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件事, 梅元彤被禁足后,老夫人又病了一场,可这次好得格外快。
头天称病,第二日人就康健了。
按照规矩, 昨日该是晨昏定省的日子, 她这一病本该取消了, 谁知却改成了今日, 还是夜里急急忙忙通知各院的。
不说郁菀,连周姝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昨晚一接到消息, 就奔到了郁菀房里,满脸担忧道:
“老夫人定是想整治你,给梅元彤出出气。”
双梨一听,立时看向郁菀,满脸惊慌:
“姑娘, 她们又想欺负你?”
说了,眼睛一瞪,强撑起一副胆色脆声道,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分明是害怕得不行, 偏又想为她强出头, 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郁菀眉眼温柔,轻声说:“头不疼了?”
小丫头恢复力惊人, 现下已经能满地跑得飞快了。
但要问头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那自然是疼的。
因而双梨听她这么一问, 缩了缩肩膀,小声说:“疼。”
周姝本是担心得不行, 但看双梨这模样, 紧皱的眉头不自觉松了松。
可刚要笑, 嘴角上扬片刻又僵住了。
想起事情还没解决,她心里很是担忧:
“菀菀你打算怎么办?这一次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
上一次,梅元彤只是禁足了几日,没什么大的损害,吃亏的还是落水又病了一场的郁菀,遂事情轻拿轻放也就过去了。
但眼下梅元彤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听说人被大夫人派去的嬷嬷盯着,是实打实地跪足了两日才起身的。
等从佛像前起身时,直接站不稳给摔了,至今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就这样,大夫人派去的嬷嬷还每日督促着她抄写佛经。
据去送饭的小丫鬟说,哭得可惨了,眼睛又红又肿,都快睁不开了。
看这架势就知道,大夫人是下了狠手惩治的。
这些消息传回老夫人耳朵里,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
周姝觉得,老夫人定是去找过大夫人求情,不过吃了闭门羹,这才称病的。
可后来又见大夫人还是不松口,这才想起要找郁菀的麻烦出出气。
这样一想,明日菀菀去了岂不是要倒大霉。
说不准还会被老夫人寻个由头给打发到京外的庄子上去。
越想周姝越不安:
“菀菀,这可怎么办是好?
其实这事也怪不到你身上,是梅元彤自己找你麻烦,正好被大公子给撞上了,才被罚的。
又不是你告的状,也不是你罚的人,怎么到头来,事情都怪在你身上了。
老夫人太不讲理了。”
说到最后,她把自己都说生气了。
郁菀对这话不置可否,相较于周姝和双梨的紧张不安,她则显得镇定许多。
郁菀把热茶推到周姝面前:“喝茶暖暖身子。”
周姝才从门外进来,手还是凉的,遂没有拒绝,端起来喝了一口。
郁菀趁着她喝茶的功夫,道:“姝儿……”
“菀菀,要不去找大夫人吧,大夫人说不准愿意帮你。”
郁菀正要说这事,不想周姝突然放下茶杯,眼睛发亮的说。
一旁的双梨也跟着点头:“找大夫人,大夫人会主持公道。”
看着面前两人关心则乱的神情,让郁菀心中一暖,轻声道:
“不用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老夫人为难不了我。”
正着急的周姝一愣,双梨也歪着头疑惑地看她。
周姝问:“解决了?”
郁菀颔首:“嗯,我让莹茜帮我禀了大夫人,说近日身体不舒服,告了病假。
大夫人也让莹茜传了消息,让我好生养病,老夫人那儿的晨昏定省她会派人帮我去告假的。”
周姝闻言,脸上出现了几分茫然问:
“那老夫人知道你去不成,怎么还让去?”
难道是她们猜错了?老夫人并不是要惩戒郁菀?
郁菀也摸不透老夫人想做什么,遂摇摇头。
三人面面相看,默然一刻。
过了一会儿,周姝叹了口气道:“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到底怎么回事,明日去看了就知道了。”
郁菀颔首:“姝儿说得对。”
说了这久的话,天色不早了,明日去颐养院还要赶早,周姝耽搁不少时间,该回去歇息了。
“菀菀,那我先回去了。”
周姝起身往说完,往门口走去。
郁菀跟着起身,想送送。
“不用送了,外面天冷,你身子弱别靠门太近,万一吹了风,又要染上风寒了。”
周姝拦住她皱了皱眉说到。
且都是一个院住的,两步路的事,实在不用这般又迎又送的。
见周姝面上的坚持,郁菀迟疑了一下止住了步子,道:“那你,小心些。”
“嗯,你也快去歇着吧。”
说完,她带着丹萍开了门,就往自己房里走了。
夜里廊下都挂着灯,照的院里灯火融融。
外面的天确实冷,风一吹,郁菀有些受不住,双梨更是打了个哆嗦。
她忙起身去关上了门。
郁菀呼出一口白气,道:“熄灯睡了吧。”
周姝来时,她已经更衣准备睡下了,周姝一来,她只加了一件厚衣裳披在肩上。
只是她体虚,屋里即便燃了炭,她坐这一会儿,也依然冻得手脚发凉。
一夜无梦,翌日天还没亮透外面就有动静了。
是周姝要去颐养院,拜见了老夫人了。
郁菀虽睡得沉,但钻进耳里细微的声音,还是突然惊醒了她。
她睁眼,撑起半个身子,向窗口望去。
院子里打着灯,昏黄的灯光晕染在窗户纸上,透着暖意。
那灯也就停留了片刻,就往外移动,同时外面还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小声说话的声音。
听着像是周姝的。
郁菀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院子里已经再次安静了下来。
屋内也跟着陷入了黑暗中。
郁菀慢慢躺了回去。
她人刚从梦中醒来,尚且有几分迷蒙,脑中也似乎有轰鸣声。
郁菀费力地想了一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她只觉得眼睛干涩酸疼,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
过后,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在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姑娘。你醒了。”
双梨跑进来,伸手扶起了她,侍候她穿衣。
“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
郁菀一怔:“巳时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双梨点头:“本来我要叫醒姑娘你的,可是白姨娘说,你身子弱,让你多睡会对你调养身子有好处。
白姨娘说,要是过了巳时你还没醒,再来叫醒你。”
郁菀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自觉笑了一下:
“那我起来的迟了,你早膳吃东西了吗?”
双梨一般是跟着她一道吃的,若是她没醒,早膳会提回来放着,等她醒了再同吃的。
“吃了,白姨娘给了我一碟子桂花糕。”
双梨说着,舔了舔嘴角,笑眯眯地说,
“可好吃了。”
“你谢白姨娘了吗?”
双梨点头:“谢了。
姑娘,白姨娘人真好。”
郁菀闻言脸上的笑意隐去,神色变得有几分复杂。
前世她与白姨娘打交道不多,只和周姝交好。
后来周姝嫁人,很少回府,郁菀就再没来过海棠居。
与白姨娘虽同在府里,可一来,郁菀多是闭门不出,白姨娘也少于人交往,遂她们后来也甚少见面。
后来郁菀出事,双梨被打死,府里人更是对她避之不及。
那时她出事的时间也巧,正好赶上府里回乡祭祖一事,老夫人因生病留在了京里,梅元彤同样留下为她侍疾。
遂从捉奸到处置郁菀都是老夫人和梅元彤一手处置的。
郁菀那时是真的无人想帮,也无人能替主持公道,只能痛苦等死。
不过,郁菀记得,她被关进柴房饿着的时候,有人曾偷偷给她从窗户上送了几个馒头进来。
郁菀一直没猜到那人是谁。
她和府里其他人不亲近,那时名义上她又是犯了大错的,不会有人那样悄悄给她递吃的。
到现在,在海棠居住了几日跟白姨娘接触过几次后,郁菀有了些猜测,觉得那人很有可能就是白姨娘。
只是她不确定,那人每天晚上来,都是用油纸包了馒头直接从窗户里扔进来的,扔了过后,人也没多做停留,立马就离开了。
郁菀没见过人,也没听过她的声音。
只是从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判断可能是是女子。
若那人真是白姨娘,郁菀不会有半点意外。
如双梨所说,白姨娘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
“姑娘,姑娘,姑娘?”
许是想得太入神,双梨说了许多话,她都没注意到。
甚至唤了她三声,才把人唤地醒过神来:
“怎么了?”
双梨没有深究她方才的走神,只是把之前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姑娘热水我放进内室了,早膳也在小厨房的灶上热着了。
我是先为姑娘梳妆,还是现在去提早膳过来?”
郁菀嗯了一声,道:“去拿早膳吧,我自己梳妆便好。”
得了郁菀的令,双梨没犹豫,转身就跑去小厨房去拿早膳了。
郁菀去内室洗漱过后,又自己梳妆好。
不过她刚收拾妥当坐下,还没等来双梨,先等来了周姝。
周姝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菀菀,幸而你未去颐养院,老夫人今日脸比灶上锅底还黑,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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