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周衍挡在郁菀身前, 隔开二人,惊怒不已地问。
“表,表哥。”
梅元彤手僵在半空,嚣张的气焰在见到周衍后, 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眼神心虚地躲闪着不敢看他。
周衍没简单的将事情轻拿轻放, 他黑着脸再次问:
“我问你, 你在干什么?”
知晓周衍是真生气了,梅元彤心慌意乱, 想解释一二。
可适才她又被抓个正着,周衍不傻,且为人方正,三两句话根本糊弄不过去。
梅元彤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不敢说话,连抬眼看一眼他的胆量都没有。
且到现在她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不知道周衍为何会突然出
周衍则更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梅元彤虽姓周,但自小在周家长大,是周家教养长大的贵女。
可堂堂一个贵女, 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方才进来的急, 仓促之下,只顾着护下郁菀不挨巴掌, 到现在空出了心神, 周衍目光才缓缓扫向屋内各处, 看清了这里面的景象。
扳倒的桌凳梳妆台,撕破的被褥衣衫, 撒了满地书和纸墨, 一地的狼藉。
若非亲眼所见, 他差点都以为这是遭了了强盗贼寇了。
而这一切却全然是祖母常赞其乖巧听话的表妹所为。
周衍面沉如水,脸上早不见平日里温润舒朗之色:“梅表妹!”
梅元彤身子一抖,慌乱地开了口摇头道:“我,我我不知道,表哥,我……”
她话含在嘴里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她目光一瞥,看见了周衍身后半露出的鞋子,脑中灵光一闪,指着郁菀大声道:
“表哥,是她,是她陷害我,她使了手段陷害我,想让表哥你误会我。”
念起郁菀在周衍来之前脸上的那一抹笑,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梅元彤不傻,方才是因周衍来她慌了心神没有深想,现在她脑子一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了解表哥,表哥有君子之风,怜悯弱小,此时不宜表现得太过强势。
想通了这点,梅元彤唇一扁,靠近周衍委屈地说:
“表哥,我今日本是好心来看望郁表妹的,可是她,她记恨我上次把她推进了水里。
对着我便是一顿嘲讽,还说我,说我对表哥一厢情愿,说表哥对她才是上了心的。
表哥她这般说我,我实在气急一时冲动,才,才动手的。”
这一通话说得翠鸣居众人是目瞪口呆,没料到她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颠倒黑白。
双梨本是难受的头昏脑涨,眼前泛黑。
可她仍敏锐地将梅元彤的话尽数听进了耳里。
双梨气得脑中嗡了一声,她奋力从秋水和春意的手下挣扎着,声音凄厉地喊道:
“你胡说,是你欺负我家姑娘,就是你欺负我家姑娘……”
双梨这会儿反应很是迟钝,许多事情都想不清楚,话也说不清楚,嘴里只翻来覆去地讲这两句话。
但她这幅凄惨的模样,拼尽力气喊出的话比梅元彤那干巴巴说出来的可信度要高很多。
有眼睛看得到的,一眼就能辨认出谁的话真,谁的话假。
梅元彤恨不得打死这个贱丫头,她磨磨牙朝秋水和春意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丫鬟立刻用手去捂住双梨的嘴。
双梨凶狠地张嘴咬住了秋水的手,死死瞪住梅元彤,稚嫩的脸上全是恨意:
“你欺负我家姑娘,你把她推进湖里,姑娘病重时,你让孙婆子和钱婆子天天坐在门口骂她,你想要我家姑娘的命。
我跟你拼了,我要跟你拼了。”
双梨压抑许久的恨,在她此时,全部释放了出来,她像个小狼崽子一样,使劲儿地往前冲。
她额头上红肿的伤口,流了血,猩红的血沾了满脸,看着很是狰狞。
凭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秋水和春意差点没把人拉住。
见明言见此脸色都变了,他还记得上次见双梨小丫头时,她娇憨讨喜的模样。
不过几日人就被折腾成这样了,若不是被逼得狠了,小丫头怎会如此。
原本抱膝蜷缩成一团的郁菀,看向了双梨,她此时的眼泪本是三分真,七分假。
但双梨的样子激得她全然忘了演戏。
她爬起来,绕过周衍和梅元彤,绕过横隔在地上的梳妆台和其他物什,跌跌撞撞往双梨奔去。
“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郁菀瞪着发红的眼睛要从秋水和春意手里把人抢回来。
秋水和春意其实有几分发怵,但没有梅元彤的令,她们实在不敢松手。
郁菀顾不了其他,直接上手去掰她们的手。
“把人放开。”
周衍看不过眼了,冷声道。
秋水和春意犹豫地看向梅元彤。
明言看得生气,冲了上去,一手一个将两个丫头推开,怒声说:“大公子说话你们没听见吗?”
秋水春意被动地松开了双梨。
双梨一靠近郁菀人就安静了下来。
他本就有伤,头昏得厉害,刚刚又剧烈挣扎,这会儿人缓下来了,就有几分糊里糊涂的。
她看着郁菀,瘪瘪嘴,哭着叫姑娘,又骂梅元彤欺负人。
郁菀听她说话,一下一下应着,目光慢慢落在她额头上流血的伤口,血腥味钻进鼻腔里了。
恍惚间那日满院的血腥味和今日的重叠。
郁菀慌忙用手去捂住双梨的伤口的血,不想沾了满手的血,还碰疼了她:
“姑娘,疼。”
怀里的人不是冷冰冰的尸体,还会说话,会对她说疼。
郁菀鼻腔一酸,欲要张嘴说什么,可一张口便有呜咽声传出。
屋中几人见此情形,纷纷眼眶一热,忍不住的心酸。
梅元彤却差点没咬碎了银牙。
贱人,贱人,又在装模作样给表哥看。
她正想着,就见周衍迈步像郁菀走去,她忙抓住他的袖子,急忙说:“表哥她是装的,你不要信。”
都到这个地步了,梅元彤竟还如此冥顽不灵。
周衍有心想训斥她,但梅元彤毕竟不是他的亲妹,人也不是小姑娘了。
且其父尚在人家,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一个当表哥的来替人训女。
遂周衍只是失望地看了一眼她,手一用力甩开了梅元彤的手,然后往郁菀走去。
梅元彤脸色青白一个踉跄,秋水春意赶紧上前扶住她。
待她站稳时,周衍已经在郁菀面前蹲下了。
其脸色与对着梅元彤时截然不同。
他面色柔和下来,又似是怕惊着她,放轻了嗓音唤道:
“郁表妹。”
郁菀木愣愣地抱着双梨,没什么反应,沁了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有些茫然和迷蒙的双梨。
周衍观她这模样,心里隐约猜测她这般神思不属,恐怕是被吓得离魂了。
郁表妹素来胆小,今日气势汹汹闯进房里的四个婆子,个个粗壮,比她两个有余。
屋中被又是打又是砸,自小跟着的贴身丫头被打成了这样,能不怕?
周衍心下一叹,声音放得更轻更温和了:
“郁表妹莫怕,无人能伤你了,你将这丫头给我,我派人请大夫给她看看可好?”
眼前的姑娘湿漉漉的眼睫颤了一下,接着又抱紧了双梨,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郁菀听着周衍的话,已然清醒过来了。
但她要梅元彤付出代价,要她受到惩罚。
大公子性子刚正,就此罢手顶多让梅元彤被大公子不喜,而不会与她计较。
而郁菀要大公子彻底厌弃她
郁菀垂眸,周衍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他看郁菀收到惊吓,又这般伤心,心生怜悯。但他从未哄过女子,不知该怎么开口。
过后不知怎的,他蓦地想起了进门时听到话。
周衍一顿接着试探地开口道:
“菀菀,我是周衍,是,表哥,表哥会护着你,没人能伤害到你了,莫怕。”
许是这话起了效果,一直不动的郁菀总算是慢慢移动暗淡的眸子,缓缓看向面前之人。
周衍见此,忙唤道:“菀菀。”
郁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衍看,像是终于看清了来人,她迟疑地张了张嘴:
“大公子?”
一句过后,郁菀抬起了头,而她下巴处被梅元彤掐破皮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周衍目光一凝,方才急着拦下梅元彤,郁菀又一直低着头,遂他一直没发现。
眼下终于看见了,才明白,郁菀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注意到伤口后,接着周衍很快注意到了她凌乱的发髻。
那分明有被人抓扯过的痕迹。
周衍心中愈发恼火。
站在不远处的梅元彤,没发觉这点,她只觉得心里嫉妒得厉害。
表哥守礼,唤她从来都是梅表妹三个字,她盼望着嫁给表哥后,能从他嘴里听到彤儿二字。
不想今日他竟是先当着她的面,唤了郁菀,菀菀。
还自称表哥。
郁菀一个身份低微的贱丫头,凭什么?
梅元彤不服,越想越气,不由得狠瞪她一眼。
郁菀便是看不见她,也心知她是何神色。
不可否认此时梅元彤越是生气,郁菀心下越高兴。
适才她的气怒都会撒在自己身上,但现在,她只能憋着。
郁菀怎能不高兴,这是她的报复,不过还不够。
郁菀一面想着,一面泪流满面,那双眼睛分明已经哭了许久,但现在那泪仍然流个不停。
她哭得可怜,哭得周衍都有些慌了手脚:
“郁表妹……”
郁菀哑声道:“大公子,你救救双梨,求你救救她。”
“好,你放心,我会救她的。”
周衍说,然后转身看向明言吩咐道,
“明言,你带这丫头先去安顿好。
请大夫来看看她的伤。”
“是。”
明言弯腰看向郁菀,郁菀动了动唇,道了声谢,便松开了手。
郁菀松手了,双梨却不撒手了。她本能地扯着郁菀的衣裳,眼睛半睁着,嘴唇翕动小声唤道:“姑娘。”
郁菀温柔地笑了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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