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 在路过买木簪的摊子时,郁菀停了下来。
她先仰头看了眼霍邺束发的木簪,又低头看向摊子上放着的木簪,抬手从中挑选了一只刻着竹纹的木簪拿起:
“好看吗?”
霍邺笑了笑, 颔首:“好看。”
得了这句话, 郁菀没等霍邺掏银子, 先将荷包拿出来, 付了——弋钱,然后把簪子递给他:
“复, 复归。”
郁菀还是能不能从容顺畅地唤他的名字,磕巴了一下,总是叫出来了。
霍邺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更浓,未去接那木簪,反而是将自己发间那支木簪拔下, 弯腰矮了矮身,温声道:
“替我戴上吧。”
霍邺身姿挺拔高大,郁菀立在他身前,原是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然, 此时, 郁菀不需抬头便能看清楚他的眉眼。
虽二人依然隔着两步的距离,但又是触手可及。
郁菀心里一烫, 旋即迈脚往前走了一步, 轻轻一垫脚, 手指微颤把手里的木簪插进了他发间。
待发簪稳稳插,入发间后, 她立时收回手, 退了回去:
“好了。”
霍邺直起腰背, 郁菀见状正欲说什么,面前之人先一步把伸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她:
“这是回礼。”
郁菀愣住了,盯着他手心的东西,忘了说话。
只见霍邺摊开的手心上,放着的是一只将将编好的兔子。
这东西原是没有的,不过忆起他之前在老伯那儿买了几根草后,就一直放在手里把玩。
郁菀反应过来,这是他亲手编的。
郁菀从他手上拿过,仔细看了看,又发现,比起她从老伯那里买的那只,这只看起来更像那夜的兔子灯了。
“大人,原来你会做草编。”
她用手拖着那只兔子放在霍邺眼前,又开心又惊奇地问道。
霍邺问她:“喜欢吗?”
“喜欢。”
当然喜欢。
本来就喜欢草编,这还是心慕的人亲手所做,自然会更喜欢。
郁菀一手一只兔子,跟在霍邺身旁继续往前。
他们这一走直走到了街尾穿过一条巷子,换了另一条街开始往回走。
这条街上多卖吃食,糕点蜜饯,糖葫芦应有尽有。
郁菀之前在茶楼里吃了点心倒是不饿,只遇着没见过的时,多看了两眼。
这样闲闲逛着,慢慢就到了茶楼附近,天色也渐渐阴了下去,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郁菀有些意犹未尽,走了许久都不见累。
再回茶楼时,远远就看见了暮风早已候在那儿等着了。
他们一走过去,暮风便在前面引路,带着往二楼原先待的那间雅室里去。
走到门口,一推门郁菀就看见了正坐在里面吃糕点的双梨。
双梨听见动静转头看来,嘴里包着的糕点还未咽下去,腮边鼓鼓地起身她兴高采烈跑了过来:
“姑娘你回来了?”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赶忙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她,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着?”
她皱着眉头关切地问着。
郁菀笑着摇摇头: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双梨也摇头,满脸都是笑的摇头:
“没有受伤,就是跟姑娘失散的时候,有些害怕,不过后来暮风小哥找到我,把我带到这来,等姑娘了,还请我吃糕点……”
双梨嘴不停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郁菀听得认真,很有耐心。
主仆二人这边说着话,霍邺立在一边也未打扰。
待二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方温声问:
“可要回去了?”
郁菀回头看他,抿了抿唇,脸上消息微敛道:
“嗯,天色不早了,要,回去了。”
话说到后面,她声音低下去了。
郁菀望着霍邺,心中隐隐泛起了失落感。
霍邺走到她身侧,亲自动手将她脸上带着的兔子面具解了下来。
他解地很认真,又小心地没有牵扯到她的头发。
郁菀甚至还无甚感觉,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拿掉了。
霍邺把面具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小姑娘脸上的温热。
片刻后,他抬眸一笑,狐狸面具后漆色的眼眸里,染上温润之色:
“喜欢茶楼里的点心吗?我让暮风去买些带回去?”
郁菀扯了扯他的衣袖,先摊手向他要回了自己的那张面具,又眉眼一弯重新露出了笑意:
“好。”
立在门边的暮风不需霍邺开口,自己便自觉下了楼买糕点去了。
在等着的时间,两人又说了些话。
双梨拿着糕点,站在一旁边吃,边看着自家姑娘和那位大人。
总觉得两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是具体要说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双梨往嘴里塞了个糕点,皱皱鼻子,眼里出现了淡淡的疑惑,而后便当做无事发生。
反正姑娘做的事一定没有错,她相信姑娘,听姑娘的话就对了。
而屋内另一个被忽略掉的暮山可不去双梨那么大的心。
他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虽说之前便已经知道,主子对这位郁姑娘不一般。
可上次主子还说要想想,今日主子似是想通了,原是要离京了。
不料人走在半路上,又突然心血来潮逛起了街,还偶遇了郁姑娘。
这些按下暂且不停。
暮山最想不到便是,他不过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后,主子和郁姑娘这模样,怎么瞧怎么像是私定终身了?
这年头一出来,暮山被吓得不轻。
他家主子与人姑娘私定终身?
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暮山正陷入纠结中时,暮风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主子。”
暮风把食盒放在桌上,便退到了一边。
暮山赶忙靠近些,用手肘靠了靠他。暮风则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还移了移位置,离得暮山选了一步。
得,见此暮山是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得知什么了。
这边暮山还没想清楚事情,那边郁菀已经和霍邺在道别了。
霍邺起身,温声道:
“回去小心点。”
郁菀乖乖点头,但看着霍邺半天都舍不得挪步。
迟疑了片刻,她抬头看他,小声问道:
“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话一问完,她的脸已经红透,可仍未移开眼,直视于他。
霍邺与她水润的眼眸对视怔了片刻,随即说到:
“你想什么时候见过我都可以。”
没料到他会说这样哄人的话,郁菀扁了扁唇,有些委屈。
可当看清他眼里正色时,又后知后觉地明了,他竟不是在哄她,这说的是真话。
郁菀心跳又不听使唤了,她心慌气短又大着胆子问:
“那,我若是想时时都见着你呢?”
霍邺闻言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接着长叹一声,无奈地说:
“我回京不久,府中一切事物尚未接手,聘礼也未备好,若是眼下就去提亲,仓促了些……”
郁菀听不下去了,急忙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着急地说:
“我没有。”
她没有要他,现在就娶她。
郁菀眼睫微颤,别开了眼睛,很是难为情。
霍邺却是一笑,惯来平和不起波澜的眼眸里,满是愉悦。
他忍不住抬手摩挲她一下她乌黑的发顶,温声说道:
“是,菀菀没有。”
他没再说什么令郁菀感受到羞人的话语,郁菀仍觉着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他的衣袖,直捏皱巴巴了,仍未发觉。
“我暂时仍会住在恩济寺中,你若找我我,来上次那间小院即可。”
郁菀得了答案,这下笑开了,重重点下了头。
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郁菀真的该走了。
霍邺让暮山将郁菀送至安顿周姝的那间雅室去。
暮山迟钝了一下,才木着脸领命。
然后带着郁菀和双梨心不在焉地出了门往另一间雅室去。
直把人送到了,他隐了身形,看着郁菀和周姝见面,人才转身离开。
回去后,他向霍邺回了话。
“知道了。”
霍邺颔首,而后又看暮山还杵在他身前不走,便问,
“还有何事?”
暮山闻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张口问到:
“主子,府里是不是真要准备办喜事了?”
这问题问得大胆,连没什么表情的暮风都露出了一丝诧异。
哪知霍邺却无丝毫意外,反而沉吟片刻后,郑重道:
“你话说的没错,今日暂且先回府里,将此事跟祖母上禀,另外聘礼一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竟是真的?
暮山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主子,竟是真要打算成亲了?
震惊过后,暮山一阵狂喜。
主子愿意成亲,这意味着他不打算出家了。
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若是老夫人知晓了,怕是能高兴得恨不得连夜把郁姑娘给主子娶回府里。
想起今日临走时,老夫人疲惫不堪,又绝望难过的神情,暮山恨不得飞奔回府去禀告。
当即暮山喜不自胜地道:
“是,尊主子令,属下回府就去准备。”
话说完,他又想了想问道,
“那主子看我们什么时候上门去提亲为好?”
后又问,
“对了,主子咱们主母是哪家的姑娘?”
霍邺面上倒是没有暮山那般激动,他笑了笑说:
“不急,此事还要与菀菀商议过后再谈。”
这话过后,便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了。
可暮山跟他多年,自诩有几分了解他。
见此,脸上的笑一僵,试探地问到:
“主子,该不会还不知清楚未来主母是哪里的姑娘吧?”
霍邺没有否认,点头承认了。
暮山喉间一哽咽,过了一会儿,才道:
“那要不要属下去查查?”
“无妨。”
霍邺答到,
“不要去查她,我会问。”
他不喜以如此方式探听小姑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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