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元彤拔高的声音,  吵的老夫人太阳穴泛着尖锐的疼,她皱紧眉头,按着额头,不悦又疲惫地斥责道:

    “好了。”

    梅元彤神情一滞,  眼泪哗哗掉着,  盯着老夫人看,  似是不太相信,  到这个时候了,老夫人还不帮她。

    看她模样,  老夫人头更疼了,同时心也跟着软了,

    毕竟是自己亲身女儿唯一的骨肉,还放在身边养了那么些年,这满府里连周盈都比不上梅元彤在她心里的地位。

    老夫人缓和了脸色,  叹息道:

    “彤儿,你听话,不是外祖母不帮你,实在是你和阿衍不合适,  你舅母你舅父也都不会答应。”

    梅元彤有些晃神,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老夫人的话,只仍还一个劲儿的流泪。

    若说先前哭里还带了几分假,  眼下却是真哭了。

    老夫人狠下心继续说着戳她心窝子的话,

    “彤儿,  咱们不说别的,如果你与阿衍是两情相悦,  便是其他人都不同意,  外祖母无论如何也会帮你促成这桩婚事。

    可你表哥对你到底有没有意,  你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

    一直以来,都是梅元彤自己一厢情愿,想强求——弋

    原本老夫人心疼她,想着如她的愿,这才……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断了她的念想。

    事情闹成如今这境地,老夫人当真后悔不迭。

    梅元彤闻言,脸色一刹白得像纸一般,浑身颤抖,半响她动了动唇,喃喃唤了一声外祖母,忽然猛地扑进老夫人怀里:

    “外祖母。”

    她将头枕在老夫人的双膝上,委屈又可怜抽泣哽咽地一声一声叫着。

    老夫人一阵心酸,眼睛也跟着湿了:

    “我可怜的彤儿啊。”

    她抱着梅元彤的,一道哭了出来。

    梅元彤把脸埋在老夫人的怀里,感受着她的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藏起来的眼里再也掩饰不住显出强烈的怨恨。

    什么她和表哥不合适,什么表哥不喜欢她。

    通通都是借口,说来说去,不过是觉得她的身份太低了。

    外祖母口口声声心疼她,可最放在心上的还是侯府。

    平日里的那些话全都是哄她的。

    她到底不是姓周的。

    梅元彤混沌的脑子宛如被一柄利剑劈开,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细数待在侯府这么多年的,她只觉得自己傻,摆不清身份才陷入这样的境地。

    梅元彤一边流泪,一边恨地心里发疼,眼里对老夫人的孺慕全都没了,唯剩一片冰冷。

    该想清楚的都想清楚了,梅元彤没再吵着闹着地说完嫁给周衍的傻话。

    她和老夫人哭过一场后,心里已有了计较。

    接着在老夫人的安慰了几句后,便知趣地退下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赖着她无理取闹。

    梅元彤没有单独的院子,一直是和老夫人住在颐养院里。

    老夫人看她一脚踏出去慢慢走远,便不耐地挥手屏退了屋里其他侍候的人,只留下了吴嬷嬷。

    吴嬷嬷给她添了茶,劝慰道:

    “老夫人放宽心,等过两月,再大的风浪也该平了。”

    老夫人过了这么些年,自是知道这个理,但心里还是气不顺。

    她冷哼一声道:

    “这下卢氏称心如意了,今儿闹这么一出,真是彻底绝了彤儿和阿衍的事。”

    虽说她已不打算让梅元彤嫁给周衍,可出了这事到底还是打了她的脸。

    吴嬷嬷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道:

    “您是怪大夫人偏袒翠鸣居的那位?”

    老夫人面色更冷了,她咬牙道:

    “她一个当舅母的分不清亲疏远近吗?郁菀什么身份?彤儿什么身份?

    出了这种事,该怎么解决,她不知道吗?”

    吴嬷嬷也觉得大夫人这次事做的不妥当,道:“大夫人约摸是糊涂了,等回过神来,就知道厉害了。”

    等回过神来?这名声都毁了,哪儿还有等的时候。

    老夫人一阵气短,怒声道:

    “糊涂?我看她清醒得很。”

    吴嬷嬷看她着实气怒,又怕她人气出个好歹来,忙不敢再添油加醋说什么,只劝道:

    “老夫人消消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早为表姑娘说门亲事才是真的。”

    出了这样的事,梅元彤嫁入宣平侯府无望,她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是要在外寻一个好人家的。

    一念及此吴嬷嬷都愁了起来,今日一过,京里正经的人家怕是不好找了。

    “急什么,彤儿便是嫁不了阿衍,也假得了好人家,我总归要让她称心如意。”

    吴嬷嬷点头赞同:“是这个理,表姑娘怎么着都是老夫人教养长大的,怠慢不得。”

    话说完,她看着老夫人不慌不忙的样子,忙问到:

    “老夫人是有人选了吗?”

    老夫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嘴里有些口干,她端了茶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才说道:

    “我原是打算等一段时日单独办个小宴先给她相看一番的,但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不成也无妨,这满京城的勋贵子弟还找不出两个合眼缘的吗?再不济那卢家太傅府不还有几位公子吗?”

    一开始老夫人本没有把主意打到太傅府去。

    太傅虽算得上位高权重,但他是文臣,加之又是大夫人的娘家,遂老夫人心里始终有些膈应

    可现下出事了,她起初想找的那些人家估摸着不成了,那太傅府正好能补上。

    老夫人记得太傅小辈中恰好几个适龄的嫡子没定亲,这样配她的彤儿正好。

    吴嬷嬷不想老夫人竟还打着这个主意,她一时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条路。

    她不由笑了笑道:

    “老夫人为表姑娘费心了。”

    这后路想了一条又一条,真是称得上煞费苦心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叹息道:

    “只要彤儿好好的,我多为她思量打算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和吴嬷嬷这边商量着,殊不知早已被窗下躲着梅元彤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咬碎了银牙逼着自己听完了话,心里涌起滔天的恨意。

    她恨大夫人,也恨老夫人。

    什么要把她嫁进卢家,那卢家比起宣平侯府几代世袭的爵位,差得远了。

    卢太傅尚在,可底下的几个儿子在朝中,算不得握有实权,更下面的孙辈更不消说。

    这样的人家算哪门子的好人家。

    外祖母要是真为她着想,就该让表哥娶她。只要是外祖母开口,表哥和舅母再不同意又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外祖母不愿意!

    梅元彤想清楚这点后,心里更恨。

    她手指扣进了墙砖缝隙,暗自发誓。

    等着吧,她一定要嫁给表哥,外祖母不帮她,她自己来,谁都不能阻止。

    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亮。

    梅元彤再看了一眼窗框,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回了自己的闺房中。

    回去后,她情绪已经平稳许多,面无异色谁都看不出不对劲来。

    她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见她回来,自是高兴,一个劲地说姑娘受委屈了,接着又提了水来伺候她洗漱换衣裳。

    梅元彤如往常般,抱怨了一番后,便乖乖地拿出女戒来抄,且边抄边落泪,委屈地不行的模样。

    事情传到老夫人耳里后,她更心疼了。

    ……

    郁菀倒是不知道颐养院发生的事,她今日这一场谋害中不仅没吃亏,还将计就计算是坑了一把梅元彤,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心情一直不错。

    回到翠民居后,也没得废话,直接拿了女戒出来抄写。

    不想,刚下笔周翎和周姝先后就来了。

    她们二人听说那事后,许是怕她受了欺负,来时都忧心忡忡的。

    但见郁菀神色平静,身上也没受伤,还能说笑,知道约摸是没吃什么亏的,便都松了一口气。

    周姝觉得郁菀是运气好,可也悄声骂了几句梅元彤。

    而周翎要精明些,把事情来回想了一通,猜到了些什么。

    但她也没说破了,只陪着郁菀聊了会儿天便离开了。

    郁菀笑着一前一后地送走了两人,刚坐回绣凳上,明言却来了。

    “这是大公子命我送来的,请表姑娘务必收下。”

    明言带来个匣子,郑重的交给了郁菀。

    至于为什么送来,郁菀稍一想了下,就明白了,她笑了笑轻声说:

    “今日之事与大公子无关,大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大公子想来又是觉得连累郁菀了,这才送这么个东西来赔罪。

    可郁菀是打从心眼里不觉得这事怪大公子。她记得,大公子从未给过梅元彤希望,向来是直言拒绝,连私下里相处的未曾有过。

    这一切都是梅元彤自己偏执闹出的事,说来他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明言知道郁菀是个温柔性子,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

    “大公子说了,表姑娘又因他受了罪,理应要给表姑娘送一份赔礼的。”

    郁菀还是不肯收:“不用如此。”

    明言见她一直推辞,便直接把匣子放到了双梨手上,也不管双梨瞪大的双眼,冲郁菀说:

    “表姑娘就收下吧,不然我回去跟大公子交不了差。”

    郁菀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明言一脸为难。

    明言见状忙补了一句:

    “表姑娘不用多想,这就是个玩耍的物什,值不当什么,您收下就是。”

    明言已经这般说了,郁菀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她抿了抿唇,片刻后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多谢大公子了。”

    “表姑娘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东西终于送出去了,明言松了口气,随后也没多耽搁,就告辞离开了。

    而后等郁菀回屋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放着的九连环时,怔了一下接着不由失笑。

    梅元彤若是知道大公子给她送来的东西,是这些玩意儿,再多想想就能明白,大公子是对她哪来的男女之情。

    再怎么说男子对有意的女子,也不会总是送这些哄孩童玩的东西。

    这么一想,她忽地又想起了霍邺。

    郁菀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当做无事发生,让双梨把这九连环收捡好。

    郁菀才将霍邺的身影抛开,可夜里又不免被送到身前的东西引动心神。

    看着从食盒里拿出,一样一样摆上桌的糖蒸酥酪蜜饯酥饼,郁菀手心慢慢收紧。

    便是不尝,光闻着那味,她也知道这东西的出处。

    抿了抿唇,她问双梨:

    “暮山来过了?”

    双梨茫然看着她摇摇头:“没有啊姑娘。”

    见双梨肯定的模样,郁菀眉头一皱,指着桌上的点心问:

    “那这是哪里来的?”

    双梨没有意识到这问题背后的含义,反而一下笑开了道:

    “是厨房大师傅给的,他说是大夫人特意吩咐了姑娘今日受了委屈,让给你做的点心。”

    郁菀狐疑,大夫人吩咐厨房做?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郁菀闻着那熟悉的香甜味,随即小心吃了一块酥饼,和蜜饯又尝了那糖蒸酥酪。

    一顿,眼眶发酸。

    骗子,这分明是之前暮山送来的,是珵王府的那位点心师傅的手艺。

    郁菀吃着没有戳穿,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在这一刻,强压下去的委屈通通涌了上来。

    郁菀喉间一哽,有落泪的冲动。

    她想,她是想大人了。

    ……

    次日郁菀老老实实地在房里抄着女戒没有出门,待抄完后就命人送去宜琅苑了。

    禁足一日过后,她仍旧老老实实地待在翠鸣居没有出门。

    郁菀不想和梅元彤再撞上,再生是非。

    毕竟吃了个大闷亏的梅元彤近日的心情应当都不会很好,难免不会想拿她出气。

    不过她没出门,外面的消息却知道得差不多了。

    周翎和周姝都会隔三差五地来她这里跟她讲讲京中的闲事。

    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梅元彤。

    如今梅元彤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外面说她什么的都有。

    后又说关于郁菀的事也传了出去,不过并未传出什么坏名声就是了。

    因着那日她本就受了欺负,加之她身世也确实可怜,京中众人对她也多是怜悯。

    最令郁菀想不到的是,她还变相的算听说了霍邺的消息。

    是周姝说起的,说乌桓上一任大王已经死了,后来的那些王子们为了争夺王位,搅得天翻地覆,整个乌桓都变得四分五裂了。

    往后每个几十年是恢复不了以前强盛之期了。

    这下朝廷不用再纠结是打还是合了。

    乌桓的事解决了。

    而郁菀则想到了霍邺,她想霍邺出京恐怕就是去边境处理这件事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他是不是要回京了。

    想至此,郁菀心一跳,走了神,连周姝后面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接下来的几日,郁菀心里转的都是这件事,有些寝食难安,做什么事都显得心不在焉。

    就在此时,平静多日的宣平侯府里却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最后竟还波及到了郁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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