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菀与周姝汇合后, 后续事宜因有暮山先前解释过了,倒是没那么麻烦。
周姝也未想太多,真信了暮山的解释,以为郁菀是在走散后, 没找到她才自己带着双梨单独去逛街的。
后来两人在茶楼里坐了会儿, 周姝又尝了郁菀食盒里的糕点后, 也让丹萍去买了些, 最后在天黑前,她们方回了府。
随后的日子, 郁菀倒是没什么机会再出府了。
临近过年,府里更忙了。
不过虽未出门,但郁菀也没闲着。
念起霍邺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配饰都没,她动了心思, 想给他做一个香囊。
正好前些日子大夫人送来了匹素锦,霍邺又惯爱穿素衣,如此正匹配。
郁菀打定主意就让双梨把库房里放着的素锦翻了出来,当天夜里就裁了布, 开始绷绣棚子。
郁菀是没正经地跟着女红师傅学过刺绣的, 不过平日里做惯了缝补熟能生巧,做出的东西虽算不上顶好, 但尚能入眼。
她动作也快, 不过两日就绣得差不多了。
郁菀起先没想到要在香囊绣什么花样。
犹豫了一番后, 忆起那日送的木簪上的花纹,遂打算绣一丛竹子。
等香囊上出花样子, 看着倒是比她想象中素雅。
摸着香囊上细密的针线, 郁菀嘴角慢慢上扬, 心里生了欢喜。
“菀菀。”
正入神间,周姝突然走了进来。
郁菀放下手里的香囊,抬眸看她,笑了笑说道:
“姝儿。”
周姝带着丹萍进屋,郁菀让双梨去叫喜儿他们上茶。
“怎么得闲过来?”
前日承恩侯府邓家来人上门来拜访,说是邓三公子和周姝年纪不小了,该他二人的亲事定下日子了。
后来商讨了半日,最终决定于正月十八下聘,来年秋后成亲。
这算算日子也不足一年的时间了,这段时日白姨娘都将周姝拘在屋里学规矩,缝嫁衣。
周姝在屋里待了几日,天天在房里也是憋得慌,今日趁着白姨娘不在,才偷跑出来到郁菀这来透口气的。
听得郁菀一问,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娘早也让我学规矩,晚也让我学规矩,白日里就是拿针拿线缝嫁衣,我都快闷死了。”
嫁衣缝着倒也还好,自打定亲开始便慢慢缝着了,差不了几针了。
最难的就是学规矩了。
周姝虽是庶出,但规矩还是不差的,走出去也不会堕了宣平侯府的名头。
况且两家都是武将出身,并不如文官家那般,德行举止都要拿着尺子量着来。
按理说,周姝这样已经很好了。
但白姨娘许是想着,周姝到底是要嫁去做正经夫人的,而邓三公子走得也是科举路,遂才如此重视周姝规矩一事。
这些个弯弯绕绕周姝自己也明白,她知晓白姨娘是为她好,便也听她的话。
可连日下来,她实在受不住了,今日才会跑出来找郁菀的。
说话间喜儿和柳儿上了热茶,周姝外面走了一遭,人冷得劲,忙端起喝了一口。
郁菀不渴,把热茶推到一边去。
便是一动,让周姝注意到了她放在身前的绣棚子,顺口一问:
“你这香囊上怎么不绣花,绣竹子?”
竹子虽然素雅,但女儿家的物什,还是绣花更合适。
郁菀没料到这话转到了她身上,人不自觉就紧张了起来。
她与大人之事没过明路,眼下她又给大人绣香囊,若是传被其他人知晓,难免会传出私相授受的名声。
不是郁菀不信任周姝,只是事情还定下来前,她不想节外生枝。
郁菀面上一顿,又立时恢复如常,笑着说:
“大夫人之前送来了一匹素锦,若是做衣裳整匹用了未免可惜,所以我想用来做些小东西。”
大夫人送素锦这回事周姝知道,那日莹茜来时也没避着其他人。
听说除了如今,还有一副头面。
“大夫人如今对你是越发好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没觉得大夫人有对郁菀另眼相看,怎得突然就变了态度。
要不是上次问郁菀,大夫人是不是要她给周衍做妾时,她回的斩钉截铁,她便又要多想了。
郁菀没接话。
毕竟大夫人对她的这些好应是另有原因,恰恰这原因,她不能说。
说到这,周姝皱皱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菀菀,你可有什么想法?”
郁菀尚在想之前的事,冷不丁地听周姝这样一问,有些茫然:
“什么想法?”
“你的亲事啊?”
周姝神情着急地说,
“你都及笄了亲事还没着落,再拖下去,可就成老姑娘了。”
郁菀没料到她说的是这个,一下愣住,没来得及反应。
“菀菀,不若这样,我听说年后大夫人要带着盈姐姐出去参加各家小宴,届时你去求求大夫人让她带着你一起去。”
周姝见她不说话,便帮她出起了小主意,
“那些小宴与旁的宴席不同,说起来就是先借个机会把各家公子姑娘聚在一道,相看一番,若是有合心意的,再往深了谈。
往年都是这般办的,你趁着机会去看看,说不准也能见着合心意。”
如今大夫人对菀菀好,又是送头面,又是送素锦,更不消说前面还帮着她惩治梅元彤。
如此好的机会,求求大夫人,大夫人想来也不会拒绝。
周姝径直想着。
郁菀在她话说到一半时,便醒过神来了,后厅听她话说完后,摇摇头:
“大夫人即是想带盈姑娘相看,那小宴去的人家定不是一般人家,我怎的能去。”
这话说的隐晦,但周姝听懂了内里的意思。
周盈身为宣平侯府嫡女,她能去相看的小宴,断不会有身份低微的人家前去,甚至于连勋贵的庶子都不可能出现。
而这样尽是出身高门人家的小宴恰恰不适应郁菀。
毕竟郁菀身份尴尬,虽是侯府表姑娘,但其母乃是庶女出生。那些个人家又怎会为家中嫡子聘这样的女子做正房夫人。
周姝意识到这点后,面上出现了懊悔:
“菀菀,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她知道周姝没有恶意,只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罢了。
“姝儿,我知道你是好意。”
她认真对着周姝说到。
听得这话,周姝依然蹙眉,想了半天,忽然说到:
“不然,我去让我娘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子?”
菀菀没有长辈在身边操持亲事,大夫人那边也不好去求,想来想去这事其实还是她娘最好出面,
“菀菀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快跟我说说,我回去就我娘,一定让她帮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越说周姝越觉得这事靠谱,比去找大夫人好。
她娘虽比不上大夫人身份贵重,又与京中那些夫人有来往。但她娘也自有相熟的人家,想给郁菀寻一桩婚事不难。
想到这,周姝有些坐不住了,她忙拉住郁菀的手,急急催促道:
“你快与说说呀。”
郁菀被她催得无奈,半响失笑道:
“姝儿。”
“菀菀该不会还没想过这些吧?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
见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周姝没再逼问她,反而惊讶地问到。
“怎会……”
怎会没想过。
前世随着府里的姑娘一个一个出嫁,郁菀自己偷偷躲在房里想过,想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模样,什么品行。
不过后来随着年纪越大大了,还未定亲,她便歇了那些心思。
真要说起来,其实郁菀已经想不起那时她所想的夫婿是什么样的。
到这辈子,她还来不及想,大人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郁菀一下想起了那日他说起提亲聘礼一事,脸慢慢红了。
她垂下眼睫,咬住口中软肉,心一下重过一下。
其实她不急着去相看的,她已经有大人了。
有大人了……
这句话单独在她脑中闪过,郁菀的脚抑制不住地更红了。
“菀菀,你脸怎么这么红?”
周姝狐疑地看着她,隐隐觉得她这模样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倒是现在一旁的丹萍,心下惊异。
只因郁表姑娘如今这样子实在太想平日里自家姑娘提起邓三公子时的样子了。
难道郁表姑娘是心里有人了?
这想法一出,丹萍吓了一跳。
她眼睛不禁又往郁菀搁在一边的香囊看去。
那香囊上绣着的是一丛竹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花样怎么看,怎么不想女子会用的花样。
便是郁表姑娘用的东西同样素雅,可手帕香囊那些素日里用的东西,上面的花样也还是梨花兰花之类的,从未见过绣竹子的。
丹萍想到这不敢再深想下去,更是垂下头不敢再多看,但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些东西了。
这郁表姑娘竟是无人……
这些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丹萍惊疑不定地想着,那边郁菀根本没发觉。
她一门心思还想着如何将周姝提起的话给圆过去呢。
她将霍邺的身影从脑中抛开,脸上的滚烫也渐渐下去了。
等彻底稳住心神了,方才说到:
“姝儿先不用麻烦白姨娘。”
顿了一下,她又解释道,
“你眼下快要成亲了,白姨娘手上事多,丢不开手,若是因我的事耽搁你的亲事,那便不好了。
你放心,等开春了,京里还有不少人家办春宴,到那时我再求着大夫人带我一道去,大夫人应是不会拒绝。”
春宴是大宴,去的人不少,有些附庸风雅的人家还会请了京里身有功名的寒门子弟。
比起来确实比那些小宴更适合菀菀去。
周姝想着,眉头松开,过后看着郁菀欲言又止了会儿,才道:
“菀菀你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就好。”
她最怕郁菀什么不想,硬生生把自己给耽搁了。
郁菀笑了笑点头:
“我会的。”
过后两人又说了些话,周姝才走。
她不能离开海棠居太久,要是被她娘发现了,那可要挨罚了。
走在路上,周姝带着丹萍走到一处小道时,丹萍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方才看到的事跟周姝说了。
周姝脚一下一顿,脸色都变了:
“你是说,菀菀她与人有了,私情?”
顾忌着还在外面,周姝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丹萍点头:
“是姑娘,十有八九。”
丹萍说的肯定。
周姝见此想起适才的事,渐渐回味过来郁菀的不对劲。
难怪……
与人有了私情一事可大可小。
未婚男女私相授受,照规矩来说是犯了大忌,传出去要毁了名声。
但本朝又与前朝不一样,不似前朝那般规矩严苛到了极致。
各家默许有意接亲,或是已定亲的男女,能私下。
遂就要看,这事要看有没有追究,而菀菀心里那人又是不是真有心娶她。
周姝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甚至于她险些就要倒转去找菀菀问个清楚了。
但一想菀菀没有主动提及,想来定还是有所顾虑,周姝便将这念头给压下去了。
而后她收捡了神色对丹萍道:
“此事你不许再跟别人说,在菀菀面前也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丹萍闻言,看周姝满脸严肃,忙点头:
“是。”
“连我娘都不能说,记得将事情都烂在肚子里。”
周姝又补充了一句。
丹萍知晓轻重缓急,听了周姝的话,自当领命。
过后这件事果真没有再没提及过。
……
郁菀自是不知晓,因不甚暴露心事被周姝和丹萍猜到了事实真相。
她仍专注着继续做手上的香囊。
过后又花了一日时间,总算是将香囊做好,还自己打了络子坠在下面。
“姑娘,真好看。”
双梨小心地用手摸了摸。
郁菀笑着说:
“改日自己裁了布拿去做个荷包吧。”
双梨一听,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多谢姑娘。”
香囊做好后,郁菀便坐不住了。
她已好几日没见过大人了,正巧香囊做好了,她是不是可以给大人送去了。
郁菀抿唇,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一念起,郁菀没有耽搁,特意让双梨跑了一趟去找了李老头,后得了消息明日没有主子用车后,她就决定明日去恩济寺了。
翌日一早,郁菀收拾妥当后,就带着双梨出门了。
今日天气正好,但他们出门时外面起了一层薄雾,不耽搁行路,可看着那笼罩在雾中的景色,倒像是如坠仙境一样甚是好看。
郁菀见此,遂打从一出门便一直心情很好。
当然薄雾多久就散了。
等到恩济寺门口时,天光大亮,日光融融还带着几分刺眼。
下车后,与上次一样,双梨掏了些银子给李老头,说了几时回来主仆二人才往寺里走。
郁菀现下手里有银子了,出手大方,比之上次给了多两倍有余。
除了那喝茶的银子,还有午时吃饭的,李老头这下乐得清闲又得了赏银笑得很是高兴,满嘴都让郁菀她们放心去,他会在这等着的。
郁菀来恩济寺虽说是来见霍邺的,可她仍是现在大殿上香过后,才放小院走去的。
她到的时候,霍邺正坐在院中煮茶,与上次一样矮桌矮凳。
他见着郁菀投来,脸上一丝惊讶都没有,只笑得如沐春风一般唤了声,菀菀。
郁菀也为究竟,他是早知道了自己来了这件事,走在霍邺面前坐下。
郁菀甚至还来不及将香囊拿出来,对面之人便先后给她递了一个手炉:
“暖暖手。”
又倒了杯热茶推过来:
“暖暖身子。”
郁菀怔了下,随后结果手炉,又喝了热茶,直到浑身都暖了起来,才想起来道了声谢。
然后她将香囊拿出,脸颊微红地放在他面前。
霍邺平和的眼里闪过些惊讶:
“给我的?”
郁菀点点头,接着笑得眉眼弯弯轻声说到:
“嗯。我看你腰上没什么东西,便想着绣个香囊给你。”
话落,她抿了抿唇,小声问:
“你,喜欢吗?”
“嗯,喜欢。”
霍邺哪有不喜欢的,他腰间的确什么都没有佩戴,且已有好些年未佩戴这些东西了。
此时接过后,却极其自然地佩戴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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