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陈管家和大夫人因着她找上账房要月银,  后拔出箩卜带出泥地查到了老夫人那儿去一事,郁菀一点也不知晓。

    她那日得了陈管家的承诺,知道月银有了着处后,便回翠鸣居等着了。

    这几日也是等得忐忑。

    直到小年的前一日,  陈管家亲自上门,  给她送来了月银。

    郁菀当时看着那装银子的匣子就觉得不对劲。

    她那区区九两银子,  用荷包就装的,  还用的着匣子装?

    郁菀不敢动那匣子,她看着陈管家问:

    “陈管家这是……”

    陈管家笑着恭敬地说道:

    “郁表姑娘恕罪,  我回去查了账后,才发现这翠鸣居这么些年来的份例一直都无人领回去。

    就想着那些东西过了时节早不能用了,便全折了银子,和之前缺的那月银一并给表姑娘你送来。”

    份例?

    郁菀愣住,她从不知她还有份例这一回事。有心想多问两句,  可又听陈管家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说道:

    “那多谢陈管家了,还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表姑娘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那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郁菀颔首笑了笑,  让双梨去送了送。

    陈管家走后,  郁菀回房打开了匣子,往里一看。

    不想这一看可吓了她一跳。

    那匣子里装的银子可不是十几二十两,  仔细算算竟是整整一百两,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陈管家行事周全,  许是怕她不好用,其中五十两给她兑了银票,  另有二十两是碎银子,  剩下的三十两是三枚银锭。

    郁菀定定地看着这些银子,  心里的欢喜渐渐退去,只剩下满肚子的疑惑。

    她分明只去要了翠鸣居九两的月银,怎么陈管家会给她送来一百两。

    还有那份例是怎么回事?

    郁菀越想越迷糊,可没想到这边还没想清楚,双梨就噔噔跑进来说是莹茜来了。

    郁菀这下也顾不得想银子的事了,她把匣子关上,起身走了出去。

    而后看着莹茜带来的头面和素锦,听她说,大夫人觉得自己平日穿得太素净,遂送来在这些东西后,人更是呆怔在原地。

    今日可是出什么事了?

    郁菀茫然道谢后,收下了头面和素锦,然后让双梨送走了莹茜。

    过后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望着这银子,头面,素锦三样东西发呆。

    双梨送走了莹茜后,倒是高高兴兴地跑进门来,看着桌子上堆着的东西,小心碰了碰。

    “姑娘,我们有银子了。”

    双梨说,接着又指了头面和素锦道,

    “大夫人送的,姑娘上身一定好看。”

    说到最后,她总结道:

    “真好。”

    郁菀被这句话敲醒,抬头看了一眼双梨,见她笑得圆眼弯成了月牙,后目光又转向桌子上的东西,眉眼一弯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错,真好。

    有人送银子,送好东西,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郁菀虽身在宣平侯这富贵窝里,人却是一直都穷得紧。

    念起之前买不起药,穿不上冬衣的日子。

    她恍若一夜之间暴富,眼巴巴地和双梨看了许久桌上堆放着的东西许久,都不愿收起来。

    主仆二人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眼下手里不缺银子了,也不吝啬。

    除开月银外,还单独发了赏银,陈婆子他们悄悄捏了捏,只觉应该不少,遂都笑得乐呵。

    这一整日翠鸣居都沉浸在这喜悦之中。

    而她们这边高兴的劲儿还没过,一件事坏事就在府里开了。

    听说是府里的总账房张先生昨夜吃酒吃多了,一不小心摔进湖里淹死了。

    临近过年出了这事,让不少人直喊晦气。

    张先生的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最后还不敢触主子们的霉头,只能将人拉回去偷偷埋了。

    当然这事是后话了。

    只郁菀听说这事后,忆起上午来送东西的陈管家和莹茜,忽地觉得那些银子烫手了。

    不过那些事,显然不是她能沾染的。

    郁菀思来想去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转眼到了小年这日,一早周姝便来约郁菀上街:

    “菀菀,过了年后,京里各家就要开宴席了,届时走动起来和别家姑娘比可不能落了下风。

    我胭脂都用得差不多了,珠钗也是去年的样式了。趁着今日天好,我们正好去逛逛吧。

    对了,还听说京里新开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卖的是扬州那边有名糕点。

    我还没吃过扬州那边的糕点,对了,菀菀你不是扬州人吗?你陪我去看看,那糕点正不正宗,好不好?”

    大抵是手机有了银子,郁菀说起逛街也有了几分底气,遂点头应下了周姝的约。

    用了午膳后,郁菀带着双梨,周姝带着丹萍两人用了午膳便出门了。

    白姨娘备了马车,驾车的也还是李老头。

    李老头在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放下了她们

    一下车周姝就拉着她直奔胭脂铺子里,挑着里面最新的胭脂,买了两盒。

    郁菀还没用过这些东西,听着周姝在一旁把这胭脂夸出了一朵花儿,她心动了,咬牙也买了一盒。

    买了胭脂,路过珠钗的摊子时,看着那样式好看,周姝又停下了。

    她拿着珠钗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又在郁菀头上比了比,最后出银子买了一支桃花簪,一支梅花簪。

    梅花簪她自己留着,桃花簪送给了郁菀。

    郁菀本是不肯收,可周姝佯装生气地说到:

    “方才送你胭脂,你不要,这簪子你也不要。菀菀是不是嫌弃我送的东西不好,才不要的?”

    郁菀一听她这么说,哪儿还敢拒绝,只能收下。

    随即暗暗想着,一会儿的糕点,她要给姝儿付银子才是。

    今日小年街上热闹,两边摆满了摊子,路上还有变戏法的。

    她们看得稀奇,走走停停逛了好半天才往那糕点铺子走去。

    买了糕点出来,没走多远,周姝还惦记着看那变戏法的,索性时候还早,二人便打算再去凑凑热闹。

    可没成想,她们人刚到,脚还没站稳,那边就先闹起来了。

    听到动静似是有人闹事打架。

    郁菀见势不对正要拉着周姝离开,却是来不及了。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们被波及,害怕受伤,一众人哗地一下散开往外跑。

    场面彻底乱了起来。

    郁菀,周姝,双梨,丹萍四人直接被乱跑的人群给冲散了。

    郁菀脸色大变,下意识去抓周姝和双梨,手心却抓了一个空。

    她费力地左右四顾,大声喊着双梨和周姝的名字。

    但人太多,太乱,她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中,连带着她自己都差点摔倒。

    她想起冬至灯会那晚的事,忙往后退,不敢再在人群里挤着。

    可眼下太混乱了,看不清路,退着退着她便不慎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郁菀猛的回头看去,随即怔住:

    “大人。”

    霍邺许是也未料到会遇见她,神色一样怔住。

    过了好半天,唤道:“郁姑娘。”

    ……

    过后郁菀则有些茫然。

    她记得大人像是跟她说了什么,然后便护着她走了出去。

    等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坐在茶楼雅间里。

    她听着霍邺吩咐暮山去找双梨,郁菀这才想起周姝来,忙添了一句:

    “还有我表姐,周姝和她的丫鬟。”

    “去吧。”

    霍邺听她说完,后对暮山说到。

    暮山领命,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只不过在离开前,眼神怪异地看向了郁菀。

    郁菀还没理清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霍邺已经坐到她对面,倒了杯热茶给她:

    “别担心,暮山会找着人的。”

    郁菀嗯了一声,暂且放下心来,手指卷了卷,低垂着头,没有抬眸。

    屋里很是安静,暮山走后,只剩下了她和大人,还有那不言不语毫无存在感的暮风。

    此时惊慌过去,郁菀的心下有另一种更为奇异惶然的心绪翻涌。

    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湖水渐渐漫过,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很想好好看看大人,可意识到落在她身上的那束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她便不敢了。

    大人他,也想见见她吗?

    当心下浮现出这个想法后,郁菀羞赧地红了脸,更不敢抬头了。

    比起郁菀紧张的模样,霍邺则显得坦然从容地多。

    他收敛了迫人的气息,盯着郁菀的眼神温和柔软,整个人瞧着倒像是个儒雅俊秀的书生

    郁菀在这样的眼神中最先憋不住了,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霍邺,睫羽一颤,又马上垂眼,轻声问道:

    “您今日……”

    “你……”

    不想两人同时开口,郁菀不禁抬头看他,抿了抿唇浅浅一笑道:

    “您先说。”

    霍邺含笑注视着她,仿若在想什么,竟是又不说话了。

    长久,方心下暗中叹息。

    他修身养性多年,未料会在这小姑娘身上如此举棋不定。

    思虑多日,将两人几次相遇反复想了个遍。

    他对小姑娘固然动了心,但他年长了她那么多岁。

    要是真把她娶回去,放在身边,若将来他先走一步,小姑娘柔弱胆小,心思又细腻敏感,独留下她一人,可怎么好?

    想了几日,他才打算就此放下此事,今日离京。

    可未曾料到,临走之际,不过是想再在这街上转转,竟又撞上了小姑娘……

    郁菀被看得两颊绯红,有些受不住,思绪也愈发乱了。

    最后慌乱之下,她张嘴随口问到:

    “您上次说,过几日就要离京,您,什么时候走?”

    她问完了后,才想起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郁菀也在这时发现了大人的装束与以往不同,看着似是要出远门一样。

    她满心的雀跃顿时消散,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您,您是今日就走吗?”

    霍邺闻言,依然没有说话,片刻后脸上缓缓露出笑意,较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郁菀只觉得两颊越发烫了。

    过后便听他说:

    “我改了注意,会暂时留京。”

    会留下来……

    郁菀闻言,心里的难过又没了,甚至情不自禁地心生欢喜,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正欢喜着,不想又听得对面人,声音极轻,极柔地问她:

    “我留下,你会高兴吗?”

    郁菀反应迟钝了一下,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说了什么。

    随即她脑子里嗡嗡地直响,一片空白。

    耳边尽是他方才的那句话。

    她高兴吗?为何,要这般问她?

    须臾,郁菀在心底悄悄问自己,她高兴吗?

    甚至不用多想,她便知道,她很高兴的。

    大人不走了,她高兴。大人这般问她,她也很高兴。

    早就将心意想透彻的郁菀,此时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眼前远去模糊,唯有面前之人面上温柔的眉眼清晰可见。

    霍邺只问了那一个问题后,便没有再多问,只等着郁菀的回答。

    他漆色的眸子里带着认真和柔意。

    那般直白没有半点掩藏,却又不是咄咄逼人。

    他看着她,耐心而平和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那双眼睛像是容纳了广阔无垠的天地,又像是只容纳了一个小小的她。

    他似是容许她不回答,也期盼着她的回答。

    宽宥,包容……

    郁菀从未在旁的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

    也从未有人这样看过她。

    像是她现在不论做什么,眼前的人,都会纵容她。

    郁菀她的心一下重过一下,透着股心慌意乱,仿若没有着处,悬在了空中。

    她嗫嚅着唇,半天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我……”

    霍邺直起的腰背,微微向她倾了过来,然后将适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留下,你会高兴吗?”

    他依然很温柔,话里带着和煦之意。

    郁菀眼眶一热,悬在半空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我高兴,很高兴。”

    她的声音轻地像一阵风,飘飘荡荡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而霍邺牢牢的接住了。

    他说:“好,我不走。”

    郁菀看着他,眼底有羞意和欢喜。

    霍邺也看着她,目光轻柔又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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