
整个院子瞧着似是荒废了许久一般。
“表姑娘,庄子简陋,您多担待。”
庄子的管事一边引着她们往里走,一边殷勤陪着笑脸说。
四周还有其他人偷偷摸摸地不时瞧上她们一眼,眼里含着艳羡。
此处虽靠近京城, 又是宣平侯府的庄子,但平日里也是少见贵人的。
难得能见着贵女,那穿戴的衣裳首饰,哪一样都是众人没见过的。
“不碍事。”
郁菀把院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笑了笑应了管事一句。
管事见她好说话, 顿时笑意更浓,态度也恭敬了。
穿过前院,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据管事说, 这是庄子里最大, 也是坐向最好的一间屋子了。
除了久了没住人,有股淡淡的霉味儿外, 其余倒是整洁干净。
想来也该是听说了她回来, 慌忙收拾出来的, 因时间太短,这才没散干净味儿。
“表姑娘您先住着,要是住的不舒坦,小的再给您换。
郁菀道:“好,麻烦管事了。”
“不麻烦,不麻烦,表姑娘言重了。”
管事摇摇头,忙说到。
郁菀看了看陈婆子微微颔首,陈婆子立刻笑着走上前来塞了管事一个荷包,然后说:
“我们姑娘才来,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要麻烦管事多加照应才是。”
管事眼见陈婆子和郁菀这么客气,也是意外。
他虽知道能到这地来的人,要不是犯了错的,要不就是被侯府厌弃了的。
可这位表姑娘又有些不大一样。
带着仆从,拉了几车的行礼,还有大公子亲自派人来打点。
怎么看怎么奇怪,管事寻摸了半天也寻摸出了个头绪来。
当然虽摸不透郁菀来这的真实原因,管事却不敢托大慢待了她。
对于送到手的这个荷包,也是推辞了一番才收下。
把荷包揣进袖兜中,点头哈腰地说:“表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陈婆子收回手笑着说:“我们姑娘来这边养病,许是会待上一段时日。
管事不如把庄子上的人都叫来,好让大家都认个熟脸。毕竟伺候姑娘的,也讲究个行事方便,你说是不是……”
陈婆子和管事的说着话,喜儿四个丫头指挥着送她们来的下人把行李往房里搬,郁菀则带着双梨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就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庄子里人少地方小,站在这里郁菀只觉得清净,比在侯府里清净。
……
在庄子里的日子过得很快活,不用担惊受怕也不必害怕起晚被人背后说闲话,她每日睡够了才起。
庄子里仅有她一个主子,上上下下皆是尽心伺候。
管事从中挑选了手艺最好的厨师傅单给她做菜。
味道虽比不上宣平侯府的大师傅,但也别有一股风味。
郁菀来了后还养成了喜欢遛弯的闲情逸趣。
眼下入春,到处一片青绿,佃户们除了种田还会分各自分一块小田种菜。
那菜的长势极好,郁菀大多不认得,出门见了好奇就会多问两句。
菜是女人带着孩子侍弄的,孩子们又最喜欢郁菀这样的美丽温柔的姑娘。
她一问,当娘的还没出声,身边跟着的孩童就要抢着回答了。
可一对上郁菀的眼睛,又会害羞的躲进母亲的怀里。
那模样极其可爱,看得心里发软。
所以郁菀每回出门时,便要让双梨装上些饴糖或糕点,一出门遇上那些孩童,就要散散。
久了他们更喜欢往郁菀跟前凑了。
日日带着郁菀要去看庄子上好玩的玩意儿。
譬如某个小溪边看水里游动的小鱼,还嘴馋的跟郁菀说等夏天长大了就能吃鱼了。
又譬如某个矮坡后生长的一片紫色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郁菀看得很是开心,双梨更开心了。
她本来年纪就不大,以前在侯府天天讲规矩,又没什么同龄的玩伴,现在跟着这群孩子跑上跑下的,那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双梨这丫头又丢下姑娘跑来没影了?”
陈婆子看郁菀一个人回来了,又无奈又好气地说道。
郁菀在椅子上坐下,笑了笑:
“她年纪小喜欢玩是常理。”
喜儿上了茶来,郁菀喝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也是怪哉,自从来了庄子后,天再没冷过,日日都是艳阳,在外多走几步,都会热得受不了。
“姑娘就比双梨大了两岁,按理说也该跟他们玩去。”
陈婆子打趣地说道。
郁菀放下茶盏,道:“我这不是回来躲太阳了吗?”
陈婆子闻言笑了,没再跟她说笑了。
她也是发现了,来了庄子后姑娘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像以前那样端着,即便笑也少有达眼底的时候,眉心处总是带着股郁色,像是心上压着许多东西。
而今看着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应有的明媚。
陈婆子心里高兴,跟着脸上的笑更深了。
她说:“今早又有佃户送了只兔子来,姑娘想怎么吃?”
郁菀大方,来的第一日就给所有人派了赏银,人又没架子好相处,而庄子上的人活得简单没那多心思,所以很多人都很喜欢她。
他们原本就喜欢偶尔到后山去打些猎物改改口,郁菀来后,怕郁菀吃不惯庄子上的粗茶淡饭,遂时不时就会送些自己打的猎物给她。
“烤着吃吧,就在院子里,咱们自己烧火烤?”
皇上每年都会带京中贵族子弟去秋狩,郁菀没去过,但听说当日猎到的东西都会当晚生火烤了来吃,是极美味的。
且每年去的首日都会比谁都猎到的猎物最多,胜者皇上会有奖赏。
在当年还没成名封王的珵王乃是个中翘楚,小小年纪却是谁也比不过他,皇上对他更是赞誉良多,直言道虎父无犬子。
又想起那一人,郁菀不由地入了身,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她想来想去,最后只念着,大人应该已经回京了吧。
“姑娘,姑娘?”
郁菀惊醒,看向陈婆子:
“怎么了陈婆婆?”
陈婆子疑惑地看着她问:“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郁菀摇摇头,又笑了笑,“陈婆婆刚刚说什么?”
“我问姑娘除了烤兔子还想不想吃其他的?”
说着她又说,
“张婶子家的榆钱结了,她打了些送来,我看过,那榆钱新鲜做饼正好,姑娘要不要尝尝,我给你做。”
“陈婆婆会做榆钱饼?”
陈婆子笑着点头:“会做,会做,姑娘想吃吗?”
榆钱饼郁菀还真没吃过,她没什么犹豫点头:“好啊,陈婆婆做来我们都尝尝。”
……
郁菀在庄子上过得正快活时,霍邺才回了京。
他连夜进宫把事情上禀皇帝以后,才披着夜色回到了王府。
“回来了。”
霍邺脚下一顿,看着正等着他的霍老夫人面具诧异:
“祖母还没睡?”
霍老夫人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了地上的收拾好的行李道:
“那姑娘被送到了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去了,那庄子附近有一处霍家的别院,我已经派人去打扫了。
你的行李我也命人收拾好了,你自己看是今夜去,还明日一早去。”
霍老夫人说完一顿,看了一眼霍邺风尘仆仆的样子,又道:
“算了你还是明日再去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今夜先好生歇息,明早出发也不迟。
暮山在那边盯着,你不用太担心。”
霍邺安静地听着霍老夫人把话说完,方拱手道:“是。”
“你自己选定好的媳妇,可别再丢了。去了别院就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
那是个好姑娘,以往她过得不好,年纪又小,你多包容她些。”
“是,祖母。”
霍老夫人起身,侍立在旁的丫鬟搀扶起了她。
“祖母啊,年纪大了,熬不住要先去睡了,你明早走时也不用过来了。”
霍邺上前也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是孙儿不孝累祖母忧心了。”
“不忧心。”霍老夫人笑了笑,“咱们府里要有喜事,这操心也高兴的,我愿意操——弋这份心。
眼下聘礼该备的都备好了,祖母啊,等着你成亲。”
霍邺要把霍老夫人送回院子里,霍老夫人没同意只让他送到门口就行了。
“去歇了吧。”
“是。”
嘴里虽应下了,但他还是目送着霍老夫人走远了才转身回了屋。
他日夜兼程的确累得不轻,如今的模样更是不好看,是该好生歇歇了。不然便是身子熬得住,这模样着实不好去见小姑娘。
霍邺按了按发疼的额头,又摸了摸下颚的胡渣,转身大步回去后唤来了下人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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