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来得急, 郁菀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歇气地就把话说完了。
但实则这些话,郁菀听了并不意外。
昨晚接到消息二人就有了猜测,老夫人这么一出很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而今不过是验证罢了。
且她不去, 老夫人一腔怒意应该更甚才是。
忽地郁菀似是想到了什么, 脸色一变, 蹙紧眉心,忙问到:
“她可是为难你了?”
这话中的她, 指的就是老夫人。
不防她有这么一问,周姝愣了一下后,忆起了之前的事,才呐呐道:
“倒是差一点。”
郁菀变了脸色,正欲说什么, 周姝见状忙添了一句,
“你别急,多亏了大夫人解围,我没事, 老夫人没拿我怎么着。”
“大夫人?”
郁菀闻言一怔, 脸上泛起了疑惑。
周姝点头如捣蒜,将事情一一道来:
“老夫人今早一来, 脸色就不大对劲, 看模样像是没怎么睡好, 脸上很憔悴,又像是很生气, 总之瞧着很吓人就是了。
后来大家问安, 她第一个点的, 就是你的名……”
一想起老夫人知道郁菀没在时,那张脸上显出的狰狞之色,周姝脸色就泛白。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讲。
说老夫人没见人应声如何生气,如何大发雷霆。
又说大夫人及时出声道解释说人病了,已经告假了。
大夫人说,她已经派过人来,向老夫人禀告过了。
奇怪的是老夫人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最后派人去查,才知道是传话时中间出了差错,这话才传到位。
老夫人知晓了前因后果,使人差点把传话的小丫头打死。
事情闹了一场,老夫人气急,其他小辈赶紧上前劝慰。
可她身边最称心的是梅元彤,梅元彤不在,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话劝道最后,老夫人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难看。
知趣的看见这一幕,便悄悄坐了回去。
没眼色的,到最后自然免不了被训斥一番。
这其中,坐得最稳的,就是大夫人和周盈了。
周盈是不屑,她自小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被娇纵惯了,连大夫人都不怎么管得住她,养出了一副骄横的性子。
她又素来不喜梅元彤,到这个时候没当着老夫人的面幸灾乐祸一番,已经是她当孙女的孝顺,不气祖母了。
更别谈,去安慰几句了。
大夫人更不用说。
梅元彤因为什么被罚,她一清二楚,老夫人因为什么不高兴,她也清楚。
遂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说起这点,周姝对大夫人实在佩服得紧:
“老夫人似是对大夫人也心有不满,一直没给大夫人好脸色,还一直拿话刺她,
可大夫人听见当没听见一样。
不论老夫人如何说,她都很平静,若是话说重了,还会跟老夫人认错。
到后边,老夫人被堵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夫人是真厉害,她虽出生太傅府人也重规矩,但并不刻板固执。
相反为人十分聪明。
不然偌大的侯府也不会让她整治地如此严整,瞧着比一般的武将家规矩多了。
连难缠的老夫人,在她面前都不敢大摆婆婆的谱。
周姝说起后面的事来,没有了前面那么紧张不安了,神色飞扬倒显得有几分神采飞扬。
郁菀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往她面前空了的杯子里添上热茶。
正说的起劲时,双梨提着食盒回来了。
双梨进门,把食盒放下,看见周姝后正要唤她,却又听她的话后,乖乖没吭声了。
然后坐在一边捧着脸,神色随着周姝的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高兴,看起来比郁菀听得还认真。
“末了,老夫人许是心里气不过,还说要让吴嬷嬷跟着我一道回来看看你。
吓死我了,幸而有大夫人阻了,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吴嬷嬷一双眼睛生得厉害,她要是来了,郁菀有没有生病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届时可不就麻烦了吗?
双梨也跟着后怕。
那吴嬷嬷可凶了,有时候不说话板着脸站在哪儿看人,都能把小丫鬟吓哭。
双梨和周姝心里尚且单纯,想不到后续事宜,眼下只庆幸于逃过了一劫。
但郁菀到底是活了两辈子,不自觉便想得多些。
老夫人今日不仅没出气,反倒还憋了一肚子火。
大夫人,姝儿恐怕是会被她给记恨上了。
不过大夫人身份高吃不了什么亏,可往后姝儿许是就难了。
是她连累了姝儿。
郁菀抿了抿唇,心里起了内疚感。
而双梨只当听故事一样听完了周姝的话,随后又想起了,还放着的早膳,忙起身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在桌上。
还不忘问周姝道:
“姝姑娘出去一趟饿了没有?要不要再用些?”
方才还不觉,这会儿双梨一问,周姝闻着桌上的香味,还真觉得饿了。
她也不犹豫地点点头:
“用些吧。”
“我去给姝姑娘添一副碗筷来。”
说完双梨就跑了出去,飞快从小厨房拿了碗筷来。
“谢谢双梨。”
周姝接过笑着道谢,然后用勺子舀了眼里的粥正要送入口中,抬眼却见郁菀眉头微蹙,心不在焉。
心知她定是还在想她之前的话,便道:
“菀菀,你也别多想,老夫人再有心,抓不住你错,她也为难不了你。”
郁菀抬眸定定地看她,想说自己是在担心她。
可话到舌尖处滚了一圈,郁菀又给咽了回去。
只轻轻嗯了一声。
姝儿性子天真,她本就有些怕老夫人,若是知晓老夫人记恨她的,怕是会收到惊吓。
那些话,不如说给白姨娘听,让白姨娘心里有数,时刻提点她来的好。
郁菀打定主意,下午寻了个合适的时间,将事情跟白姨娘说了。
白姨娘听后脸上没什么意外,早在留下郁菀在海棠居时,她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些事。
遂,这会儿倒也不怕。
在这侯府后宅里,又不受宠,还能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她自是有一番本事。
比起周姝,她其实更担心郁菀。
这么个小姑娘,自来了侯府,就没过几日安生日子。
白姨娘心里难受,她把郁菀被风吹到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拨到了耳后,轻声道
“你往后有事可来寻我,我虽没什么大本事,可还是能帮帮你的。”
白姨娘的温柔,让郁菀心里一暖,眼眶发热。
她眼睫轻颤垂下,片刻后,低声道:
“多谢您。”
白姨娘摇摇头,没说什么。
……
那日事过了后,郁菀本想着,不再避开三日后的拜见了。
这般躲躲藏藏也确实不是办法,若是老夫人的确想要惩治她出出气,那到时再说吧。
她不能再连累姝儿了。
郁菀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不想老夫人竟又称病了。
这一次与前面两次不同,这次像是真病了,王大夫都请进府里了。
而后几日,颐养院日日都在熬药。
听说是染了风寒,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遂这一病拖了许久都未好全。
这下,郁菀和周姝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在老夫人好之前,她们安安稳稳过上一段日子了。
随后的日子,没了老夫人压在上头,郁菀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快活。
郁菀和周姝在海棠居里做女红,偶尔说些姑娘家的私房话。
这般过了约有十日左右,大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翠鸣居已经修整好了,她可以回去了。
此时已经临近过年,府里气氛热闹。
郁菀和双梨在回去的路上,能看着仆役来来回回的跑。
等回到了翠鸣居时,郁菀看着眼前的景象,怔了一瞬,差点都忘了继续迈脚。
整个院子已经焕然一新,院内脱掉的墙皮,头顶缺失的瓦片都补好了,连褪色的柱子,都重新刷了漆。
双梨更是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哇了一声。
原来的翠鸣居偏僻,陈旧,透着股腐朽阴暗,而如今它是明亮的。
陈婆子带着喜儿四个丫头在门口迎她,她们一路往里走。
陈婆子一路满面笑意地跟她说,院子里哪里补过了,哪里换了新的。
而等她踏入房门,里面更是大变样。
屋中所有原来损坏了家具物什都换过,还添了些新的。
处处都透着新和精贵,一看就是用了心弄出来的。
“姑娘,大夫人说给您做的衣裳我放了箱笼里,还有添的首饰放在了妆奁里,您要看看吗?”
陈婆子说。
郁菀笑了笑温声道:“不用了,这几日辛苦陈婆婆你们了。”
陈婆子闻言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姑娘客气了。”
过后陈婆子几人便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待屋中走完了,门被合上,双梨才眼睛发亮地说道:
“姑娘,真漂亮。”
漂亮的她都不敢认这里是她们住了这么多年的那座翠鸣居了。
屋里被挂上天青色的幔帐,这是原先没有的。还有一扇屏风隔断了,从外厅到床。
屋里才补过,难免有异味,遂还放了炉香慢慢烧着。
与以前相比,这里瞧着才像是正正经经姑娘家的闺房。
双梨一处处看去,打开了箱笼,看着里面堆放的衣服。
布料虽算不得华美,可不差,摸着很舒服。
双梨高兴坏了,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都看完了,她噔噔跑回来,兴奋地说:
“姑娘,咱们原来墙角的那个耗子洞补上了。
箱笼里的衣裳也厚,里面塞足了棉花,穿着一定不冷。”
她们是苦日子过来的,看衣裳首先看的是厚不厚,穿上身冷不冷。
至于漂不漂亮,这好像还没被考虑过。
郁菀坐在绣凳上,握着刚倒是热茶,看着双梨跑来跑去。
待听了她话后,笑道:
“等挑几件合适的给你,改小了就能穿。”
她和双梨自来是主仆界限没划那么开,衣服是郁菀有的,也会想法子给她做一件。
过年能穿新衣裳了,双梨欢喜地眉眼弯弯,她高兴地道:“谢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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